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劫盜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1-04-05 15:58      字數:4896
  經過大妃別苑門前這麽一鬧,從阿琅千裏迢迢趕來的舒舒總算是如願見到了完顏納其。兄妹倆剛一見麵,舒舒便棄了對陣古蘭人時的鬥誌,立馬化身成了委屈寶寶,扁著嘴就要往完顏納其懷裏鑽。

  完顏納其則全然不給她機會,十分煞風景地抬手,以個高的優勢成功將撲向自己的“惡虎”擋住,一麵詫異挑眉看她,似有嫌棄地問道:“你怎麽來了?我收到淩漪傳信,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告訴我,怎麽到了這兒就看到一個你?淩漪呢?”

  舒舒一聽,自己受了這天大的委屈,他非但沒有表示任何關心,甚至還表現的有點嫌棄,一時愈是委屈,雙眼盈淚,事無巨細的將自己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坎坷,甚至是在哪兒摔了一跤都盡然相告,最後才氣憤不已地控訴:“我曆經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裏來,怎麽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些古蘭人都是怎麽欺負我的?”

  “他們欺負你了?”說話的不是完顏納其,而是神色緊張的阿東,飛快瞥了眼古蘭人,幽瞳中迸出冷厲寒芒,那樣子簡直恨不得操刀當場就為她報仇。

  “有你什麽事?”可惜舒舒並不領情,一改憋屈模樣,大大翻了個白眼。

  完顏納其心裏有著自己的算盤,實在拿這腦無二物的丫頭沒轍,動動嘴皮,還是問:“淩漪呢?”

  “你不關心我,我要向安布告狀,我都快被人殺了,你還問我別人去哪兒了!”

  “沒那麽嚴重吧?言過其實了啊!”完顏納其無奈地看著撒潑打滾的舒舒,無計可施,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阿東,平時就屬他的點子最多。

  誰知那廝根本沒時間顧他,眼前正癡癡盯著撒潑打滾瞎胡鬧的女子,俊朗麵容間盡是藏不住的寵溺,甜蜜一笑,呢喃了聲:“可愛!”

  完顏納其錯愕,再回頭看看那滿地打滾的“泥猴兒”,哪一點稱得上可愛了?

  不由咋舌,暗歎這愛情究竟是什麽虎狼之物,竟能使人得青光眼嗎?

  “呃那個,三王子……不對,現在應該叫汗王了,俺淩漪妹子剛剛交代過了,讓你把舒舒姑娘領回去!她這鬧騰勁,要是吵著樂芽妹子和葉騁小兄弟就不好了。”

  陳三十不好意思地走過來,正搓著手,突然瞥見對麵女子用巴不得咬人的眼神狠狠在他身上剜著,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嚇得心裏“咯噔”一下,頓時眼神就飄忽起來。

  “這裏是大妃別苑,該走的是他們才對吧?”舒舒沒好氣,竟是連自己正對完顏納其生氣都忘了。

  陳三十自知嘴笨說不過,將葉淩漪的囑托轉達以後便訕訕退了回去。

  “陳兄弟!”完顏納其笑容僵硬的打招呼,仍芥蒂著自己火燒黑蘭之前將他們丟下的事情,本以為古蘭人進城以後便再沒機會相見,誰知這些人竟然沒死在古蘭人的鐵蹄下,如今相見,真是格外尷尬。

  在那種情況下把他們丟下無疑是讓他們去死,陳三十心知肚明,但倒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隻不過因那件事情,心中對完顏納其的印象也是大打了折扣,若不是中間有個葉淩漪,他也不願意與陰險狠辣之人再有交集,於是朝完顏納其象征性微微一笑,抱拳。

  二人心照不宣,皆閉口不提焚毀黑蘭城的事情。

  “淩漪呢?”完顏納其執著追問。

  “她去找阿羨……不對,現在應該叫伊涅普,她去找他了!”陳三十答。

  “找伊涅普……”完顏納其若有所思,抬頭看向遠處,深沉的眸光裏泛出幾絲陰晦。

  而此時,昔日的黑水王宮內正是一副針鋒相對的場景。

  落魄歸來的阿默德與鄂溫在堂下坐著,鄂溫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阿默德卻是滿臉不服氣:“伊涅普,大家都是為古蘭、為聖王賣命的!我與鄂溫淪落至此,你難道沒有一點責任嗎?要不是你未明情況貿然出兵,我們會這樣嗎?知不知道,我們被那群西朝人追殺,一路經曆了怎樣的艱難險阻,多少次差點成了刀下亡魂,九死一生才躲過追兵逃了回來,可回來以後才知道你竟然沒派任何一人去搜救。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們死了,你好一人獨攬大權?”

  “照你這麽說,我就該為了你們而不顧兵士的安全,甚至不考慮這是不是西朝人調虎離山的詭計,該頂著全軍覆沒的後果,鋌而走險派人去找你們是嗎?”伊涅普踱著步,緩緩轉過身來,臉上掛著冷淡的表情,“你們是古蘭聖王器重的指揮官,這件事還用我提醒你們嗎?遭遇伏擊,若你們都無法保全自身,何必再拿起指揮大權?”

  “伊涅普,你這是謬論!你就是巴不得我們死!”阿默德怒不可遏地叫囂著站起來。

  伊涅普眼神凜冽如刀,仿佛阿默德要是再無禮一些,他便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鄂溫看懂了,及時抬手製止了阿默德。

  “拉著我做什麽?”阿默德並不領情,狠狠甩開鄂溫,“你自己願意當老好人,奴顏婢膝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怕他,老子可不怕!”

  “別說了,阿默德,伊涅普大人是你的上級,對他無禮你會受到懲罰的……”鄂溫好心提醒。

  阿默德仍不當回事,狠狠啐一口,直視伊涅普嗤笑道:“上級?老子的上級隻有聖王,要治老子的罪,他伊涅普還沒有資格!”

  “看來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伊涅普輕笑,笑意卻如冬日白霜泛著寒光,轉身,揚起的嘴角陡然落了下去,清澈眼眸透出狠色,“來人,將軍阿默德犯上作亂多次,將他給我重打八十螭骨鞭,關進地牢!”

  螭骨鞭便是西域酷刑中的鐵鞭刑罰,因其鞭長而帶著勾刺,形如螭骨而得名螭骨鞭,一鞭下去便能叫人肉血橫飛,更別提八十鞭了。

  如此重的懲罰是阿默德自己也沒想到的,煞白著臉,一時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忘了反應。

  “伊涅普大人,大戰在即,阿默德將軍還要領兵與西朝人作戰,八十鞭,是不是太過了?”鄂溫忌憚著伊涅普,小心翼翼問。

  “你想去陪他嗎?”

  一個攜帶著濃濃威懾的眼神過去,鄂溫便噤聲不說了。

  是時,阿默德回過神來,大喊:“我不服,伊涅普,我不過說了兩句話,你就給我冠上犯上作亂的汙名,如此言之過甚,你是在公報私仇!”

  “阿默德,我說過,你的事情總有一天我會清算清楚,從前你做過的事情,還用我提醒你嗎?”

  “我不服,就是不服!”阿默德仍不肯低頭。

  “好,既然如此,那便說清楚吧!”伊涅普坐下,睥睨堂下,“就從我收到消息說你阿默德夜襲黑蘭城,我無故失憶失蹤開始說起吧!阿默德,你說這是為什麽?”

  舊事重提,堂下二人皆是震驚。

  鄂溫不明所以,茫然望向阿默德,說起來伊涅普失蹤的事情卻是疑點重重,莫非和阿默德有關?

  隻見阿默德麵上閃過一陣慌亂,然後強裝鎮定:“你無故失蹤,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你當然知道,”伊涅普揮揮手,令人將軍醫帶了上來,“你來說說吧,無故失憶的原因。”

  軍醫在眾人矚目中屏息凝神,靜默片刻才說:“如果沒有受到外力影響,突然失憶的話,不排除是人為幹預。”

  “人為幹預……”伊涅普的目光落在阿默德身上,修長手指在玉石案麵上緩緩敲擊著,仿佛催人的魔音。

  阿默德不由心神緊張。

  “我行醫一生,曾聽過東方人有種秘法,能使人改變心智甚至忘卻自己,那種神奇的方法叫做祝由術。”

  “阿默德將軍想必十分清楚這祝由術的使用方法,所以那天夜裏故意讓人告訴我,你去偷襲黑蘭城了,目的就是為了誘我出來,放低戒心的同時令人迷暈了我,對我施展了祝由術,並催眠我,令我成了黑水人的俘虜,接下來的,還用我一一說明嗎?”

  伊涅普的陳述過於震撼,鄂溫不由張大了眼睛,從前阿默德雖然目中無人惹人討厭,倒也沒做過這麽出格的事情,誰能想到他竟然謀害了總理大臣?這事縱是搬到聖王麵前也是砍頭的重罪。

  阿默德的麵色愈是青灰一片,在事實麵前變得啞口無言。

  “阿默德,膽敢勾結東方人,使用邪法謀害上官,這不是犯上作亂,是什麽?”

  “你沒有證據,就算告到聖王麵前又能拿我怎麽樣?”

  “我勸你還是不要心存僥幸,真告到聖王麵前,你認為你還有機會在這裏與我析辯詭辭?”

  伊涅普的貴族身份毋庸置疑,聖王絕不會因為一個寵臣而得罪權勢滔天的貴族。

  這下阿默德總算徹底沒了脾氣,隻能死心認罪,任人將自己押了下去。

  剩餘鄂溫仍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

  伊涅普望過來,鄂溫以為要問罪自己戰敗潰逃的事情,急忙欲起身請罪。

  “好好休息吧!”伊涅普卻道。

  鄂溫停住起身的動作,滿眼意外地看著伊涅普。

  “好好休息,明日隨我點兵出發!”

  伊涅普的話說完,鄂溫又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終於重拾士氣,激動道:“遵命!”

  待鄂溫退下後,堂下又進來一人。

  “你怎麽來了?”伊涅普抬高下頜看著來人,顯得很意外。

  “有些事我想問問你。”

  “什麽事?”伊涅普自高位上走下來,期待著她的下文。

  “你與完顏納其之間有沒有策劃什麽?比如說刺殺西朝皇上?”葉淩漪因不確定而顯得小心翼翼。

  伊涅普想到那天完顏納其所說,立馬明了其中緣由,不禁挑眉一笑:“完顏納其和你這麽說的?說我和他一起策劃了刺殺行動並讓你去實施?”

  “他隻說你逼他很緊。是真的嗎?”葉淩漪詢問地看著伊涅普。

  伊涅普失笑,無奈地搖搖頭:“我伊涅普再不濟也不會讓一個女人去代我冒險,何況那個人是你。”

  他認真地看著她。

  葉淩漪心裏有了底,看來完顏納其果真是心機深沉。若有所思地轉身要走。

  “去哪兒?”情急之下,伊涅普拉住她的手。

  葉淩漪回頭,掙脫,淡淡道:“想弄清楚的已經清楚了,我得回去了。”

  “我明天就要離開黑蘭城了,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他的期待在她淡薄的眼睛裏一點點落了下去。

  “保重!”葉淩漪道。

  短短兩個字,卻叫他的血都沸騰了,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獨自高興了很久。

  彼時,赫連澈率部眾一路披荊斬棘,所向披靡的打到了眠河附近,距離嘉庸關還有不到百裏。

  水草豐美的地方,原本有許多黑水牧民生活在這裏,隻是因為近年戰亂,現有的牧民隻剩寥寥,大軍一來,分辨不清親疏好歹的牧民們立即亂做一團,逃的逃躲的躲,這種時候偏有些心存歹念的人幹脆做起了強盜,挨家挨戶搶劫財物,遇到負隅頑抗的人,輕則棍棒相加,重則殺人放火,為了錢財簡直無惡不作。

  如此一來,大軍未至前這個地方的人自己先是亂成了一鍋粥。

  其中便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大哥,我把錢都給了你,求你不要殺我!”女人雙眼盛滿驚懼,單薄的肩膀抖若篩糠,雖穿著一身黑水人的粗布素衣仍美得如出水芙蓉般。

  劫匪用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粗魯地攬過女子的腰肢,桀驁道:“放過你可以,要做什麽,你也明白吧?”

  淫邪的眼睛落在酥胸半露的領口,女人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的惡心,目光帶著怨恨落到不遠處被人押著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許久,見他仍是無所作為,隻如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一般頹喪著臉,心中不免大失所望,轉而做出副無辜而妖媚的笑臉:“大哥,伺候你奴家自然是願意的,隻是如今我懷孕了,這不好吧?會出人命的。”

  撫摸了尚未見隆起的小腹,女人臉上的笑容更顯嫵媚。

  窮凶極惡的劫匪哪兒管得上那麽多,甩手就是一道狠狠的耳光。

  女人被扇倒在地,眼含熱淚地捂住火辣辣的臉頰,沒來得及再說話,劫匪便欺身上來撕扯起她身上的衣物。

  女人奮力抵抗,可得到的除了耳光便隻有不堪入耳的謾罵聲,情急之下隻有大喊:“銀充,你究竟是不是男人?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我懷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得負責!”

  經曆過黑暗日子的銀充因為叛臣的身份再也回不去西朝了,加上那個古蘭的總理大臣極不待見他,如今西朝又與古蘭交惡,無論哪一方勝出,他都難逃一死。想到天大地大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心理上的崩潰已經令他徹底不想活了,眼下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對許玉姝的叱責更是充耳不聞。

  隨著身下一涼,許玉姝徹底絕望了,屈辱感使她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世界被黑暗填充的瞬間,一道刀鋒劃破肉體的悶響清晰傳入耳中。

  什麽東西滴在了她的眼皮上。

  許玉姝睜開眼,隻看到頭頂劫匪猙獰著臉,眼睛死死撐大,鮮紅的血液自背後湧向胸前,不斷滴落下來,緊接著便如山倒了下去。

  視線得以清明,瓦藍瓦藍的天空下,一匹高頭駿馬打了一個響鼻身軀微動,馬背上是一張緊皺著眉頭的清俊麵孔。

  “赫連澈……”許玉姝失神呢喃。

  一件寬大的外袍隨即披上來,蓋住衣著淩亂的女子。

  淡漠的目光落在滿臉震愕的銀充身上,赫連澈眉頭皺得更緊了,移開目光高嗬:“迅速清理現場!所有劫盜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