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戰局
作者:星辰與棒棒糖      更新:2020-09-15 00:55      字數:4659
  “我有”二字一出,場麵再次陷入了靜謐,甚至持續的時間比方才更長。

  平王眼神一縮,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理智告訴他這個少年是在大放厥詞,但少年臉上的表情還有周身散發的自信,卻又讓他動搖。

  他有辦法,他真的有嗎?

  王用反應過來,臉色一陣惱怒,但是被平王給瞪了回去,直到現在,他算是對於蕭南有了一絲興趣了。

  隻身千裏,便是為了向我獻計嗎?有意思!

  在場唯一的文官高大人知曉輕重,雖然並沒有把蕭南放在心上,但是還是說道:“這位小哥,此處人多眼雜,不是談事的地方,還請移步縣衙,再做討論!”

  讀書人的場麵話就是說得好聽,連帶著本來雙腿打擺子的大牛都想有一些放下害怕的心思了。

  但是蕭南不作反應,片刻後忽然一笑,淡然道:“我不跟你們談,我隻跟王爺談,王爺,能否移步一旁,聽小子說兩句話?”

  “好!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是真才實學還是大放厥詞!”

  那鍾參將眼見蕭南詭譎多變,慌忙出聲道:“王爺,小心!”

  隻是還沒說完就被王用還有絡腮胡漢子給攔下了,笑話,王爺乃是奔狼衛大將軍,別看現在穿著儒衫人模狗樣的,真幹起來,怕是在場的還真沒有誰能弄過王爺,就憑這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娃子,都不夠王爺活動身子骨的。

  蕭南再前,平王在後。

  二人行至百步之外,一無人處,這才停了下來。

  平王笑道:“你現今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應當知道你的下場。”

  “自然是知道的。”

  “那好,你要說什麽?”

  蕭南湊上前去,平王身軀一緊,但片刻後就又放鬆下來,此時,蕭南已經附耳低語。

  遠處的眾人看著蕭南趴在平王耳邊嘰裏咕嚕說了好一陣,但是除了那二人,沒有人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

  話畢,蕭南重新站在平王麵前。

  但此時平王的臉色已經有了異樣,詫異地看著蕭南,問道:“小娃子,你不怕死嗎?”

  “怕死!誰不怕死!”

  “可是你這計謀……”

  蕭南撥弄了一下頭發,然後重新抬起頭來,看著平王炯炯有神的眼睛,堅定道:“我相信王爺回來救我的,對嗎?”

  “哈哈哈哈!”平王忽然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娃子好膽魄啊,若真到了那一天,本王定然救你!”

  “那王爺是答應了?”

  哪知平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轉身便向來處走去。

  二人重新回到人群之中,平王臉上已經換成了喜悅的表情,看向蕭南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慈愛的神色,甚至還伸出白淨儒衫之下的大毛手,拉著蕭南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開。

  蕭南撇撇嘴,果然啊,哪一個梟雄不是演技派!

  其他幾人一臉懵,這方才不是還說不是王爺子嗣,說了幾句話怎麽了就?

  王用抓耳撓腮,心中好奇地不行,咬牙問道:“王爺,這是……”

  平王哈哈大笑,大聲道:“方才我又與娃子確認一番,此人是本王親生骨肉無疑,爾等記住,往後,他便是你們的小王爺!”

  縱然幾人仍心有疑竇,此時卻都躬身道喜。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

  唯有高大人,狐疑地看著蕭南還有王爺,總覺得這二人之間並不是這麽簡單,別的不說,若真的如同王爺所講,那為何小王爺看向王爺抓著他的手的眼神,會那麽嫌棄,而不是相逢的喜悅。

  奇怪!奇怪至極!

  閭丘月的小手看習慣了,蕭南著實有一些不適應平王這種大毛手,直感覺分外別扭。

  忽然,蕭南感到一陣注視,那位高大人正打量著自己和平王,蕭南心中一窒,慌忙反握住平王的大毛手,眼中湧現出點點淚花,但此時,他的心中給了自己一嘴巴,此時此地,這樣戲已經開始了,自己怎麽能如此大意?

  平王拉著蕭南的手就往縣衙走,扭頭說道:“王用,小王爺的弟兄們好生安置。”

  “是!”

  說罷便領走了大牛德慶一等人,唯有蕭南跟著眾人進了縣衙。

  葉縣縣衙,並不闊綽,興許是戰爭烘托出的肅殺氣氛,葉縣縣衙看起來頗為陳舊與簡樸。

  跨過院子,平王繼續拉著蕭南朝著偏廳走去,事實上,像現在這種情況應當是在正廳迎接,但是,正廳方才平王他們討論戰事的各種物事尚未收斂,他可不想被這個便宜兒子瞧去了軍情,就算他獻上了一條好計謀也不行!

  偏廳之內,蕭南竟然見到了稀罕物,茶葉!

  雖然是劣質茶葉,喝起來一股草葉子的味,好像是有些潮了。

  但蕭南仍然高興的緊,先喝了再說。

  “續上!”

  “續上續上!”

  “沒味了都,換茶葉!”

  ……

  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蕭南不停地差使著身後倒茶的小卒,就這一會兒,這廝都已經喝了四杯了,不嫌燙嘴啊!

  看著蕭南跟個渴死鬼一樣喝茶,眾人難得的覺得今天的茶比以往的好喝起來。

  平王端起茶盞,抿了一下,失笑地看著一眼蕭南,心中暗道,這小子……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在他看來,蕭南這番不拿自己當外人的作態也是在演,演自己的不卑不亢,演自己的隨性自在,演自己的不懼權勢。

  別說,真有幾分效果,你瞧那幾位武將,現在看蕭南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過了喝茶的癮,又進行了到位的表演,蕭南一石二鳥,心中滿足,吐了口中的茶沫子,蕭南放下茶杯,說道:“父王,現在戰局如何?”

  好一個他娘的父王……平王嘴角扯了扯,覺得自己的演技還是不如蕭南,你瞧這娃子喊得多順口,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這個稱呼讓眾人也是一愣,跟在平王身邊十幾二十年了,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一個稱呼。

  片刻後,平王平靜下來,指了指高大人說道:“高大人,煩請你向我兒說一下戰局。”

  沒有值武將,誰知道那些武將一個個腦袋缺根筋,會不會說漏嘴,把我軍的其他謀劃也給一股腦吐露出來,高大人就不一樣了,讀書人嗎,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高大人拱了拱手,麵向蕭南,笑道:“啟稟小王爺,官軍兵分兩路,與我軍在常楚交界,常越交界相對峙,時有摩擦,但戰局尚未打開。”

  “那官軍兩部的領軍之人,各是何人那?”

  “於楚州的乃是原州秦王,於越州的乃是鄭王。”

  葉城之外的軍隊便是原州秦王軍,蕭南托著下,繼續問道:“那請問高大人,這秦王,乃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得不說,蕭南對於鄭王還算是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有個大園子裏頭好多衣不蔽體的女子,但是對於秦王,當真是沒有絲毫了解。

  “秦王,乃是先皇之弟,當今武皇之皇叔,然其生母出身卑微,無緣帝位,便早早外封原州,盤踞一地,經營原州十數年,根深蒂固,秦王此人,天資聰穎,心有溝壑,最為人稱道的是其小心謹慎,昔年武德皇帝年老,皇儲未定,秦王在京勢力狹小,便跪求武德皇帝離京,眾人無不笑之膽小如鼠,但先皇登基之後,所有龍子都死了,唯有他,還活著!”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蕭南微微一愣,暗歎這秦王還真是一個人物,別的不說,單單是他這份能屈能伸,就當得起大丈夫三字。

  提起秦王,這位高大人也不吝讚美之詞。

  平王在上點了點頭,補充道:“秦王是一尊人物,昔年大元南下,平州,燕州等地潰敗,唯有原州,堅持抵抗,直到最後收複失地,甚至攻入大元二十裏。”

  蕭南點了點頭,這是個硬茬子,繼續問道:“那秦王帳下,有何良才?”

  提起這個,這位高大人眼中驟然放光,雀躍到:“秦王帳下,文臣多與武將……”

  說到這兒,高大人幽怨地看著高坐之上的平王一眼,因為平王陣營之中,文臣的數目,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其中有一人,名喚齊遠之,小王爺可曾聽聞?”

  蕭南搖了搖頭,沒聽閭丘月說過啊。

  “這齊遠之,了不得,我武國科舉製度開創百年,然百年間,從未有人連中三元,直到齊遠之的出現。”

  “大人的意思是,這齊遠之,連中三元,百年獨一?那為何科舉高中之後沒有留任朝廷,反而投向秦王?”

  高大人搖了搖頭,顯然對於這位讀書人中的楷模分外敬佩,他參加過科舉,他知道科舉這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考試到底有多難。

  “這倒是不知,據說當年齊遠之踏入京城的那一天,當夜文曲星大盛,天下聞名的相士見到齊遠之之後曾大讚,人間無二人!”

  武國乃至於當今天下,都還流行相士一說,即相人,名相士的肯定與讚揚,堪比一個好的出身,而若是沒有名相士的中肯,便是科舉通過,也難以入朝為官。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蕭南對這齊遠之有些興趣,繼續問道:“這齊遠之當真如此厲害?”

  “據說齊遠之生而知之,三歲識千字,五歲能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時精通詩詞歌賦,心思機敏,目前看來,唯有年輕這一個不足之處。”

  這他娘的,秦王厲害,秦王手底下的也厲害,蕭南苦笑,果然啊,能在亂世屹立的都沒有草包,昭州安定軍除外。

  不過還好,他聰明就讓他聰明,蕭南專門有治聰明人的法子。

  把齊遠之拋到腦後,蕭南說道:“那武將呢?”

  “秦王帳下,猛將倒是不多,雖說不上平庸,也並不傑出,比起在座的各位將軍還差得遠,長久對峙以來,武將方麵也曾有過數次較量,我軍輸少勝多。”

  “如此說來,秦王軍乃是以文道掌兵!”

  高大人眼神一亮,拍著大腿喜道:“小王爺說得對,說的太對了,文道掌兵,高某今日倒是學到了。”

  說過了秦王就要說鄭王了,高大人道:“鄭王乃是當今武皇一母同胞之弟,荒淫無道,十足的紈絝子弟,比當今武皇尚有不足,當初若不是他們二兄弟剛愎自用,北征豈會慘敗?國柱閭丘劍大將軍還有奔狼……”

  “咳咳!”平王驟然一咳嗽。

  高大人聞言趕忙止住話頭,也是剛才蕭南的文道掌兵讓高大人倍感親切,覺得自己在一群粗人之間總算遇到了一個斯文人,這才說得多了。

  而蕭南也是臉色一變,閭丘劍,閭丘月的父親,這是頭一次從閭丘月之外的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難不成這清平軍或者平王跟閭丘劍還有什麽關係不成?方才平王那刻意的咳嗽,他可是聽得清楚。

  蕭南重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水,貌似不經意間問道:“閭丘劍,這是何人?”

  茶杯放下,蕭南撓了撓頭,裝出一副鄉下來的,誰也不知道誰也不認識的樣子。

  高大人事無巨細地說道:“閭丘劍,乃是武朝當朝大將軍,武藝高強,精通兵事,說上一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亦是不在話下,然而,便是如此國之棟梁,仍然被武皇那昏君給冤死,哎,著實讓人唏噓啊!”

  當高大人說話的時候蕭南一直盯著平王,眼見平王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心中好奇到,看來平王與閭丘劍將軍也沒有什麽關係啊,那麽就是方才最後的“奔狼”二字了,正是這兩個字讓平王打斷了高大人。

  奔狼。

  暫且收下想法,蕭南眼中帶上一絲期望,問道:“閭丘劍將軍冤死,那他們的後裔呢,若是拉攏過來,也是一尊不小的助力。”

  平王搶過話頭,回答道:“閭丘劍將軍冤死之後,武皇便抄了將軍府,全部家眷流放永州,想來是凶多吉少,原來閭丘劍將軍收下的將領,死的死,傷的傷,不少現在還在興陽城大牢關著呢,也不知道死了沒,唯有一人……”

  平王與高大人對視一眼,繼續說道:“唯有一人,投靠了朝廷,甚至此前曾親手斬下閭丘劍將軍另一名親衛的頭顱做投名狀,後一路高升,現在已經做到了副將,說不定我兒過些時日還能見到呢!”

  蕭南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逝,雖然他現在與閭丘月並無明確的關係,但是心中驟然多了不少被背叛的感覺。

  “父王的意思是,那人,此時便在敵軍之中?”

  “不錯!鄭王收下第一副將,鄒平!”

  蕭南笑著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裏,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弄死這個兩麵三刀的混賬東西!

  忽然,一名小卒跑了過來,稟報道:“啟稟王爺,官軍又來罵戰!”

  “來者何人?”

  “自稱威武將軍,鄒平!”

  唰,蕭南站起身來,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