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詐稱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1-01-31 15:52      字數:4157
  大雪紛紛揚揚下著,很快染白了天地。

  樂芽被迫與葉淩漪一起去追那個裝人的囚車。

  終於氣喘籲籲的停在了黑蘭城較為荒涼的地段。

  “你幹嘛拉我到這裏來?這是什麽地方啊?”樂芽一邊呼哧喘著粗氣,一邊打量四周。

  葉淩漪不答,隻是凝神聚意遠遠觀望著前方。

  黑水人的土地看起來似乎總是有些矛盾的,一眼望去,此處明明黃沙廣袤,偏就是黃沙盡頭極遠處卻是一座氣勢磅礴的雪山,皚皚霜雪像是堆積了千萬年之久,巨雲團般覆在峰尖上似在發光,照亮了人的眼睛與周圍的一切,竟令荒涼與黯淡看起來都是那麽寧靜祥和。

  葉淩漪不由被雪山深深吸引,直到眼前飄落的雪花愈漸密集,仿佛在中間逐漸拉上了層幕布,擋住視線,更為雪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而黃沙上,紛揚而落的雪花沒能留住,很快就化成一灘水融入久旱的沙礫,隻在表麵留下一層淺淺的濕痕。

  因為風沙強悍的關係,這裏幾乎無人長住,隻有幾個顏色破舊的氈包孤獨而沉寂地立在朦朧雪色中。

  關押了伊涅普的囚車就在其中一個藏藍色氈包前停下。

  氈包的主人是個身披法衣、辮發垂耳、頭戴雀羽氈帽、鼻掛雙圓金環的魁梧男人,此刻正立在囚車前,陰晦內斂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像是草原上殺伐決斷的野狼首領。

  傲視著囚車裏縈縈一氣、眼神忌憚的外族人。

  有人打開囚車,裏麵的戰俘被趕下來,被人驅使著跪倒在氈包主人的麵前,其中也包括神情木訥的伊涅普。

  一頭骨骼強健的棕毛犛牛在人的牽引下來到氈包主人身後,男人轉身,麵對犛牛口中念叨了什麽,雙手合掌自胸前高舉過頭頂,雙膝跪地往前匍匐,然後就這樣將這個動作又重複了兩遍。

  磕完頭才肯起身,以聖者姿態朝戰俘居高臨下道:“你們都是手沾殺孽的可恥罪人!本該被地獄使者黑狐狸拖下十八層地獄受萬般苦難!可你們非常幸運來到了這裏。我白綿山天神大人慈悲,肯饒恕你們,給你們一個將功折罪、洗淨心靈的機會,還不速速謝恩?!”

  戰俘們被迫磕頭。

  葉淩漪抄著手,戲謔笑起來:“想不到這個黑水人牙子還挺能一本正經的胡謅八扯。”

  適才緩過氣來的樂芽定睛一瞧,頓時稀罕了,搖搖葉淩漪的胳膊,指著戰俘裏最惹眼的那個人,雀躍道:“你看,那個……那個不是西域的胡人大哥嘛!”

  “我早就看到了!”葉淩漪無奈,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褪下來。

  “可是胡人大哥怎麽成囚犯了?”樂芽疑惑。

  葉淩漪看著伊涅普,笑起來:“想不想救他?”

  “當然!”樂芽理所應當點點頭,中氣十足道:“胡人大哥雖與我們隻是萍水相逢,但好歹相識一場,怎麽能看著他落難而袖手旁觀呢?”

  話說完,方才還鬥氣十足,立馬又像隻泄了氣的皮球,弱弱道:“可我們沒有銀子,加上這是黑水人的地盤,不好輕易與他們動手搶人。”

  “放心吧!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看我的!”葉淩漪笑容自信,抄著手主動朝人牙子那邊走去。

  此時人牙子的氈包附近已經圍了許多“看客”,幾個不懷好意的油膩大叔將猥瑣的目光停在神情呆滯恍若失魂的伊涅普身上,摸摸油光發亮的小胡子,就伸手要去摸他的臉。

  葉淩漪腳步生風地走過去,極不客氣地撞開那隻即將觸摸到伊涅普的手,連帶著其餘幾人一同撞倒。

  油膩大叔們“哎喲”一聲,摔倒成一片,氣的小胡子抖動,直指著葉淩漪罵:“哪裏來的癟三?沒長眼睛啊!”

  葉淩漪故作漫不經心回頭,看到跌坐在地的大叔“大吃一驚”:“哎喲,瞧我這雙眼睛瞎的,竟是沒瞧見這位大叔,真不好意思啊!”

  表情誠懇地伸手去拉大叔。

  大叔見狀,還以為她真的是無心的,麵上憤怒這才稍稍退去些許。

  怎知就在快要起身時,葉淩漪拉著大叔的手驟地鬆開。

  大叔再次“哎喲”一聲,重新跌進黃沙裏。

  “你這個癟……”

  大叔正要罵人,抬眼一瞧,霍然見麵前男裝的清秀女子正一臉虔誠朝犛牛合掌禱告:“大慈大悲的天神大人,小女子不才,今日多有打擾了!小女子生如浮萍,卻平生無以為愁,如今唯有一惑,懇請大慈大悲的天神大人普降恩澤,為小女子慷慨解惑,小女子感激不盡!”

  大叔一聽這話隻得將到嘴的髒話又咽了回去。

  連那個站在犛牛前的人牙子都被她吸引了注意,與左右耳語幾聲。

  左右立即上前將葉淩漪請到一臉威嚴的人牙子麵前。

  “你有何惑?”

  葉淩漪上下打量人牙子,眼神明顯不信任:“此事我隻和白綿天神說!”

  左右立即厲斥:“放肆!你麵前這位可是天神在人間的使者!”

  “使者又不是天神!”葉淩漪一副“愛咋地就咋地”的表情,就是不買人牙子的賬。

  人牙子倒也不生氣,耐著性子問:“那你想怎麽辦?”

  “我要和白綿山天神說話!”

  在場黑水人一聽葉淩漪的話,紛紛笑話起這個狂妄不知斤兩的女子來,更有人高聲揶揄道:“白綿山就在你眼前,你既不信天神指派的使者大人,何不趁現在進白綿山與天神大人直麵說話?這裏是使者大人代懲罪人的地方,可不是讓你來求神的!”

  話說完立即引來一陣嘲諷的笑聲。

  葉淩漪隻當是狗叫,並不理會那些人。

  倒是直勾勾盯著人牙子,麵上的虔誠一點點退變成似笑非笑:“使者大人既是使者,想必也是有辦法和天神通話的,不若使者大人現在就問問天神大人願不願意與我說話,若是可以,小女子願以重金酬謝!”

  “你膽敢以金錢褻瀆天神!”人牙子波瀾不驚的麵皮終於起了絲絲怒意。

  葉淩漪一笑,索性便說:“使者大人若是沒辦法與天神說話也不打緊,小女子有辦法!”

  “狂妄!”人牙子厲嗬,這會兒才明白她是存心來砸場子的,陰晦眼中迸發鷙毒的光芒。

  左右兩邊人馬上上來要架走這個來意不善的女子。

  葉淩漪靈活避開:“你們急什麽?不是號稱是天神使者嗎?那你們應該能看穿我心中所想啊!”

  緊接著又說:“其實不瞞你們說,今日到這裏來就是天神令我從這裏帶走一名使徒的,我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以為是夢,所以想求神解惑,直到我看到那個人,我就明白了……”

  眾人循著葉淩漪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跪在地上神情呆滯的金發男人,皆愣住。

  人牙子心下猜測到了她的用意,但那男人皮相完美,已經被幾個黑水富人相中了,隻要他在其中稍稍周旋絕對能賣個高價錢,就這麽給了這個女子,他才不甘心。

  略給旁邊使了個眼色,左右侍從立即嗬斥:“哪裏來的不知死活的臭丫頭,膽敢在使者大人麵前招搖撞騙!”

  葉淩漪邪魅一笑,霍地轉身,逼視著那個說話的侍從:“你說我招搖撞騙,那你們又有什麽證據說這個人是天神的使者?”

  侍從冷道:“就憑我們是黑水官家承認的!”

  “黑水官家……”葉淩漪斟字酌句,唇邊的笑意更深,“原來不過是收買了當官的就可以冒充天神使者,我看……你們才是褻瀆神靈!”

  眼神驟地淩厲。

  人牙子看過去,忽然笑了,詭異的是那雙陰晦的眼依舊鷙毒狠辣:“你剛剛說是天神派你來的,可有何證據?”

  葉淩漪微微揚起下顎,神情傲嬌,隻說了幾個字:“當然有!”

  “那就請你拿出來!”人牙子攤開手作索要狀,眯著眼睛分明一副等著看她笑話的樣子。

  “要想證明他是天神所選之人,這事好辦!”自信一笑,葉淩漪越過人牙子朝犛牛走去。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猶個道法高深的神婆,故弄玄虛對著犛牛又是鞠躬又是耳語,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是來了個世外高人。

  隻有葉淩漪自己清楚,袖中飛快滑出一根銀針,趁“耳語”時,狠狠插進犛牛的脖脈處。

  犛牛吃痛,立即掙脫左右,橫衝直撞往金發的伊涅普而去。

  眾人驚慌,看著發狂的犛牛氣勢洶洶而來,嚇得立即作了鳥獸散。

  就在圍觀者都以為伊涅普會在被犛牛狠狠頂飛後命喪當場時,狂躁的犛牛卻突然神奇地停了下來。

  似乎是認出了什麽,狂亂的腳步漸漸止於伊涅普麵前,尖銳的牛角抬起,用鼻尖嗅了嗅,最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裏,犛牛竟伸出舌頭舔了舔伊涅普的臉頰!

  “這……這,犛牛是我們黑水的大力天神,如今連它都認準了,難道那女子真的是得了白綿神的啟示?”眾人議論。

  旋即出於對神明的敬畏之心,紛紛跪下,請求白綿神將戰俘中的金發男人帶走。

  葉淩漪得意,看了看身邊麵色鐵青的人牙子,笑道:“使者大人,這回能信了吧?既是白綿天神選中的使徒,那我就把人帶走了!”

  說罷朝麵色惘然的伊涅普走去,兀自將他從地上攙起來就走。

  守在不遠處的樂芽目瞪口呆,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怎麽都想不通。

  直到回到了完顏納其的別苑以後,才聽葉淩漪笑著解釋說:“什麽天神不天神的?我早說了,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麽神仙妖怪!”

  “那你是怎麽辦到的?那犛牛怎麽突然暴走?又突然停下的?”

  “好辦啊,要想讓那頭牛暴走,隻需要一根銀針,恰好我與你學刺繡,縫縫補補什麽的,便常常帶了根針在身上!至於突然停下……”葉淩漪神秘一笑,突然從袖子裏取出一團草來。

  “這是?”

  “苔草!犛牛愛吃的!”

  “所以……犛牛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嗅到了苔草的味道?”樂芽更加吃驚了,“可你什麽時候弄了苔草?又怎麽將草放進胡人大哥的身上呢?”

  “你怎麽這麽多問題?”葉淩漪覺得好笑,“再說開始你發現伊涅普的時候,恨不得眼睛都飛到他身上去了,哪有時間來看我在幹什麽?”

  樂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所以你便是那時候拿到的苔草?”

  “然後趁著將那幾個油臉大叔撞倒時,偷偷把苔草藏進了伊涅普的衣服裏。”不等樂芽再問,葉淩漪便一口氣解釋完畢。

  樂芽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啊!”

  轉而又看向伊涅普:“胡人大哥,這回你可得好好謝謝淩漪!”

  樂芽與伊涅普說話,卻意外發現伊涅普一副癡呆的表情,看著二人,連眼珠子都不會轉動。

  葉淩漪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剛才沒發現,伊涅普怎麽像變傻了似的?

  “這,這是怎麽了?胡人大哥?”樂芽搖搖伊涅普。

  可這一搖卻是搖出了事來,伊涅普猶如身體裏有根緊繃的弦突然斷了,整個人倒地暈厥了過去。

  樂芽嚇得騰地起身,手足無措:“他他,怎麽了?”

  葉淩漪皺眉,彎下身子去探了探他的脖子,麵色凝重,仿若囈語道:“脈搏怎麽這麽微弱?”

  轉頭又對樂芽道:“別愣著了,快去把葉騁找來!他是玉清宮的煉丹弟子,說不定有辦法能救這西域人!”

  樂芽還陷在震驚與惶恐中,見葉淩漪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樣,立即回過神來,愣愣“哦”了聲,轉身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