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離去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4898
  葉淩漪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歡歡喜喜的大婚為什麽忽然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她隻有不斷的揮動手臂,手起刀落,斬殺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這並不是她的本願,隻是為了保住性命的動作而已,她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誰這麽想要她的性命?

  無數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那些殺手一個接著一個從她刀下倒下。

  一身鮮豔喜袍的男人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入了她的視線。

  他的腳步就停在天心居正門前,四目相接刹那,他的臉上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而那滿身的紅就像血河中央開出來一朵絕頂妖豔的紅蓮。

  她張張幹涸的嘴,想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熱切期盼著他像個絕世英雄一樣過來將她擁入懷中保護。

  但終究有人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大人,巫少將軍傳信來了,說是已經找到了赫連注!據巫少將軍的探子來報,赫連注送了秘信進宮,但不知信中內容,巫少將軍正請你快過去呢!”

  赫連注送信進宮無疑是搖尾乞憐,殊不知宮裏已經沒人想讓他活著了。

  這一刻起,赫連澈就知道累積了十年之久的仇恨終於要迎來雪恨之時了。

  可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赫連澈表情微僵,心疼地看著孤身奮戰的葉淩漪,沉聲吩咐“青楓!”

  “在!”青楓上前,沉著應答。

  赫連澈目有不忍,心一橫,咬牙幹脆道“你留下,務必將青鳶救下!”

  垂目的青楓微微訝然,旋即恭敬回複“是!”

  赫連澈之所以隻讓青楓留下營救葉淩漪是因為天心居四周已經被他的人控製了起來,有青楓在,消滅院子裏的人根本不是問題。倒是赫連注那邊,若等不到宮裏回音,保不齊那隻老狐狸會斷尾求生,他手上有侍衛,而巫遠舟就帶了幾個兵將,兩方一旦交手,巫遠舟絕不是對手。

  為了不貽誤時機使他逃跑,赫連澈隻得轉身離去。

  然而這一切在葉淩漪的眼睛裏完全變了個樣子,她看到的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棄她而去。

  葉淩漪呆住,這個瞬間突然回想起了那個月夜李元麟對她說過的話——“所有人都在利用你罷了!”、“別嫁給他,你會後悔的!”

  這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李元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麽,所以才要她別嫁給赫連澈?

  難道,要她命的其實就是赫連澈?

  葉淩漪不信這個從自己腦海裏突然蹦出來的無稽想法,但那些殺手確實穿著戍衛軍的服飾,試想整個赫連府有官職在身的無非就赫連注與赫連澈,赫連注身居重位,但尚不能動用武衛,所以除了武將赫連澈以外,她實在想不到誰還有能力調用戍衛軍?

  但赫連澈為什麽要殺她?還如此大張旗鼓?最重要的是唐略,他是不是也知道什麽?否則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思緒紛亂,動作因此遲緩了半分,身後的殺手就趁著這個空隙,一刀砍在了她的後背。

  葉淩漪吃痛,憤怒回身,利落揮刀割斷了偷襲之人的咽喉。

  再回眸見到的景象卻是青楓皺眉,提刀朝她殺了過來。

  他本是奉命來救她,隻是在種種跡象下,於葉淩漪的眼中變了味,她開始懷疑這場婚禮的目的是什麽,甚至懷疑赫連澈是不是從頭到尾與她演了場大戲?

  而也是在這個時刻,與青楓齊來的隊伍裏有個頭戴巾帽的弓箭手張弓滿弦對準了她。

  葉淩漪隻瞧一眼就知道那身影是個女人,隻是夜色太暗,人影雜亂,根本看不清麵貌,隱約覺得很眼熟。

  來不及細細思量,就見一道冰冷的光芒劃破夜色,混入了閃電的光亮裏,直逼她的方向……

  那是箭鏃,對準的是她心髒的位置,奮力而來……

  她沒有躲避,就這樣受下了幾乎要了她命的一箭。

  沒人會告訴她,在這場鬧劇中隻有她是最無辜的。

  仰麵倒下的那一刻葉淩漪忽然就醒悟了,原來一切早已注定,原來今夜赫連澈要報仇殺了赫連注,而她作為赫連注曾經獻給太後的禮物,一個下等賤婢,對赫連澈來說就是一個可以隨時拋棄的利用品,他怎會心甘和她成婚?對他這樣的貴公子來說,擁有一個賤婢夫人簡直就是屈辱的烙印……

  所以他是真的要她死!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一切甜蜜的過往都是他精心設下的局,隻是為了更好的利用她?

  就像這場婚禮,一定也是赫連澈用來誅殺赫連注的必備過程吧?

  她是這樣想的,並且一切好像都因此說通了。

  心口劇痛,遠不及心中痛苦萬分之一。

  這一箭下來,斷送的不隻是她的性命,還有與他有關的回憶及所有她自以為是的癡心愛慕。

  而他,終於用她和其他人的鮮血教會了她什麽叫做自作多情,癡心錯付!

  一步錯步步錯,她……實在錯的離譜、錯的可笑,愚蠢!

  葉淩漪微微揚起嘴角自嘲地笑起來,眼淚混合著血液無聲滾落。

  她就這麽仰麵倒在地上,遙望著黑壓壓的雲層裏滾動的電光,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渾身像是被巨大的碾子碾過,血肉骨骼連同她的意識也被一同碾碎了。

  血流汨汨的心髒仿佛被人活生生從胸腔裏挖了出來,無法呼吸……

  痛……

  入骨的痛意是那麽清晰,撕裂了她每一個細胞,叫她再也無法思考其他。

  意識迷糊,陷入混沌深淵的一瞬,葉淩漪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車禍現場,她趴在滿是玻璃碎片的駕駛位,方向盤在撞擊過程中被擠到了她的身前,死死卡住她的下半身令她無法脫離,隻能眼睜睜被濃煙烈火包圍、被冰冷徹骨的激流吞噬。

  臨死前的淒涼很快占據了她的大腦。

  恐懼、不甘、多種情緒混雜交織在一起。

  終於,困意如巨大的漩渦飛速旋轉著,將她深深吸納了進去,眼皮沉甸甸的,控製不住合上,小臉煞白如紙,再沒了半分氣息。

  “青鳶!”青楓難以置信,怒吼一聲“是誰?”

  回過身去,披著巾帽的女弓箭手已經不見了蹤影。

  信手解決了幾個身著戍衛軍服飾的殺手,疾步過來,彎下身子伸手探了探葉淩漪的鼻息。

  可這一探,腦袋瞬間轟的一聲炸開了。

  氣息全無,這是死了?

  青楓徹底呆住,雙目赤紅,仿若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久不能回神,大腦隻剩一個聲音——青鳶真的死了。

  這下,該如何向主子交代?他寧願躺在這裏的人是他自己啊!

  為什麽會這樣?

  主子把青鳶看得極重,若不是父母大仇在身,剛才又怎會舍得棄她離去?

  如今青鳶身死,若被主子知曉,這不是等於直接要了他的命嗎?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自己,方才竟沒有察覺到有奸細混入了他們的人中,這才讓人有機可乘害了青鳶。

  都是他的錯!

  就在青楓感到焦頭爛額時,突然自牆上躍下四個人,一言不發上來就動手。

  且個個功夫高強出手狠辣,憑著青楓這幾個人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不過怪就怪在那四人雖然拳腳功夫厲害卻仿佛無心傷害他們,出手雖毒但招招留情,不取性命,隻是讓他們吃了些皮肉之苦。

  眼看著天心居裏的人都被打趴下,青楓心中多了疑問。

  剛解決了暗衛殺手,這些又是什麽人?

  青楓不敢懈怠,拔刀襲去隻為了弄清楚這四人的身份。

  可哪知青楓才起身,四人中的其中兩人突然加重了攻勢主動迎了上來,其他二人則趁青楓無暇分身的空隙衝葉淩漪去了。

  一切仿佛早有預謀。

  青楓忙於應付眼前兩人,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暗叫了聲“糟了,中計了!他們的目的是青鳶!”

  正想回身去攔,但這二人合攻,根本不給青楓喘息的機會。

  直到其他二人合力將葉淩漪架著往牆上躍走以後,拖住青楓的兩人才收手,轉身飛快離去。

  再待青楓回過頭去,地上哪裏還有青鳶的影子?

  麵色凝重,彎腰從地上撿起被血浸透的喜帕。

  想到青鳶與主子兩情相悅,一場婚禮最後卻要以天人永隔的方式收場,主子該如何麵對這樣的結果,他又該如何麵對對自己滿懷信心的主子?

  “該死!”低吼一聲,自責地捏緊拳頭重重砸進血泊裏,幽瞳裏噙滿不甘,咬牙吩咐“快,把能派出去的全都派出去!務必把青鳶找回來!”

  太師府主屋院前。

  巫遠舟急得來回踱步,幾欲推門而入,但一想到赫連澈多年來一直有個手刃仇敵的心願,又怕打草驚蛇的後果會適得其反,隻好退了回來。

  急得抓耳撓腮之時,正好見渾身散發著陰鬱氣息的赫連澈匆匆而來。

  “怎麽才來?”

  巫遠舟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麵色急切。

  赫連澈腳步微停,側眸問“人在裏麵?”

  巫遠舟點點頭“從暗門一路追來,我親眼見他進去的,不會有錯。”

  沉默片刻,視線移至旁邊一個被兵將押著、神色慌亂的小廝身上。

  巫遠舟立即解釋“這是赫連注遣出來探聽消息的,就是他告訴我們赫連注送了密信進宮。”

  赫連澈未說話,隻是望向主屋院子緊閉的大門,目中鋒芒大盛,疾首蹙額,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另一頭,仍然抱有一絲僥幸心理的赫連注遲遲未等來宮中回音,終於如坐針氈,隔著一扇屋門不停往院子裏窺探。

  忍不住問身邊侍衛“派出的人去了多久?怎麽還未回來?”

  赫連注陰險狡詐,為免引人懷疑,主屋並未燃燭起燈。

  侍衛聽出了赫連注話裏的心焦與難熬,黑暗中作揖回道“太師莫急,府中情況尚且不明,消息回來晚些也是有的。”

  侍衛本是安撫赫連注,怎知話音才落,院子裏就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

  巫遠舟率三四個兵將殺進來為身後之人鋪出一條血路。

  赫連澈提劍踏過屍體,滿目殺氣,利落解決了院子裏其餘侍衛。

  守在屋內的侍衛驚愕,發出不可置信的感歎“粼少爺?”

  赫連注聞言麵色劇變,忙透過門縫往外看去。

  隻見渾身散發著騰騰殺意的赫連澈仿佛早已洞悉他就藏在門後,二人間隔著一扇門,一雙充滿怨恨的眼如寒光利刃精準無比地直射入了他的心裏。

  赫連注感到後背一涼,心口窒得厲害,頓時麵如死灰。

  他知道,赫連澈這是取他的性命來了。

  可笑這群愚蠢的侍衛還把他當做自己人,甚至為赫連澈殺掉其他侍衛而感到疑惑不解。

  “裏麵的人聽著,赫連注妄自尊大禍亂朝野,皇上與太後尚不能容他,如今赫連注不過是隻過街的老鼠,自身難保,你們實在不必為一個不值得的人付出性命,隻要你們現在放下手裏的武器出來,乖乖配合,我以上武都尉的身份擔保,可以饒你們一命!”赫連澈聲色沉緩。

  門後的侍衛麵麵相覷。

  赫連注唯恐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眼看侍衛們動搖竟狗急跳牆,趁人不備一把奪過身邊侍衛的佩刀,猛力揮砍,當即殺了其中二人。

  血濺五步,赫連注舉刀猙獰地笑起來“誰敢背主,老夫現在就殺了他!”

  侍衛們不知所措。

  正這時,主屋的大門被人踢開。

  赫連澈走進來,冷若冰霜的眸子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赫連注身上,冷冷道“你們都出去!”

  聞言,侍衛們齊刷刷棄刀而出。

  “誰敢走!老夫殺了他!”赫連注瘋狂瞪大眼睛,舉刀高於頭頂,想要以殺人的方式威懾阻攔離去的侍衛。

  赫連澈及時動手,玄鐵重劍砍上赫連注手裏的長刀,竟直接將其斬斷。

  赫連注錯愕,手裏隻剩半截的刀子“咣當”落地。

  “瞧瞧,昔日風光無限的赫連太師,如今的樣子多像隻垂死掙紮的過街老鼠!真可憐。”看著他,赫連澈冷笑起來。

  “你想做什麽?弑父嗎?”赫連注回過神,憤怒地掐上了赫連澈的脖子,直勾勾瞪著他,咆哮“你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子就該遭天打雷劈!逆子!”

  “逆子?”赫連澈收斂了唇邊的冷笑,絲毫不掩飾蝕骨的憎恨,狠狠道“你這老賊,殺我母親也配以我父親自居?”

  提及赫連澈的母親,適才還有些失控的赫連注突然平靜了許多,連掐著他脖子的手也鬆開了,如一個得了失心瘋的瘋子,仰天大笑起來。

  “赫連澈啊赫連澈,你一直知道是我殺了你的母親吧?”笑音停頓,赫連注回眸,用挑釁的目光看著赫連澈“沒錯,就是我親手殺了那賤人!她也不想想,當初若不是我接納了你們母子,你們早就像我那短命的兄長一樣橫死他鄉街頭了,我容納你們,好吃好喝伺候著,可那賤人非但不感恩,還在新婚之夜拒絕與我同榻而眠,甚至以自戧威脅我!她也不想想我是誰?我可是堂堂的西朝太師!本太師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不過一隻破鞋而已,竟敢威脅我!”

  話音剛落,赫連注突然想到什麽,轉眸看向麵上烏雲密布的赫連澈,眼中的挑釁換成了惡作劇,狂妄地笑起來“你猜,最後我是用什麽方式殺了她的?你絕對想不到,她敢威脅本太師,本太師就用她手裏的金剪子,一點一點,慢慢戳進她的心窩,直到刺穿整顆心髒,她就坐在喜床邊的地上,嘴裏不斷吐著鮮血,死死瞪大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我,滿是怨毒的樣子像是詛咒般,可她永遠也不能再張口說半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