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蒙混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1-05-26 22:34      字數:4467
  舒舒所說糧草一事成了懸在心上的一顆石頭,葉淩漪來回踱步,左右猶疑,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大病初愈的樂芽正與舒舒說話,突然瞧見葉淩漪心神不寧的模樣,不由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同樣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的還有舒舒。

  葉淩漪這才停下腳步,視線落在那兩人身上,本想讓她們幫著參考一下局勢,又怕隔牆有耳,畢竟是在古蘭人的地盤,動了動嘴角,還是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搖搖頭笑了笑。

  舒舒與樂芽麵麵相覷,她既然不說,二人也便不再追問。

  “對了舒舒姑娘,我記得你說你汗王表哥去調集糧草了,這樣頗廢勞力的事情怎麽還需要他一個堂堂汗王親自操辦?”醒來這幾天,葉淩漪將期間發生的事情及目前形勢都與樂芽說了一遍,所以她亦知道當初的黑水部三王子已經成為了如今的黑水汗王。

  “哎!”舒舒感歎一聲,“誰說不是呢?每次看到汗王那麽疲憊的模樣,我真恨不得替他完成所有的事,可惜我一個女流之輩,除了替他斟茶倒水,一點兒忙都幫不上。”

  垂頭喪氣的黯然傷神了片刻,複咬緊牙關,摩拳擦掌起來:“說起來都是古蘭人的錯!都怪那個伊涅普,明知道這個節骨眼上缺人手,還非將自己的副手狠狠責罰了一頓,害得後勤無人保障,汗王這才隻有應下了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

  “伊涅普責罰了他的副手?”葉淩漪敏銳地察覺到了端倪。

  舒舒看向她,點頭:“是啊,我也是聽汗王說的,好像那個被責罰的阿默德還十分不服伊涅普,這幾天一直鬧著要殺人呢!”

  古蘭軍隊,伊涅普,完顏納其,還有那個叫阿默德的……

  這些人,究竟謀劃了什麽?

  葉淩漪愈想愈不能安心,愈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次黑水與古蘭聯手對付西朝,其中必定少不了陰謀詭計。所謂兵不厭詐,何況古蘭人手裏擁有現下最具殺傷力的火器,可謂無可匹敵,加上黑水的支持更是如虎添翼,這種情況下,西朝的兵就算再厲害也擋不住摧枯拉朽之勢的古蘭軍隊。

  這可怎麽辦?

  葉淩漪雖本不太關心戰局,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西朝在戰火的硝煙下淪為焦土,生靈塗炭,何況事關赫連澈與李元麟等人的生死,一個是她最愛的人,一個是她的朋友,她如何能置身事外?

  緘默片刻,終於眼中一亮……

  古蘭將官居住的院子,灰暗的陰影裏飛下一個身影,避開巡邏的人,摸到房門外,正準備探聽屋內動靜,裏麵就傳來抽劍的聲音。

  “去告訴伊涅普,他有能耐鎖老子,最好現在就把老子殺了,一輩子別讓老子再看到他,否則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滾,滾!”

  屋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葉淩漪忙偏身藏進柱子後,一行古蘭兵灰溜溜地走遠。

  待四下無人才悄悄推開了屋門。

  “老子讓你們滾,都別來煩老子!”怒不可遏的咆哮聲過後,利器破風攜著濃濃殺意迎麵襲來。

  葉淩漪靈敏側身,一把尖銳長劍狠狠刺穿了屋門。

  “阿默德將軍何必這麽大的火氣?”葉淩漪定神,麵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身受重傷的阿默德趴在床上,凝神看著說話的人,略感疑惑:“你?”

  想了一會兒才恍然:“你是伊涅普帶回來的那個西朝女人?”

  “想不到阿默德將軍還知道我。”葉淩漪的腳步在床前停下。

  “你來做什麽?”帶著對伊涅普的怨恨情緒,阿默德沒好氣的下了驅逐令:“不過就是個卑賤的東方女人,滾,老子不想見到你!”

  水眸中的光芒閃了閃,葉淩漪不動聲色,反笑起來。

  “你笑什麽?”阿默德惱了。

  “我笑你都這副窩囊模樣了,竟還如此猖狂,真是可笑!”葉淩漪故意道,眼中盡是譏諷。

  阿默德自覺無地自容,果然大發雷霆:“我看你這個臭女人就是活膩了,來人,給我拿刀來,老子要親手切下你的頭送給伊涅普!”

  “阿默德將軍在伊涅普那裏受了氣不敵他,卻拿我一個女人出氣,不覺得有失身份,太無能了嗎?”葉淩漪繼續激他。

  “你來究竟是想做什麽?”阿默德咬牙切齒。

  葉淩漪揚了揚唇角微笑:“我是來找阿默德將軍共商大計的。”

  “笑話!”阿默德嗤之以鼻,反唇相譏,“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妄敢談與我共商大計,有這功夫,你不如多學幾招取悅男人的技巧,等你的伊涅普回來,便能以畢生所學好好服侍他。”

  阿默德故意笑起來,眼眸裏分明帶著陰險和不甘。

  葉淩漪不氣反笑:“阿默德將軍大可不必對我這麽深的敵意,我知道你想離開這裏,我可以幫你。”

  聞言,阿默德先是一愣,然後挑唇笑起來,語氣裏藏著三分試探:“你幫我?你怎麽幫我?你自身尚且難保,據我所知,伊涅普臨行前下了死令,你就算插上翅膀也絕飛不出黑蘭城這座牢籠。”

  “那是你以為的。”葉淩漪笑著,淡定自懷裏摸出一封信,揚了揚,“這是伊涅普給我的親筆信,有了它,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裏。”

  “既然如此,你直接離開就是了,何必帶著我?”阿默德仍不能信她。

  其實葉淩漪的心裏也沒有底,說實在的要不是因為這封信是伊涅普親手所寫,並且沒有人認識內容,她還真不敢這麽蒙混。

  片刻後才道:“因為你拿著這封信比我拿著更有說服力,隻有阿默德將軍才能使兵士徹底信服!”

  阿默德將信將疑。

  葉淩漪幹脆拆開信封,將內容攤開:“這是伊涅普的筆記。”

  眼下阿默德雖有疑慮,但她能確信,他會為了出城而選擇睜隻眼閉隻眼信任她。

  沉默不語地打量了半晌後,阿默德果然道:“好!我答應你!”

  夏天的原野,夜裏升起漠漠煙霧,西朝軍營區升起溫暖的篝火,空氣裏散發著泥土的芬芳與炭火青煙融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氣息,嗅之令人心情格外寧靜。

  剛聽完斥騎匯報完軍情的赫連澈負手而立,麵色凝重,想來此地距離嘉庸關隻剩百裏,但他的心中卻有種不祥的預感,擁有火器的古蘭人真如表麵那麽好對付嗎?總覺得有陰謀在悄悄靠近。

  “赫連將軍!”一道低柔的女聲傳來。

  許玉姝手裏端著碗青稞粥,小心翼翼道:“食材有限,今晚的晚飯隻有這個了。”

  赫連澈轉身,看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在那碗青稞粥上:“不必了,我不餓。”

  說罷要走。

  “等等,”許玉姝急忙出聲,委屈地咬咬下唇,“赫連將軍是不是還記恨著玉姝?望江樓的那次,玉姝不是故意的,隻是……”

  望著他的背影,許玉姝的美眸中盡是脈脈情愫:“隻是玉姝忘不了將軍,這才鬼迷了心竅。”

  “許姑娘慎言,”赫連澈寒著臉,回頭,不帶絲毫溫度的眼掃過她,“我與你從未有過任何故交,何談忘不了?”

  許玉姝不甘心,忍不住辯駁:“可是那時在宮裏,你是真心待我好的,隻是造化弄人,最後嫁給你的不是我罷了。”

  “許姑娘,我再說一次,”赫連澈頓了頓,“從前的權宜之計讓你誤會是我不對,我的心裏至始至終隻有一個人,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她,你也永遠不可能成為她。”

  “權宜之計……”

  盛著青稞粥的碗打翻在地,湯水濺在鞋麵上,滾燙的熱氣饒是在這盛夏悶熱時,仍能以白煙的形勢表現在空氣裏。

  許玉姝的眼眶盈滿痛苦的熱淚,絕望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往昔一切美好的回憶瞬間被擊碎,隨著篝火灼人的溫度焚成了灰燼隨風散去。

  赫連澈在帳中,正對著地形圖試想著古蘭人有可能使用的詭計。

  突然,帳篷的簾門拂了拂。

  外頭似乎有人走動,沒有沉重的步音,並非巡邏的兵士。

  赫連澈提高警惕,悄悄抽出了佩劍,輕步至簾門旁。

  簾門外,有人以劍柄挑開半絲縫隙,見裏頭沒動靜,終於放開膽子。剛掀開簾子走進來,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鋒利的劍刃已經貼近了脖子,持劍人滿目肅殺。

  “刀,刀下留人,阿澈,是我啊!”來人急道。

  赫連澈愣了愣,仔細一看,頓時震驚了:“遠舟?怎麽是你?”

  收了劍,巫遠舟立馬抱了上來,一個大男人竟委屈得似隻流浪的小貓咪:“阿澈,真的是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還活著!總算沒讓我失望!”

  赫連澈實在受不了男人的膩歪勁兒,眉梢跳了跳,不客氣地推開巫遠舟,正正衣裳道:“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巫遠舟摸摸後腦勺,憨憨笑開。

  “你不是應該在嘉庸關嗎?怎麽在這兒?”赫連澈問。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嘉庸關?”巫遠舟一時好奇,過後才想起來道:“對了,差點耽誤了大事,我得讓人傳信回去。皇上禦駕親征,大軍就駐在十裏外,原先斥騎報信說黑水地域突然出現了一支奇兵,不過幾日就打得古蘭人節節敗退,我當時就覺得除了你沒人能有這個能耐,今日斥騎又說這裏發現軍隊駐紮,還穿著我們西朝的軍服,我一猜就是你,所以便親自來確認,果然是你!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呸!我才不信呢!”

  巫遠舟越說越是激動和興奮,然後想起什麽:“不過我剛剛看到了你在和許玉姝那個女人說話,難道銀充也在這裏?”

  “你倒是消息靈通。”赫連澈看他一眼,並不關心銀充與許玉姝之間的關係,兀自走到凳邊坐下,又扭頭問:“既然大軍就駐在十裏外,可掌握了敵情?”

  說到這個巫遠舟搖搖頭,一副迷茫模樣:“最近古蘭人倒是真消停了,自嘉庸關這一路來,幾乎便沒見到任何古蘭人的蹤影。”

  越是風平浪靜,赫連澈心中不祥的預感越是強烈。

  巫遠舟的注意力卻在另外一件事上:“你還沒與我說,銀充究竟在不在此處呢!”

  “你這麽關心他做什麽?”

  “到底在不在?他可是叛臣,是要到皇上麵前去問刑的。”

  銀充叛變一事早已傳開,上下皆知亦不奇怪。

  巫遠舟難得一副認真的樣子,赫連澈看在眼裏,答:“在!”

  “帶上他,一起去找大軍匯合吧!”

  夜中,碩大明亮的月亮高懸於天空。

  卸下戰甲的伊涅普對月獨酌,屋內很暗,幾乎沒有點燈,隻在牆角有束微光,清明的月光灑落下來,落在男人身上,他隻穿了身單衣,整個人顯得很輕鬆,寬厚的肩膀上的衣物鬆垮,衣領直垂至腹部,透過月光清晰可見腹部肌肉結實的紋理,男性的魅力展露無疑,偏偏那握著夜光杯的修長手指生的過於秀氣,比起握刀廝殺,那雙手仿佛更加適合提筆作畫。

  仰頭望月,仿佛透過明亮的色彩看到了一個縱馬馳騁於雪山下的少女,一襲銀衣勝雪翩然飛舞,屏息凝神於馬背彎弓射出一箭,然後回眸衝他露出勝利的微笑,這一刻,整個世界再沒了別的東西。

  伊涅普不由跟著癡癡笑了起來,直到幻象消散,濃密的長睫微微顫抖,上揚的紅唇才漸漸落了下來,心中被失落與黯然灌滿。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自己不過才離開她幾日而已,怎麽就變得如此脆弱,什麽時候她在他心裏已經重要到了如此地步?

  也不知道留的信她看見了沒有,為了寫那幾個西朝文字他還特意請了人來教,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

  “伊涅普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思緒被打斷,借著月光,伊涅普見到的是鄂溫。

  “什麽事?”

  “火器已經全部完成投入了,後勤糧草業已抵達,大軍不日便能開拔!”

  伊涅普點點頭,目色凝重:“西朝軍有什麽消息?”

  “諜報蛛網傳來消息,最近在黑水地域突然殺出來的一支奇兵,為首將領正是赫連澈,其勢如虹直往嘉庸關,恐怕是要突圍與西朝皇帝的大軍匯合!”鄂溫如實稟告。

  伊涅普並沒有感到意外,反之卻有些期待,狹長的藍眸眯了眯,仿佛囈語般道:“很快,你我便能一戰高低了。”

  月光下熠熠生輝的夜光杯盛著漿液微微搖曳,薄唇勾起一絲淡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