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怎麽這麽難啊？”金雁兒支著她滿頭烏發的腦袋，抱怨道，“我都看你下了一整天的棋，也沒弄明白。”

  晏雲輕輕搖著蒲扇解釋道：“圍棋是一個圍占地盤的遊戲，你瞧這黑白雙方，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圍占棋盤上的交叉點，也就是‘目’，這就跟戰場上的戰鬥一樣，每一個棋手都是一名統帥，率領棋子攻城略地。”

  棋盤的另一頭，是遠近聞名的棋手張老頭，他正與晏雲鬥得難分難解，金雁兒三言兩語打斷了他的苦思冥想，煩躁地說道：“你這小丫頭，別打岔，讓我好好想想這步棋該怎麽下。”

  金雁兒努了努嘴，不服氣地走開了，說道：“我給你們倒茶。”

  程胥元從小就被父母送入棋院學棋，旨在培養他成為一位受人尊敬的程序員，成為頂尖的AI程序員。一個合格的AI係統從下圍棋開始蹣跚學步，經曆幾十億次的自我學習完善，最終才能擁有超越人類的認知能力。

  晏雲自來到這個世界，自覺算力比從前更進一步，隻是覺得棋藝有所生疏，恰好這些日子他箭術已有大成，百步之內箭無虛發，於是決定分點精力到圍棋上，但凡閑下便四處尋找圍棋好手鍛煉棋藝。

  張老頭捏著白棋遲遲沒有落子，晏雲盤中的黑色巨龍即將成型，而白棋則苦苦相鬥，龍頭、身、尾處各顯搏鬥痕跡，這一步棋顧頭便不能顧尾，顧尾便照看不到中路，真是難以抉擇。

  晏雲個子高又坐得正，正所謂高處風景好，正眼瞧見張老頭發際線如同盤中棋局一般被歲月節節擊退，想笑又不能笑，憋得難受。

  “茶來了！”金雁兒端了茶水過來，給兩人斟滿。

  張老頭突然將手中棋子丟入棋盤，嗔怪道：“又是你這臭丫頭，攪亂了我原本要贏的棋局，一步錯，滿盤皆輸！”他投子認輸，仍舊不服氣，表示要再戰一盤，若是沒有他人幹擾，必然可以贏這小夥子。

  “晏哥哥，還是不要跟這糟老頭子下棋了吧，輸了就埋怨我。”雖然金雁兒嘴裏這麽說，還是幫忙將棋盤整理好，“待我學會圍棋，我陪你下就是。”

  晏雲聽她言語，突發奇想，說道：“要不你來下這第一手棋吧，若是贏了這盤，算你一半功勞。”

  張老頭輕哼一聲，說道：“我先下太吃虧了，這一把你先下，我執黑棋，。”

  金雁兒聽聞可以下棋，高興極了，這是第一次摸棋下子，隻見她三根纖纖玉指穩穩地夾起白子，在棋盤上方猶豫不定，第一手肯定是最重要的，她尋遍棋盤，終於找到一個絕妙的位置，直奔棋盤中間而去，這便是“天元”，殊不知這一手犯了圍棋新手的禁忌，“天元”占了棋盤正中間的位置，看著很過癮，然而一子當先，卻孤立無援，在行家看來便是送了一手。

  張老頭見這丫頭胡亂下了一手，便覺勝利在望。他來勢洶洶，寸地必爭，勢要將白棋圍困而亡。

  晏雲並不慌張，天元開局雖然不是最佳，卻是有其應有價值的，他穩紮穩打，從容應對。

  棋局行至中盤，張老頭幾番衝擊晏雲陣型，晏雲雖然無甚妙招，卻總是從容解困。棋局越深入，張老頭每下一步耗時便更久，這一步，又輪到黑棋落子，他手指黑子，停在空中，幾次三番想落子卻又重新抬起，他發出“咦”的一聲，不知不覺中晏雲已然四處點燃戰火，張老頭這一顆棋子居然已經無處可下，隻消落子，滿盤棋子就會發生連鎖反應，屆時黑子便是白子的階下之囚。

  張老頭長長地歎息一聲，投子認輸道：“佩服！佩服！晏公子的棋藝遠超於我，方圓十裏之內你已無敵手。”他自認此局前盤占優，然而無論怎麽猛烈進攻，白棋每一手都恰好下在活路之上，他每每在心中：“隻要不下在此處，這盤棋便贏了。”卻都以失望告終。

  他眼神漸漸暗淡，癱坐在椅子上，好似全身被抽空一般，的確，下圍棋對他這樣年紀的人來說，是非常耗費精力的。忽然他想到了什麽，眼中居然放出了年輕人才有的光芒，他跳起來叫住準備告辭離去的晏雲：“等等！你別走！”

  “怎麽了？難道你還想再輸一盤？”金雁兒搶先回道。

  “我......晏公子與我下棋是埋沒了棋藝，我知曉一人，若他上陣，定能贏晏公子。”張老頭怕晏雲不來，故意言語相激，“算了，算了，晏公子若是輸了，怕是要怪罪於我。”這是方圓百裏內，他唯一能想到能戰勝晏雲的人。

  “時間？地點？若有棋局，我一定赴約。”晏雲隻想著要盡快與高手過招，這樣才能驗證自己的水平。

  “三天後，仍在這棵柳樹之下。”張老頭心裏並沒有底，他不確定那個人會不會來。

  “沒問題，三天後我一定會來此赴約。”

  回到家中，晏雲總是覺得冥冥中自有安排，恰好圍棋是他的強項，雖然不是職業棋手，但是以他現在的水平，已經摸到圍棋的職業門檻了。這都得感謝他的母親，一直堅持送他學棋。

  這正是初夏的月夜，晏雲愜意地躺在搖椅上，享受那蒲扇帶來的微涼，他輕輕地哼著那首流傳數百年的老歌：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眼中偷偷爬出來的淚水，倒映出圓月的模樣，這個星球幾乎跟地球沒差別，除了“月亮”更大一點，更圓一點。

  “你在哼什麽曲兒呢？”金雁兒在小田的攛掇之下，趁著月色朦朧找到晏雲來聊天。

  “每當思念娘親的時候，我便會哼這首歌。”晏雲揉了揉眼睛，假裝很困的樣子打了個哈氣。

  “你娘不就在隔壁屋子嗎？你若是想她，我陪你去找她，讓她做頓飯給你吃。”金雁兒明知柳氏做飯難吃，故意打趣道。

  晏雲的兩個母親都是黑暗料理界的祖宗，一想到那坨黑乎乎的紅燒肉，他便覺不可思議，回道：“剛才想她，現在不想了。”

  “其實，我也挺想我娘親的，她生完我就走了。”金雁兒也感傷了起來，“每當我爹爹不可理喻的時候，我就想她，如果她在，我就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田藏在不遠處偷聽兩人說話，心裏暗暗在喊：“抱她抱她，快抱她！”

  晏雲當然不可能聽到小田的心聲，說道：“那我教你唱這首曲兒吧！你想娘親的時候，便哼它，哼著哼著，她好像就在你的身邊摟著你。”

  “不是這樣唱的，是這樣......”金雁兒五音不全，晏雲教了一整晚曲子，直到兩人都累了才各自回去休息......

  小田早已失去耐心，活該他們唱一輩子歌，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