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奢華馬車之中。

  一儒衫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真要助朝廷平常州清平軍？”

  秦王嗬嗬一笑：“遠之啊，你天資聰慧，足智多謀，但眼界還是太過狹隘，說好聽些，這叫小心謹慎，說難聽點，這就是鼠目寸光。”

  儒衫男子身軀一抖，慌忙拜伏：“遠之有錯！”

  掀開馬車窗簾，瞧了瞧這雄偉的興陽城，秦王臉上也是帶著笑意，著實心情不錯，把這儒衫男子虛扶起來，緩緩道：“本王不是在幫朝廷，是在幫我高氏，本王可不想我高家的大好江山，落入外人的手裏，至於其他的，順帶取一些好處罷了！”

  順帶的好處，便是三州之地，便是那國中之國。

  秦王話落便不再說話，目光直直地看著窗外的興陽城。

  目光深遠，情緒紛亂——悔恨，迷醉，向往！

  “這天下終究是要姓高的！”秦王喃喃自語：“高，本王也姓高啊！”

  萬家燈火之間，這輛馬車的身影一路向東而去，影子漸小。

  與此同時，營寨之中，蕭南又怎知千裏之外的興陽城中的波濤洶湧，不過他仍然在做著這短暫的和平期間的一些部署。

  “現在秋種算是過去了，餘下的唯有除草和除蟲的活計，不必再那麽多人全都去了，自明日起，我營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皆要派出探子，尤其是東西二向，更要著重關注。”蕭南看著麵前以大牛為首的幾名漢子，這幾人，都是近些時日來他觀察過算是不錯的。

  “容建白，你帶三個人去北麵，北麵暫時應當不會有大動作，但不可鬆懈。”

  “牛嘉，你帶三個人去南麵，順帶接應一下大娘子她們，算一算時日，她們現在應該已經準備返程了，約莫八九天就會到東道，你等便在哪兒等她。”

  “邱元，你帶四個人去東麵，可以進入洪州一些，打探一番常州清平軍的消息，注意隱蔽，不要太過引人注目。”

  “接下來最重要的！”蕭南臉色也是嚴肅：“大牛，你親自帶五個人去西麵，給我盯著昭州安定軍，估摸著那裏很快就會有大動作。”

  眾人紛紛應是，大牛疑問道：“安定軍會有大動作？蕭小哥怎麽知道？”

  蕭南吃了一口碗中的兔肉，這是獲得第一的那一組拿來的，每人每戶都給了蕭南一小塊，蕭南本想拒絕，但怎麽推也推不掉，這些人，實在是淳樸的讓人感動。

  其他漢子咕咚咕咚地咽著口水，但雖然已經望眼欲穿，卻沒有一個人開口索要，連大牛這夯貨都沒臉要。

  實在是技不如人啊！

  看著蕭小哥還吃個沒完了，大牛有一些氣急敗壞，酸溜溜道：“蕭小哥，還沒跟俺說為什麽安定軍會有大動作呢！”

  又喝了瓢水順順嗓子，蕭南笑道：“因為現在荒年就要過去啦，那安定軍就一定會出亂子！”

  是啊，荒年快要過去了，現在望河邊已經可以看到一些青草，甚至常去兩座山上尋找藥材的兩位大夫都說靜山與靈山已經有了一些生氣兒，枝椏抽芽，青草重生，入冬前估摸著還能再長個一茬。

  而這一切，無不昭示著荒年就要過去了。

  可是，這根安定軍就要出亂子有什麽關係？

  眼看眾人一臉迷惑，蕭南也是搖了搖頭，總覺得跟他們探討這些問題有一些掉價，但是話頭都開了不說又不好，遂緩緩道：“安定軍表麵上的穩定，是用強權壓出來的，即便如此，安定軍仍然借助了災荒之年老百姓無以為繼這一點，而當時，想必大多數百姓也好，富戶也好，都為了活下去付出了一些條件，這些條件恐怕還不低，而現在荒年過去了……”

  “安定軍並非正統，亦沒有征稅的權力，但卻強征，更何況那三稅一，四稅一，聽起來是比橫征暴斂的武國朝廷好一些，但實際上，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武國朝廷征稅之時，並不是災年，換句話說，現在安定軍治下的百姓，比原本的日子更難過，當然了，安定軍有糧食，至少不會讓他們活活餓死，畢竟隻要活著，隻要能動，就還能給安定軍做活呢！”

  “荒年過去了啊，之前為了求活被壓下去的心思可都會重新湧出來，他們會想，我當時花的錢是不是太多啦呀？憑什麽平頭百姓交那麽點我需要交這麽多？百姓們也會想現在我去開一塊荒地也能活了，為什麽要繼續給安定軍做活？”

  “百姓想活的輕鬆一些，想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安定軍又怎會放棄已經到自己口袋的利益，故而，安定軍之中，定然會出亂子，所以我才要大牛對於西麵安定軍多多留意，一旦安定軍內亂，對於我們來說，可能是一個機會，當然了，如果事不可為，不參與也行。”

  幾人對於這些彎彎繞繞都是有一些懵懂，這其中牽涉到的人在不同環境之中的心理變化他們又怎能體會，什麽花的錢太多，什麽過得更辛苦……大牛撓了撓頭，倒是聽說過投奔安定軍的富戶都被拿走了家財。

  算了算了，不想了，有那功夫還是去訓練，下次比賽一定要得第一，至於動腦子的事情，交給蕭小哥就好。

  複述了一下命令，蕭南便讓他們退下了，不由自主地揉著眉頭，累倒是不累，不過很耗費心神，又加上閭丘月不在營寨之中，他一個人無聊得緊。

  看了一眼閭丘月整整齊齊地床鋪，蕭南微微一怔。

  她現在在哪兒呢？

  她取到刀了嗎？

  取到刀之後是不是更凶了？

  她回來了自己還能不能招惹她？

  思索一番，蕭南還是放棄了自己這種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的行為，等到她回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就好。

  此時，正在義州裝車的閭丘月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嚇了德慶一跳。

  “大娘子，是不是染了風寒？”

  感受一下身子骨，閭丘月搖了搖頭：“無礙，抓緊裝車吧，日落前裝好。”

  德慶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日落前裝好之後，自己一行人這義州一程便算是結束了。

  數日前，西鄉村交易完成之後，他們在那黑瘦男子的指引下，一臉去了三個村子，終於在今日，將所有的貨物都換成了蜃灰與稻種。

  德慶沒想到這麽快，李青沒想到這麽快，閭丘月沒想到這麽快……誰都沒有想到這麽快。

  不得不說，這一程，那黑瘦男子立了大功，一路上德慶倒是沒少跟他說話，倒也聊出幾分感情。

  看著鬆了綁大大咧咧躺在一邊曬太陽的黑瘦男子，德慶好像知道了他為什麽這麽黑了。

  “大娘子，他怎麽辦？”

  閭丘月雙手抱胸，托著下巴：“帶回去，說不定蕭南有用。”

  德慶試探性地問道：“那要是沒用呢？”

  “你說呢？”

  正在曬太陽的黑瘦男子忽然打了一個哆嗦，怎麽感覺今天的太陽一點都不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