三天過去，在秦寶珍的細心照料下，秦老爺子漸漸恢複了一些精神。

  天氣挺好，秦寶珍喂老爺子喝完藥後，推著他去花園裏透透氣。

  走了會兒，她半蹲在輪椅旁，雙手輕輕覆住老爺子蒼老的手：“大伯啊，你看，夏天終於就快過去了，等到秋天來了，人也會覺得清爽許多，你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要相信我的醫術。”

  “寶珍，這幾天讓你受累，辛苦你了。”老爺子閉著眼，麵容卻不是那麽平靜。

  秦寶珍眼眸低垂，輕歎了一聲：“大伯，過去的事情，都放下吧，何必再折磨自己呢？”

  “癌症在很大程度上，和心情的好壞也有密切關係，你一直不開心、一直心裏藏著事，時間久了，身體當然會悶出病來。”

  老爺子緩緩睜開眼，眼裏布滿一條條清晰可見的血絲：“寶珍，你想說什麽？”

  “大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大侄子知道了真相，他要如何接受？”

  “不僅無法接受，他更會恨你的隱瞞和欺騙。”

  “恨吧，這麽多年，他不是一直都恨我嗎？”老爺子抬起頭，靜靜地望著浩瀚的天空。

  “好在，也恨不了多久了。寶珍啊，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秦寶珍更用力握住老爺子的手，情緒漸漸激動起來：“就因為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所以大伯你更應該把話說清楚，你要告訴大侄子事情的真相啊，不能到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都讓他恨著你！”

  這些話，秦寶珍在心裏忍了許多年。

  明明很簡單的事，為什麽不能解釋清楚呢？

  “別再說了。”秦老爺子緩緩搖頭，眼皮輕輕顫動。

  但秦寶珍繼續說道：“這麽多年，大侄子一直以為是我堂哥背叛了堂嫂，他以為是秦戰的母親破壞了他的家庭。”

  “但其實，是堂嫂先出軌，是堂嫂先背叛了婚姻啊！甚至那天，她是為了和那個男人一塊兒離開北城……”

  大侄子的母親，當年為了所謂的真愛，不惜放棄一切，不惜扔下唯一的

  兒子，選擇私奔。

  而那個真愛——

  名叫宋大河。

  “如果大侄子知道自己娶了那個男人的女兒……是不是太殘忍了大伯？”

  “寶珍！”

  “那場車禍是意外，你隻是想讓人攔住那輛車不讓堂嫂走，可是車子突然失控……誰都不知道，為什麽堂哥也會出現在車上，還有那個男人……”

  車上有三人，堂哥和堂嫂死了。

  那個讓堂嫂愛瘋了的男人，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因為車禍重傷而成為了植物人。

  “你讓大侄子和侄媳婦結婚，這不是在贖罪，而是一個令人無法理解，一個糟糕錯誤的決定。”

  至少在她看來，太荒唐，太狗血。

  “對不起大伯，我知道我不應該說這些話，但是如今大侄子憎恨你，甚至在你已經時日無多的時候……他仍然恨你，把你當做仇人。”

  老爺子的手緊握住秦寶珍的肩膀，用力喘了口氣：“寶珍，為什麽又要提起那些事情……”

  “當年，我不讓那女人走，是為了秦家的顏麵，秦氏家族的體麵，比任何都重要。”

  可是為了這一份體麵，他失去了深愛的兒子，害了三個人的人生。

  “如果我一開始同意他們離婚，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

  “我讓時南和滿滿結婚，說到底……是我自私地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彌補當年的錯誤，我希望我的良心能好過一點而已。”

  “大伯，當年就算你同意他們離婚，堂嫂家裏人也不可能同意她和那個姓宋的男人在一起啊。堂嫂家是名門望族，而那宋家隻是個小門小戶，宋大河結過婚，還有一個智障女兒……堂嫂和他注定是不可能的。”

  秦老爺子不讓秦寶珍再說下去：“你答應大伯，這些話……永遠爛在肚子裏，永遠！永遠不許說出來，聽到了嗎？”

  秦寶珍咬了咬唇，眼裏冒出水汽。

  “寶珍，回答大伯！”

  許久，秦寶珍才沙啞地出聲：“我知道了大伯，當時我答應過你保密，現在，我也不會多嘴的。”

  隻是看著大伯一個人背負那麽多，她於心不忍。

  大伯固執，大伯有錯，但大伯隻是一心為了秦家。

  平複了情緒後，秦寶珍推著秦老爺子回到屋裏。

  看著老爺子睡下，她靜靜地注視著，仿佛是在思考什麽。

  其實這次回來，她原本是想告訴大伯，那個昏迷了五年的男人，前陣子有了清醒的跡象……

  但是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口。

  安靜中，秦老爺子突然說話：“寶珍，你這次回來，是不是他……”

  秦寶珍回過神：“他還在昏迷，這麽多年了，應該是不可能醒過來了。我按照大伯你說的，一直把他安頓在外國一間別墅裏，他仍然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我之所以回來北城，隻是想看看我爸，這把歲數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老爺子心裏的石頭落地：“那就好，就讓他……這輩子待在那裏吧。這輩子，都別再回來。”

  他的女兒，秦家會代為好好照顧。

  秦寶珍舔了下唇，神情略顯不安：“大伯，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秦寶珍剛把門關上，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姑，姑姑。”

  宋小滿走到身後：“爺，爺爺還，還好嗎？”

  秦寶珍露出淡淡的笑容：“侄媳婦別擔心，有我在，爺爺不會有事的。”

  “大侄子呢？”

  “在，在書房裏。”

  “哦，侄媳婦，你過來吧，姑姑今天正好要給你把把脈。”秦寶珍拉著宋小滿的手。

  宋小滿：……前幾天不是才把過？又要把？

  客廳裏，秦寶珍坐下來為宋小滿把脈。

  隻是把著把著，她的表情微微嚴肅起來。

  這脈相，怎麽有些奇怪……

  “侄媳婦，這個月，你來過月事嗎？”

  宋小滿點了點頭：“嗯，來，來過了。”

  秦寶珍這便更加疑惑了，如果是懷孕，哪怕懷孕時間極短，她也立馬就能判斷出。

  這賣相太紊亂。

  宋小滿睜大眼，微微歪著腦袋，嘴裏發出極輕的聲音：“姑，姑姑……滿滿是，是不是有……有寶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