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晏雲才注意到，這位男子獨自點了滿滿當當的一桌菜，他並不是在等人，而是確確實實一人享用這些美食。

  與此非常不相稱的是他的簡樸穿著，甚至可以說是邋遢，一件長衫好像已經穿了幾年，衣袖已經磨得起了毛，可以依稀看到手臂，他胡子拉碴，發髻淩亂，隻有從他那堅毅的眼神才能看出來，他並不是個流浪漢。

  通過簡單的交談，晏雲知道他叫牛長君，正值而立之年。聽完晏雲的述說，牛長君仰頭悶了一杯酒，打開手中破扇說道：“晏老弟，你不必再去尋你朋友，她也到不了北州，天國的北方邊境在十天前就已經嚴密封鎖，除非她能上天，隻要在地上走的，休想闖過去。”

  晏雲這才稍稍放寬了心，心想她如果回不了北州，那一定會到京都來尋找他們。

  “晏老弟，不要愣著啊，喝酒，喝酒。”牛長君見晏雲不吃東西，怕他是在客氣，說道：“你盡管吃，這一頓我請，不吃就是看不起我牛老哥。”

  王盡一聽，馬上不客氣地放開手嘴開吃，小田剛才也沒吃飽，見王盡開動了，也開始夾菜。

  晏雲確實不好意思吃這位窮老哥的，他連衣服都舍不得換，想必是來吃霸王餐的，看在他熱心為他解惑的份上，還是幫他付了這一頓吧。於是他將小二叫來，說道：“小二，你算一下這一頓多少錢？這一桌飯菜再加上我之前損壞的桌子，全都算我的。”

  小二應聲而到，他麵露詫異地問牛長君：“牛爺爺，這頓讓他付錢嗎？”

  牛長君瞪大了眼睛，拍著桌子說道：“你沒長眼睛嗎？你牛爺爺什麽時候讓別人請過客？依舊記我賬上！”

  小二連聲道諾退了回去。

  牛長君方知晏雲仗義，說道：“晏老弟，這一頓老哥非請你吃不可，下一頓有好吃的可別忘了我老牛啊！”

  晏雲斟滿一杯酒，向他敬道：“牛兄原來不是常人，小弟看走眼了。這一杯是我向你賠罪的！”說罷，一杯酒就下肚了。他原本不愛喝酒，隻是近來喝了幾次酒，發現酒確實是個好東西，交朋友全靠它，喝得越多，交情也越深。

  兩人你來我往，不住推杯換盞，不一會一壇酒便空空如也，再也倒不出酒。這牛長君也是個牛脾氣，酒場上他從沒輸過誰，他見晏雲是位酒中好手，連忙叫小二再上兩壇酒。

  兩人真是酒逢對手，晏雲生怕牛長君喝得不過癮，隻要他敬酒，立馬一幹而淨，而牛長君卻暗暗較上了勁，一定要給這小老弟探探底。殊不知晏雲生來就不怕酒，無論吃下多少酒，隻要發發熱，出出汗，酒勁便一閃而過，並不會醉。

  一人3壇酒下肚，牛長君的話頭明顯多了起來。他用僵硬的舌頭說道：“晏.....老弟，不瞞你說，牛......老哥，最近發......現，發現一個驚......人的事情。”

  晏雲依舊淡定從容，他靠得很近才能聽清牛老哥的醉話。

  牛長君接著說道：“你看那......那太陽，還有星星，月亮。它們其......實都在繞......繞著我們轉。”

  “牛頓？”晏雲聽到他的醉話，不禁叫出聲。看不出來這牛長君的思想居然如此先進，不得不另眼相看。

  他見牛老哥眼神飄飄然，端著酒杯的手已經微微晃動，勸道：“牛老哥，我們就此打住吧，小弟已經喝醉了。你住哪裏？我送你過去。”

  牛長君說道：“哈哈哈，晏老弟，你不......不行。我......我還......能喝。”說著還捧著酒壇子往嘴裏倒酒，酒撒了不少出來，甚至直接流到衣領裏麵。

  晏雲見狀將酒搶了過來，待說話時，隻見牛長君已經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嘴裏仍舊囈語不斷。

  小二正好送酒過來，看到這一幕甚是驚奇。他歎道：“客人好手段，居然把牛爺爺給灌醉了。這些年來隻有他將別人灌醉的份，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

  晏雲問道：“牛老哥常來你這裏喝酒嗎？”

  小二答道：“客人你不認得牛爺爺嗎？他爹可是京都四位萬戶侯之一，清山侯。”

  “萬戶侯？可是他這樣子......”晏雲疑惑不解。

  “客人有所不知。牛爺爺是清山侯嫡長子，侯爺原本打算讓他繼承爵位，可是他整日遊手好閑，其實遊手好閑也就罷了，哪個公子哥不是這樣的呢？他偏偏喜歡說些衝撞鬼神的胡話。”

  “沒有鬼神......沒有鬼神......”牛長君不知是醒著還是夢著，接過兩人的話茬。

  “你聽聽，你聽聽。他一喝多就愛說這些，有時候說月亮上沒有人，有時候說太陽繞著我們在轉。”小二搖頭歎息道。“他就這麽被趕出侯門，好好一個公子哥，就這麽廢了。”

  “他既然被趕出侯門，必然沒錢結賬吧？要不這一桌還是我給付了？”晏雲說道。

  “那倒不必，他的吃住費用自有人替他結清，客人就不必費這個心了。”小二揮揮手，回絕了他的好意。原來牛長君雖然被逐出家門，但仍舊每日供他最基本的吃住費用，除去這兩樣，其他花費一概不支持，除非他能改邪歸正。

  牛長君就住在這酒樓的頭號客房中，晏雲與小二一同將他抬到客房。待小二回桌收拾時，卻發現桌上盤子已經空空如也，原本桌上的許多剩菜都不翼而飛。

  晏雲在牛長君房中等了半天，方才等到王盡和小田，隻見王盡遮遮掩掩的模樣，手中提了滿是油漬的包袱。

  “師父，師父，我們的晚飯解決了。”王盡見小二走遠，這才將包袱給晏雲看。

  晏雲搖搖頭，說道：“這些菜你自己留著吃吧。”

  “太好了！師父你不吃嗎？”王盡問道。

  “你吃了人家的東西，就要為他做點事情。”晏雲望著床上哼哼唧唧醉酒狀態的牛長君，說道，“你就待在房中，負責照顧好牛老哥，直到他酒醒才能離開。”

  晏雲知道他做事勤快，隻是手腳不大幹淨，強調道：“牛老哥的財物你不可以觸碰，如果發現你拿了人家什麽東西，我就在你身上射出幾個窟窿來。”

  王盡說道：“師父，你看他全屋上下，除了四道牆壁什麽都沒有，我能圖他什麽呀？你放心，我肯定照顧好你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