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習性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1-01-31 15:52      字數:3694
  別苑外,陳三十等人守在暗處,觀察著把守別苑的層層武衛。

  “老大,要動手嗎?”有人問。

  陳三十麵色凝重,瞄了眼說話的人,又看看身後躍躍欲試的弟兄們:“不行,他們人多,俺們就這幾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

  “怕啥!反正都是些三腳貓。”

  “他們都是三腳貓,就你不是三腳貓?你想讓大家一起去送死嗎?”陳三十怒瞪虎目。

  說話的人立馬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

  此時又有人擔憂問:“那,老大,現在怎麽辦?”

  陳三十的目光落在別苑門口:“別急,三王子是俺們的恩人,俺肯定不會讓這些狗東西害了他。”

  “老大,要我說,要不然咱們就去伽藍庵把葉姑娘喊來,她那麽厲害,一出手準能救出三王子!”

  “你小子是不是沒話可說了?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陳三十橫眉豎目厲聲斥道。

  又說:“這麽多大老爺們兒求一個姑娘家去救人,虧你好意思說出來!出去別說你是俺兄弟,俺陳三十可丟不起這人!再說,葉姑娘是俺陳三十當做親妹子的,世上哪有讓親妹子去打架,當哥的袖手旁觀的道理?”

  “可是老大,我們這些人鬥不過那麽多人,又不喊葉姑娘,怎麽救人?”

  “這不還有俺在的嗎?”陳三十拍拍胸脯。

  手下人的眼睛有意無意掃了眼他瘸拐的腿和臂膀下拄著的拐棍,那是被赫連注的私生子何贇打殘的。

  陳三十自覺麵上掛不住,動了動嘴皮,變了個說法:“先靜觀其變吧!要是這群狗東西敢害三王子,俺第一個和他們拚命!”

  與此同時,別苑內。

  完顏納其正表情悠閑地坐在白石長廊裏小酌。

  東南西北四人站在身後,看著他像個沒事人似的,幾人對視,紛紛以眼神示意對方,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在這個關口提醒他一句:外麵可守著一大群要他們命的人,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有個對策嗎?怎麽能置若罔聞呢?

  四人眼神碰撞,卻是推己及彼,誰都怕突然說話會掃了主子的興致,都不肯開口。

  倒是舒舒打老遠看見他們幾人間的情形,氣不打一處來了。

  一邊往白石長廊走,一邊不客氣道:“你們是瞎了嗎?外麵那麽多人,竟然敢把大妃別苑圍起來,你們不去教訓他們,不去拿完顏準泰是問,毫無作為又不清楚王宮的情況,竟還有空在這裏喝閑酒?”

  “舒舒!”阿東皺眉,怕舒舒橫衝直撞惹得完顏納其不高興,忙上去將她截下來,低聲道:“怎麽能用這種口氣和三王子說話?”

  “那又怎麽樣?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滾開!”舒舒雙手叉腰,拿出大小姐刁鑽跋扈的性子,儼然一副罵街的架勢瞪著阿東。

  阿東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卻沒有讓開半步,隻是擔憂的凝著舒舒。

  “我讓你滾開!”見他巋然不動,舒舒怒極了,隻好出手將阿東狠狠推開。

  來到完顏納其麵前,聲色俱厲道:“三王子……哦不,表哥……我現在不是以你府上的丫頭身份和你說話而是索綽羅部落的大小姐!”

  完顏納其抬起頭來,看著怒火中燒的舒舒,慢條斯理地笑起來,語氣卻無比冷硬:“怎麽?這偌大的別苑已經容不下你了?還是說,你舒舒大小姐嫌表哥沒本事,不願意一起受這窩囊氣?”

  最厲害的威懾不是歇斯底裏的怒吼,而是一張微笑的臉龐上,眼底那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光。

  舒舒怒容頓時滯住,隻覺得衝上喉頭的所有氣話都化作了雲煙,最終悄無聲息消散不見了。

  動了動嘴皮,終是別扭說了句:“我不是擔心你嗎?再說,安布身子不好,我怕她因為這事憂慮……”

  提及母親,完顏納其眼底的冷漠散去些許,默了片刻,才說:“放心吧!外麵那些人待不長,你隻管照顧好額吉。”

  舒舒麵色凝重,點點頭,又看了完顏納其一眼才離去。

  阿東凝視著舒舒的背影,良久,回頭好奇問:“三王子剛剛為什麽那麽肯定說那些人待不長?”

  完顏納其笑起來,拿起鹿皮酒壺倒了杯酒,卻並沒有喝,隻是湊到眼前望著牛角杯裏微微蕩漾的清澈液體,薄唇邊的笑容裏多了幾分野心。

  阿東仍是一副惶惑不解的模樣,兀自猜測:“莫非,三王子是因為早想到了會有這樣的情形,所以特地讓陳三十那幫莽夫把葉姑娘帶走的?以此獲得葉姑娘更深層次的信任!”

  說到這裏,南西北三人如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三王子果然高明,葉姑娘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三王子於她有恩,她斷不會放任不管的!”

  “你們以為,僅僅隻是這樣?”完顏納其挑唇,目光落在遠處未化開的一團雪白上漸漸寒涼。

  東南西北不明其意,紛紛疑惑地看著他。

  完顏納其卻不解釋了,隻是笑著輕抿了口牛角杯裏的酒,另一隻手,修長的手指在光潔的白石案上寫下無形的“準泰”二字。

  入暮時分,伽藍庵。

  葉淩漪趁著陳三八去用齋菜的間隙,悄悄牽了匹馬,利落翻上馬背。

  調轉馬頭,卻意外的見到了一個人——伊涅普。

  他就坐在馬背上,毫無保留地用最溫柔的微笑麵對她。

  他好像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黑水的夜晚很冷,入暮的時候會降霜,她趕馬來到他身邊時,才發現他的眉眼間都染上了些許雪色,五官因此變得更加立體和深刻。

  “你終於來了……”伊涅普一見到她便欣然笑開。

  “你怎麽……”葉淩漪對他的出現表示驚愕。

  伊涅普微笑不變,用那雙凍得通紅發紫的手緊了緊韁繩:“就知道你待不住,與其你一人去闖,不如我陪著你。”

  “你已經知道了?”

  葉淩漪探究的看著踏馬走遠幾步的伊涅普,又見他回頭,眼睛裏噙著清澈的亮光,溫和道:“我聽了陳姑娘的話,知道你肯定是待不住的,你是要去救完顏納其吧?”

  “你……”她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掃視他。

  “我陪你一起。”伊涅普笑容璀璨。

  葉淩漪微微愣住,再醒過神時,他已經早一步策馬離去。

  “等等,”葉淩漪驚得大喊,忙趕馬去追,一並大呼:“阿羨!先等等……”

  二王子府內,完顏準泰急促的步伐驟然停下:“通知古蘭人進城了嗎?”

  他的麵色陰冷如地獄裏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跟在身後的侍從不由打了個冷噤,畢恭畢敬回:“信已經發出去了,不過阿默德並未回複,送信的信使說,連阿默德的麵都沒見上,隻讓手底下一個小卒傳話,說是讓我們等著就行了。”

  “你說什麽?”完顏準泰眯起眸子,眼底盡是陰鷙狠毒,“真以為是他本事大才扶我上的汗位了?給臉不要臉的王八羔子!我堂堂一個未來汗王,肯紆尊與他一個他國走狗合作算是給他麵子,他倒好,指使起我來了,不識抬舉!”

  一甩衣袖,冷哼了聲。

  “那現在怎麽辦?”侍從小心問道。

  完顏準泰眼光猛地一狠,回眸瞪了他一眼:“該死的奴才,要不是你們都是群廢物,我用得著借古蘭人的東風嗎?還敢問我怎麽辦?”

  “屬下該死!”侍從嚇得跪地。

  “廢物點心!在古蘭人來之前,把別苑給我看好了,要是讓完顏納其和他身邊那個女人跑了,我要你們的命!”完顏準泰目眥欲裂。

  待侍從忙不迭地應“是”以後才平複臉色,轉開視線,問:“那老東西怎麽樣?交代了嗎?”

  侍從低頭,沉默片刻,略顯得艱難的開了口:“能用的辦法都用上了,老汗王……就是不肯說鑒印在哪裏。”

  “還用我教你們怎麽辦事嗎?”完顏準泰提高音量,冷漠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侍從,“他不肯說,就想辦法讓他說,地牢裏那麽多刑具,一日不說就斷他一臂,兩日不說就除掉四肢,想想看,沒了四肢,那黑水老汗王,曾經的一代梟雄,隻能像條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打滾,身體和靈魂同時經受屈辱和折磨,他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完顏準泰越往下說,臉上越是控製不住出現了猙獰而充滿戲謔的表情。

  侍從卻有些於心不忍:“可是老汗王自從下了地牢,身上的病眼看就越來越嚴重了,屬下怕他受不住,沒等說出鑒印在哪就……”

  “你若不做,能代你活著去做這件事的比比皆是!”

  提醒般的一句話。

  完顏準泰看著侍從,眼裏填滿了不屑與鄙夷,仿佛是在看著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侍從隻能屈從在淫威之下。

  而此時,黑蘭城百裏外,一道啟明彈劃破夜空,火紅的光點上升到一定高度時開始墜落,流星般緩慢俯衝下來,向這片土地宣告了這即將是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將軍,發現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借著啟明彈的亮光,銀充緊張地觀察著四周。

  赫連澈沉默,漆黑雙瞳裏盡是凝重,望向這片廣袤沙原上唯一的密林。

  頭頂啟明彈還在緩慢墜落中,照亮了夜空,卻唯獨沒有照亮密林,黑暗幽深處仿佛有隻凶猛饑餓的野獸蟄伏著,正等待天空那抹光亮徹底消失,因為獸類酷愛在夜間進行捕獵,那與視線不受阻礙的白天相比,黑暗總是能讓它們輕鬆許多。

  為了警惕突發性的危險,隻有赫連澈和銀充埋伏在最前頭,大部分人隱藏在幾十米之外的壕溝裏,其中有個耐不住寂寞的老者探出頭來,一副黑水人打扮,正是那天鬧著要急行軍的黑水大臣,用斥責的口吻道:“你們是不是瘋了?古蘭人正愁找不到我們,你們倒好,還主動給他們發信號暴露自己!愚蠢!我說你們西朝人不會帶兵就別瞎折騰,免得白白讓人陪你們去送死!”

  “滿嘴噴糞,該死的老頭什麽都不懂,跟來搗亂的嗎?!”銀充暗罵了聲,這關頭也不好與他多計較,隻回頭瞄了眼同在壕溝裏的西朝軍。

  接收到信號的西朝軍點點頭,毫不猶豫捉住老者的脖子猛地往下一摁,老者立即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摔得狗啃泥。

  轉頭,銀充又重複問了遍:“將軍,到底發現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