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平整寬闊的石板路一路前行，道路兩旁的一座座大宅院從蕭南眼前劃過。

  那方正的牌匾，精美的鉚釘，高高的門檻……蕭南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昔日這條街道人來人往，綺羅錦衣的富貴氣象。

  而那殘破的草席，隻剩下竹架的燈籠，破落的蜘蛛網……又是讓讓蕭南心中一陣唏噓。

  美輪美奐與凋敝蕭瑟之間的強烈對比，著實讓人感歎這世道的淒慘。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殷實之家尚且背井離鄉，何況與溫飽之家？

  在一戶宅院之前駐足，抬頭看向那金字大匾，蕭南輕聲念叨：“陳府。”

  與閭丘月步入陳府，之後二人向陳府深處而去。

  行過雕花的拱門，沿著廊橋，折轉數次之後便是一汪湖泊，長時間無人打理，湖泊中的水已經變綠，但湖泊外側，仍有蓮葉亭亭玉立，而湖泊的中央才最讓蕭南驚訝，竟然是一座假山，假山裝飾精美，幾顆草木靜立其上，與山水相映成趣。

  蕭南可以想象得到這樣的一幅美景，夏日時間，荷花盛開，陳家人或是扁舟水上，或是乘坐涼亭，推杯換盞之間談笑風生，一陣微風吹來，他們轉過頭來，看看不遠處水中央的假山，一聲輕笑，隨後重新舉起酒杯……

  多麽愜意！多麽閑適！多麽……讓人羨慕，蕭南有一些眼紅，心中對紙醉金迷的陳家生活嗤之以鼻。

  生活嗎，幹嘛要這麽鋪張浪費，簡樸一些不好嗎？

  撇了撇嘴，蕭南在心中暗罵道，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閭丘月沒有什麽表情，看著蕭南的臉色一陣變幻心中也跟著好奇，不禁問道：“怎麽了？”

  蕭南咬牙切齒道：“沒事！鄙視一下他們的醉生夢死。”

  扭過頭去打量一下這番景致，閭丘月倒是覺得蕭南少見多怪了。

  “據說鄭王在興陽修建一所房屋，長寬十裏，其中栽種武國各地奇花異草，四季如春，甚至……”閭丘月忽然止住了話頭。

  “甚至什麽？”

  閭丘月沒好氣地看了蕭南一眼，低聲道：“甚至命歌姬不著寸縷置身其中，供其淫樂，醃臢至極！”

  愣了一會兒，好像在心中腦補什麽場景，但片刻後蕭南忽然反應過來，問道：“鄭王……武皇的親弟弟？”

  “恩！”閭丘月眼中既有憤恨，又有無奈：“想我父，一生勇武，戰場之上誰人能敵，最終卻命喪此等宵小之手。”

  哎，蕭南歎了一口氣，世人對於權勢趨之若鶩不是沒有理由的，至於所謂的仁義道德，更像是掌權者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勢提出的東西，充滿了欺騙性。

  但，總歸是有人堅定地跟隨著自己的內心，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分的清楚，比如閭丘月。

  拍了拍閭丘月的肩膀，蕭南沒有繼續歌姬遊戲的話題，說多了，閭丘月會陷入魔障。

  “走，咱們再往裏走走。”

  閭丘月道：“去臥房嗎？好東西一般都會被放在臥房或者是書房。”

  “是嘛，走走走。”

  有是好一番九曲十八彎，蕭南甚至懷疑陳家人住這麽大的院子，出個門不累嗎？

  尋到一間木門雕花的房間，蕭南看向閭丘月，閭丘月說道：“按照習慣，這幾件房屋就是臥房了。”

  “恩！”

  推開屋門，別的尚且沒有看到，倒是一陣灰塵襲來，嗆的蕭南咳個不停，慌忙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跳退出了屋門。

  站定之後，蕭南才發現閭丘月剛才壓根就沒動身。

  好氣，都不提醒我一聲，小心我今晚睡覺打呼嚕。

  待到灰塵散盡，蕭南二人才得以進入。

  屋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木製架子，架子上大大小小有許多格子，如今都已空缺，不難想到，此前這架子之上，定然是擺滿了各種奇珍異寶。

  再往裏進，大門左側乃是兩排書架，右側則是一副桌椅，還有幾個櫃子，櫃子的門都敞開著，其中也被一掃而空，那裏應當是一些名貴的文房四寶，又或者是珍貴的古籍之類的。

  桌子上的筆架仍然掛著幾隻毛筆，取下一隻在手裏比劃了比劃，蕭南感覺十分不錯，重量，粗細，光滑度都合乎心意。

  很好，這筆現在是自己的了。

  閭丘月看著蕭南往懷裏塞的舉動，沒有說話，隻是蹲下身來，一陣翻箱倒櫃，然後又遞給蕭南兩支。

  接過尚未使用過的兩支新筆，蕭南心中尷尬。

  不高而取謂之竊，這閭丘月，搞得現在我倆跟雌雄大盜一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快速把兩支筆塞到自己懷裏，蕭南覺得桌上那塊墨也不錯。

  秉持著物盡其用的原則，果斷收到了自己的懷裏，然後繼續鄙視閭丘月的偷盜行為。

  片刻後，閭丘月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淡淡道：“此乃書房，一般書房離臥房都不是很遠，左右尋幾間定有臥房。”

  蕭南點了點頭，懷中鼓鼓囊囊，跟著閭丘月去尋找臥房。

  一刻鍾後，二人又從一個房間出來，閭丘月懷中也變得鼓鼓囊囊。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拍了拍閭丘月的胸口，蕭南心中一陣滿足：“這狗大戶，就算挑剩下的還有這麽多好東西，真是……”

  說著說著蕭南感覺有一些不對，抬起右手，不由自主握了握，緩緩扭頭看向一旁的閭丘月，小腿肚都在發抖。

  果然，剛轉過頭去就對上閭丘月那發寒的眼眸，周身凝結般的殺氣正在暴漲，下一刻……

  “啊！！！”

  ……

  傍晚時分，二人回到了眾人其中的區域，看到蕭南還有閭丘月歸來，眾人都湊過來打招呼。

  “蕭小哥，大娘子回來了！”

  “蕭小哥，有沒有尋到什麽好東西啊？”

  “咦，蕭小哥你這是怎麽了？”

  “看起來好嚴重，還是快快回營寨之中讓齊大夫或者王大夫給看看吧。”

  ……

  麵對眾人的詢問，蕭南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恨恨地看了一眼閭丘月，心中暗罵道，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嗎？這可讓我怎麽見人嘛！

  “咳咳，無礙無礙，走路不小心撞到門上了。”

  眾人遂不在詢問，隻是低語不止，騙誰呢，撞到門上能撞成青眼窩，肯定是大娘子……

  不少漢子心中一陣失望，尤其是跟著大牛去過洪州的德慶等人，還尋思著大娘子和蕭小哥可以湊一對呢，現在看情況怕是不成了，這打的也太厲害了。

  唯有幾位婦女捂著嘴笑笑，湊到一旁，瞥了瞥蕭南，又瞥了瞥閭丘月，臉上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