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高熱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9-04 10:31      字數:3903
  陳三十兄妹等人將葉淩漪一行送出密林。

  “青鳶妹子想好了要去哪兒?”陳三十問。

  葉淩漪笑笑:“還不知道,大概像三十哥你們般隨性,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那……”陳三十麵上有遺憾,看看葉淩漪,張口欲勸勸她,終究還是沒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葉淩漪知道他是想提赫連澈,心裏百感交集,嘴上揚起無奈的笑,朝陳三十抱拳:“三十哥,天高海闊就此別過了!”

  陳三十亦朝葉淩漪拱手:“如此,青鳶妹子便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兩相對視沉默不語,唯有各自珍重。

  待到目送馬車越行越遠,陳三十終於惋惜地歎了聲:“唉,真是可惜了這一對璧人了……”

  陳三八在陳三十身後,沒聽清楚他說什麽,探長脖子,疑惑問了句:“哥你說什麽?”

  陳三十也不答她,悠悠道:“落霜了,天涼了也該上路了,趕緊收拾收拾吧!盡量在天黑前趕到鄰鎮。”

  馬車上,葉淩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樂芽整理好行李,隻覺得氣氛凝固了般的沉重,於是看看麵色凝重的完顏納其,看看若有所思的葉淩漪,又掀開車幔看看獨自騎馬跟在馬車後的伊涅普,最終與葉騁對視一眼,欲尋求一個答案。

  葉騁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樂芽隻好坐到葉淩漪身邊,附耳小聲問:“那個胡人大哥怎麽跟我們一道了?”

  葉淩漪瞄了眼一直黑著張臉的完顏納其,沉聲道:“他說與我們順路,一路有個照應所以就跟著了。”

  “那你就讓他這麽跟著?”樂芽驚異,以眼神示意完顏納其。

  葉淩漪不以為然,想起昨夜這二人相見,既尷尬又針鋒相對的場景。

  篝火旁,完顏納其對著伊涅普皮笑肉不笑:“伊涅普大人,怎麽這麽巧,在這裏也能遇見你?”

  他故意將“伊涅普大人”幾個字咬音極重。

  伊涅普亦笑,笑容生硬到了一種詭異的地步:“是啊,真是太巧了,三王子!”

  伊涅普以牙還牙,重咬“三王子”三個字。

  這二人擺明了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對方身份的架勢。

  氣氛劍拔弩張,二人視線交匯處仿佛有電光石火湧動。

  葉淩漪坐在對麵正犯困,耷拉著眼皮打量,卻對他們快要打起來的架勢和他們的身份絲毫不感興趣,更沒有要做和事佬的打算。

  就在氣氛愈漸緊張時,樂芽突然醒了,驚恐萬狀地彈坐起身,嘴裏大喊著:“仙家饒命!”

  似乎還沒從白煙襲來的一幕中醒過神來。

  突如其來的大喊聲驚飛了侵襲著葉淩漪的困意。

  樂芽猶隻鴕鳥般將頭埋進葉淩漪的懷裏,怕的瑟瑟發抖,問:“我們這是到了幽冥鬼府?”

  葉淩漪無語:“哪來那麽多神神鬼鬼的?你瞧瞧周圍,是三十哥!”

  聞言,樂芽才試探性慢慢從葉淩漪懷裏露出腦袋來,小心翼翼往四周打量。

  捧著酒壇子的陳三十微醺,正紅著臉朝樂芽盈盈一笑。

  見狀,樂芽終於放下心來,嘴裏念叨著:“嚇死我了!原來是他啊,我還以為我們死了呢!”

  說完又覺得奇怪:“陳三十怎麽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城裏當差嗎?”

  未得解惑,視線稍轉,瞧見劍拔弩張的兩個男子。

  又是一驚,指指伊涅普:“這……這不是敲詐我們的那個胡人大哥嗎?他怎麽也在這裏……”

  看看麵色不善的完顏納其,樂芽壓低聲音問葉淩漪:“怎麽?他們認識?”

  葉淩漪不答,隻是淡淡瞄了眼他們。

  畫麵一轉,回到馬車內。

  “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可是古蘭王的肱骨大臣,如今這麽做明顯是別有企圖,沒安好心!”完顏納其的口氣冷冷的,睇了眼葉淩漪。

  “他愛跟著就跟著好了。”葉淩漪笑笑,並不在意。

  她當然知道這個叫伊涅普的西域男人先在她麵前裝作染坊夥計,然後又故意靠近自己,一定目的不純,但她並不在意,因為她壓根都沒把伊涅普這個人放在眼裏。

  古蘭肱骨大臣又如何?饒是再厲害,與她有什麽關係?她一無權二無勢,他處心積慮靠近她,目的無非隻有一個,便是想讓她成為古蘭人的帳下犬馬。

  但隻要她執意拒絕,他一個與她毫無瓜葛之人能拿她怎麽辦?

  關於這一點伊涅普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並不怕完顏納其將他的身份告知於她,因為完顏納其同他相比,本質上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想要利用她超常的殺人的能力來達成自己心中所願罷了。

  幾人心照不宣。

  馬車飛奔著駛入另一座城池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正值夜街熱鬧時,南西北三人一早候在指定的匯合地點,朝完顏納其抱拳作禮以後,幾人走近了一家胡人開設的客棧,便將食宿都定下了。

  頭戴巾帽的胡人酒生兒端上來大盤手扒肉、整隻的烤全羊、血腸與炙牛肉,還有凍奶糕和馬奶酒……

  琳琅滿目,盡是些蒙古草原人民的吃食。

  樂芽與葉騁從沒有見過這些,驚得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下地了。

  完顏納其微笑,招呼道:“這些都是我們草原上的地道美食,快嚐嚐!”

  樂芽與東南西北一聽,立即按耐不住饑腸轆轆的肚子,正想動手大快朵頤就聽隔壁桌傳來嘲諷聲:“這些就是你們黑水人的吃食?”

  完顏納其臉上的微笑驟地凝固,轉眸狠狠剜了眼獨坐另一桌的伊涅普,隻見他麵前的桌上擺著與他們相同的吃食,拿起象牙玉筷狠狠插了塊手扒肉,剛咬下去便表情極誇張的啐了幾口,一並罵道:“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如此粗鄙,和喂豬的糠似的!來人!把這些都給我撤了!”

  伊涅普絕對是故意激他的。

  東南西北氣不過,起身抽刀就欲上去教訓他。

  完顏納其冷冷瞄了眼表情得意的伊涅普,沉聲阻止道:“罷了!此處雖是胡人客館,到底還在西朝地界,不宜生事!”

  話這麽說了,東南西北四人也隻能強行咽下這口氣,重新坐下。

  樂芽與葉騁才不管他們如何明爭暗鬥,相視一眼,撇撇嘴,立即動手將麵前的烤全羊卸了腿你一隻我一隻,全然不顧形象地大口啃起來。

  葉騁正啃到一半,擦擦油滋滋的小嘴,抬起眼睛看到葉淩漪正在發呆,忍不住擔憂:“阿姐,你怎麽了?沒胃口嗎?”

  樂芽亦看過來。

  葉淩漪這才回過神,微笑著搖搖頭,伸手撕了塊牛肉放進嘴裏,勉強嚼了起來,麵上保持笑容。

  二人終於放心,複低頭猛啃羊腿。

  葉淩漪臉上的笑意隨之逐漸消失,嘴裏的牛肉越嚼越是味如嚼蠟,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想咽就是咽不下。

  不適的感覺令她再也坐不住,悄悄將嘴裏的牛肉吐了,輕語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屋了!”

  說罷起身就往客房走。

  樂芽覺得奇怪,抬頭喊了聲:“你都沒怎麽吃,怎麽就吃飽了?”

  葉淩漪不答,回了屋關上門,身體那種不適的感覺越發明顯,渾身一會兒像是浸在寒冰凍水裏徹骨透心,一會兒又像是架在火上炙烤燥熱難忍,高溫仿佛烘幹了她身上的每一滴水分,仿佛要令她的皮膚皸裂破碎。

  葉淩漪的後背起了層冷汗,扶著昏沉沉的腦袋走到茶幾邊,手指哆哆嗦嗦的拿住茶壺倒了杯水,湊到失去血色的嘴唇邊喝了口。

  放下茶盞,腦袋越來越沉,仿佛周邊的一切都在以她為中心高速旋轉著。

  葉淩漪喘著粗氣,手肘放在茶幾上撐住沉甸甸的腦袋。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暈眩的感覺並沒有緩解半分。

  屋門突然被人敲響,屋外傳來樂芽的聲音:“青鳶……”

  剛要說話,意識到稱呼不對,又喃喃自語道:“不對,現在應該叫你淩漪的。”

  說罷,衝著屋子裏大喊:“完顏納其說要請我們去看花鼓戲,我和葉騁都去,你去不去?”

  葉淩漪扶著腦袋,渾身難受的感覺讓她覺得心煩氣躁,於是極幹脆地回了聲:“我不去!”

  “哦……”樂芽長長應了聲,忽然想到什麽,又問:“我看你晚飯沒吃多少,要不然,我去買點你愛吃的荷葉糯米雞回來?”

  “不必了!”

  又是一聲極幹脆的回答。

  門外的樂芽並沒有聽出什麽不對勁,隻以為她是心情不好,所以不想理人,是以張嘴作了個“哦……”的口型,識趣地抬步離開了。

  隻是很不巧,她的腳步才剛離去,葉淩漪便急急喚了聲:“樂芽……”

  本想尋求她的幫助,可此時的樂芽早已隨完顏納其主仆幾人一同出了門。

  未得到回應,葉淩漪隻好起身,跌跌撞撞摸到門邊,費力打開門,雙腿不聽話的劇烈顫抖著,皺緊眉頭,竭力邁出門檻去。

  然而踏出的一步剛剛落下,前腿便不可抑製的一軟。

  緊接著整個人失去重心,身子前傾……

  下落的一刻,葉淩漪並沒有絲毫危機感,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一個勁的覺得很困,眼皮沉沉闔上。

  身子輕飄飄的下墜,似乎跌進了一團雲裏,軟綿綿的、香噴噴的……

  “你怎麽了?”伊涅普低眉,看著懷裏緊閉雙眼,臉頰紅撲撲的女子,微微驚愕。

  本是恰巧經過,突然看見她開門,且一臉病容地走出來。

  剛想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就見她往地上栽去。

  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恐怕她便不是栽進他懷裏而是栽在地上了。

  眼下伊涅普雖接住了葉淩漪,但架著她的雙臂仍控製不住她如同流沙一般往下滑的身子。

  “喂,你醒醒!快醒醒!”伊涅普大驚失色。

  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直叫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無奈之下,伊涅普咬牙,隻好一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疑問的話並沒有得到葉淩漪的回應。

  伊涅普望向門檻內,內心陷入了糾結,他知道西朝人素來講究男女有別,他若抱著她進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被人瞧見難免引人非議,可若不進去……他這麽抱著她呆立在門前,豈不是更惹人注意?

  兩相權衡了半晌,伊涅普終於還是決定進去。

  邁入門檻,將門合攏,快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下,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

  就在他認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時,卻猛然發現她的臉紅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看起來就像落日餘暉撒在熟透的柿子上,顏色鮮豔如血。

  “看來這是病得不輕啊!”伊涅普皺眉,伸手去探葉淩漪的額頭,卻被掌心灼人的溫度驚得縮回了手,麵色劇變:“怎麽這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