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梓末現了身形。

  女子被嚇得一愣，滿臉淚水都來不及擦幹。這裏人煙荒蕪，這個極俊美的少年莫非是山神？

  易梓末冷然問“你是新娘？”

  “是……”女子緩過神來，期待的問“您是神仙？你可以放了我嗎？是他們硬把我送來的！我，我不是自願的！”

  “我不是神仙，隻是個路過的。上一個新娘，去年冬天後你見過嗎？”易梓末問。

  “去年送上來的是個孤女吧，好像連名字都沒有。被送上來的新娘都沒回過鎮上。您幹嘛問她？”

  “我給她打斷了鐵鏈。不曉得她重獲自由沒有。”他順手也給女子斷了鐵鏈。

  女子欣喜若狂，道“多謝俠士！多謝俠士！若是那姑娘自由了，肯定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去了。我的阿強哥也在等我呢。”說著，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山神廟。

  易梓末靜靜的站在山神廟裏，站了好一會。

  廟裏沒打鬥痕跡或者血腥氣，他伸手向天空一抓，收回了山神廟的結界，結界如此完整，表示這一年來並無妖魔侵擾。

  屋裏的鈴鐺已經在他手心了，他擦去灰塵，懂得了，丫頭最終做出了選擇，她走了。畢竟人妖殊途，她做的是正確的選擇，為何他心裏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停！”葉之的聲音傳來。一切都停滯了。

  葉之走到廟裏易梓末身邊，挑挑眉，雙手結印，口中默念魔門技法，一道銀光光點閃耀著飛向山神像後麵，後方是個封閉的小院子，左側是廚房，右側倉庫堆放著糧食袋和一些木材。

  夢中的少年易梓末像是忽然感覺到了什麽，他徑直奔向後院。在後院，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丫頭的氣息，他循著氣息往前走，走到了後院一口不顯眼的水井邊，氣息頓時濃鬱了起來。他一躍而下，以妖力停在了半空，井底不是水，而是稀泥，光線不明的井裏可以看到很多堆著的紅衣和散亂的紅色繡鞋，下麵的衣衫沾染了泥已經變成了暗紅，最上麵的那套被擺得整齊，仿佛一個穿紅衣的女子坐在地上。

  紅色喜服的袖口上有暗紅帶金色的血跡，是他被救回來的那天沾上的他的妖血，她一直抱怨洗不幹淨。

  易梓末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一幕，忽然手一抓，把丫頭穿過的大紅喜服吸到手上。

  飄在易梓末身邊的丁絨忍不住問葉之“這是怎麽回事？這是真的嗎？這姑娘的衣服怎麽在井裏？”

  葉之沒空回答，因為易梓末已經飛出去了，他連忙牽著丁絨跟上。

  廟中心站定的易梓末抱著喜服，心中血氣洶湧激蕩，他吼道“這到底出了什麽事！丫頭！丫頭！”

  他身後不遠處的葉之在施法，情緒巨幅波動就是最好的嵌入時期。

  ---

  妖王宮，寢殿裏，易梓末忽然醒來，他一頭大汗。

  一百多年前，當時他還沒搶回妖王位置，反而被人追殺流落到人界，一個小丫頭救了他，那丫頭是被獻出的祭品，作為回報，他還給了丫頭自由，那丫頭卻不離開，說要等他，他似乎也動過娶她的念頭，便把她安置在了山神廟。一年後，大局基本落定，他去山神廟接她時，她已經走了。這是她的選擇，隻是理性的選擇，不算是背叛，所以他雖然有點失落，但是這也算不得什麽，他回到妖界繼位後，很快淡忘了此事。

  然而，怎麽夢見了老早前已經忘卻的這件事？

  叮鈴鈴——

  他看了看桌上擺著的鈴鐺，鈴鐺正發出微微的響聲。這種傳訊的相隨對鈴是一對的，另外一個鈴鐺在白月蘭那裏。他告訴白月蘭，捏碎鈴鐺，他就去接她，因為他這個和她成對的鈴鐺也會碎裂。但是現在鈴鐺沒碎，這輕微的聲音隻是說明她在輕撫這個鈴鐺。

  夢裏，他也給了丫頭那個鈴鐺，但是她走時沒有帶走。

  不對，夢中最後幾幕忽然劈進了他的大腦，她沒走！那套嫁衣出現在了井底，她隻有那一套厚衣裙，若是她是丟棄衣服而離開，她穿什麽？她是……死了嗎？

  易梓末捏緊拳頭，忽然飛身而去。正在門口站崗的冥淵一見，也跟了上來。

  重新站在山神廟外，卻看到圍牆已經坍塌了，廟頂破爛了，連山神像也剝落漆片、落滿灰塵，不像樣子，事情過去太久了。這裏已然破敗，至少十多年沒人來過了。

  易梓末帶著冥淵徑直往後麵院子走去。

  水井就在他夢見的位置上，井台破舊不堪了，他深吸一口氣探頭看，所幸，水井裏是清澈的井水，並不是淤泥。他屏住的那口氣呼了出來，他大概是做了噩夢了……夢是作不得準的。

  忽然，一絲熟悉的氣息從井底飄來。他不由屏住了呼吸，退了一步，伸手一抓，一件濕漉漉的紅嫁衣破水而出，接下來，又一件，又一件，地上堆著十來件了，有些已經殘破不堪了。若是她死了，為何這麽多件喜服上都是她的氣息？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對，還有氣息，最濃鬱的氣息還在井裏，他聚集真氣，放入井裏。

  井水旋轉起來，水凹裏出現了一個球體，正穩穩托著一個人上來，等易梓末看清楚時，他也驚住了。那人正閉著眼睛，長相卻異常熟悉，是自己，少年時期的自己！

  “啪——”！真氣之球破裂了，少年懵懵懂懂的蘇醒過來，慢慢飄落在地，看到麵前的冷峻青年和自己極為相像，隻是比自己成熟了幾分，他顫顫抖抖的指著易梓末問“你是誰？你怎麽長得和我這麽像？”

  冥淵喝道“大膽！敢呼喝妖王殿下！”

  “妖王？”少年茫然的重複。

  易梓末可沒什麽耐心，他五指張開捏住了少年的脖子“你又是誰？你是妖族？”他身上有丫頭的氣息，更有明顯的妖氣，但是在妖界，易梓末從沒聞見過這樣的妖氣，一種腐臭的氣味。

  少年被捏得說不出話來，使勁的掰著易梓末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