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事變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500
  “奉皇帝聖意、皇太後慈諭,宮女青鳶秉性端良,溫脀徽柔,毓徳賢佳,自入宮從事以來從未行偏錯事,深得聖意,茲特升為從二品禦侍,賜婚上武都尉赫連澈,擇吉日完婚!”大太監高昂的嗓音回蕩整個聖寧宮。

  正殿一片鴉雀無聲,許多人仍沒有從賜婚的事情裏緩過神。

  看著一男一女跪地領旨謝恩,許玉姝滿目不甘,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逐漸萌生為怨毒,在她心裏悄悄發芽,瘋狂生長。

  一場盛大的宮宴終於在議論紛紛中散場。

  太師府書房中,赫連注麵色焦急地來回踱步,正逢送茶的夥計進來便令其去急尋了赫連褚過來。

  不一會兒,書房的門被人推開。

  “父親!”赫連褚走進來,一眼瞧見了赫連注一副站立難安、火燒眉毛的模樣,心下覺得詫異。

  這邊赫連注正滿臉愁容,倏見赫連褚來了,忙上前拉了拉他的手,急聲道“來的正好!為父有事需要你跑一趟成姱府。”

  說罷匆匆走到書案前,提筆刷刷寫下了什麽,未待信紙上的墨跡幹全便塞進了信封裏。

  將信封交到赫連褚的手裏,表情嚴肅地叮囑道“切記,這封信務必親手交給成姱!”

  赫連褚不明所以,打量了眼赫連注,恭敬作揖答“是!”

  又忍不住問“父親不是去參加太後壽宴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麵色如此難看?”

  赫連注原沒有打算和他說,不過眼下既然問了,也就順便開口。

  “你可知赫連澈被賜婚一事?”

  “知道啊!”赫連褚越發覺得奇怪,“赫連澈與青鳶那個賤婢的婚事不是父親一手促成的嗎?以此斷絕太後和赫連澈與兵部尚書結盟,如今事情已然成功,父親不是該高興嗎?”

  “糊塗啊!”赫連注痛心大呼“都是我識辨不清,太後若真想與兵部尚書結盟那今日在壽宴上怎會對赫連澈與青鳶的婚事不置一顧?此中蹊蹺恐怕是這樁婚事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說不定那賤人早已下決心要對付我了,便是想趁著大婚對我下手,所以誰嫁給赫連澈又有什麽關係?”

  “父親的意思是?”聽赫連注那麽說的赫連褚亦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旋即又覺得疑惑“若如父親所說,太後若想對我們下手,為何不幹脆些賜婚那賤婢與赫連澈?何必要拐彎抹角繞出兵部尚書這一出呢?”

  關於這點赫連注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不過很快又想通了,梁後的目的就是聲東擊西,在他忙於應付赫連澈與兵部尚書府聯姻的時候,恐怕梁後早已布置下了殺局。

  如今,赫連注忽然有種踏入陷阱的危機感。

  並未解釋許多,隻凝重吩咐赫連褚“速將此信交與成姱手上,告訴他,以煙花為信,一旦我府有任何異動,請他速速派兵來援!”

  “是!”赫連褚作揖,神情肅穆的退了出去。

  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赫連注的心十分沉重,暗自思忖著該如何化解這場危機。

  深秋的夜晚微涼。

  薄如蟬翼的水色簾幔後,梁後撐著太陽穴,閉目小憩,玄色紗袍上勾勒鳳凰的金線在跳躍燭光中流水般鋪滿了整個軟榻。

  不遠處的香爐裏燃著金桂熏香,青煙自花紋繁雜的香蓋處嫋嫋升起,攏成輕飄飄的“綢帶”,隨風散去,徒留滿殿芳香。

  是時有腳步聲踏入殿中,止步於水色簾幔前,作揖“太後!”

  聞聲,眼尾迤邐張開半條縫隙,瞧見是唐略,複閉上眼眸,慢吞吞問“事情可辦妥了?”

  唐略抬眼,稍打量了簾幔後表情暇適的梁後,沉聲回“稟太後,都辦妥了!”

  頓了頓,又道“不過有一件事,臣下以為必須和太後稟明。據我們的眼線來報,巫作崮連夜進宮了,去丹霞宮求見了皇上,恐是疑心軍營有變。”

  “你說什麽?”梁後猛地張開眼,微微支起上身,神色驟變戾毒“這就是你說的事情都辦好了?哀家明明說了不要引人注意,你們就是這樣糊弄哀家的?赫連澈呢?把他給哀家找來,哀家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麽辦的事?”

  “太後稍安勿躁,事情確已都辦妥了,”唐略俯首作揖,“赫連都尉畢竟是在軍營調動人手,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實在不太可能,巫作崮雖疑心兵變但卻無確切證據,所幸皇上也並不相信,反倒指責巫作崮疑神疑鬼,自己嚇唬自己,說是兵符早在先帝時期就已經遺失了。”

  這樣說,梁後支起的上身才重新靠了回去,麵上神色恢複如常,撐著太陽穴,懨懨道“既然如此,何必說這些?哀家隻需要知道結果,其他的……不重要!”

  唐略沉默,立在水色簾幔後許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梁後似乎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慢吞吞開口道“你是不是還想問哀家關於青鳶被指婚赫連澈的事?擔心大婚當夜,她的安危會被赫連注影響?”

  唐略微愣,立即抱拳單膝跪下“擾了太後清寧,臣下有罪!”

  “行了,你不必如此,你是青鳶的未婚夫,若你不擔心她,哀家反倒覺得奇怪。不過有件事,哀家必須要提醒你,作為赫連澈為哀家所用的代價,青鳶以後便是赫連澈的人,況且她也隻能為哀家效力待在赫連澈的身邊,所以你還是收起你那些心思。”

  唐略低頭不語,眸光深沉,回想起了什麽。

  時間回到幾個時辰前。

  剛從聖寧宮出來的赫連澈忽然被一柄長劍攔住了去路。

  持劍的唐略表情陰晦,滿眼殺意。

  “唐侍衛?”赫連澈挑眉。

  低眼看了看橫在自己脖子前的長劍,語氣冷冽“唐侍衛這是做什麽?”

  “你為什麽要答應這樁婚事?你明明知道有多凶險,竟還眼睜睜看著她踏入其中!”

  “我有推辭的機會嗎?”赫連澈凝眸,定定看著他憤怒的模樣。

  “你胡說!怎會沒有機會?”唐略收回長劍,狠狠揪住赫連澈的衣襟,雙目赤紅“你不過就是在利用她罷了,利用她來報你的私仇!竟全然不顧她的死活!你這個人渣根本不配與她成婚!”

  赫連澈嗤笑“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你若是真為了她著想,為什麽明知計劃凶險還不盡早提醒她?剛才在壽宴上又為什麽要阻止她離開?不若仔細想想,你如今這樣氣惱,究竟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還是……”

  說到這裏,赫連澈的眸光驟地銳利,連聲音裏都夾雜了幾分寒冷“還是你心中戀慕她,眼下種種不過是被嫉妒蒙蔽了雙眼?”

  他的話像迎頭潑下來的涼水,澆得唐略瞬間醒過神來,神情怔愣,連捉住衣襟的手都不自覺鬆了下來。

  心裏那隱藏極深的東西就這樣被輕易揭開。

  “看來,你是真的心悅於她。”赫連澈古水無波的雙眼裏刮過陰森寒風掠起絲絲波瀾。

  唐略那副幡然醒悟的樣子,突然讓赫連澈開始後悔起來,或許根本不該提醒他正視自己的感情。

  不過眼下大局未成,絕不是吃醋的時候,既然唐略對青鳶有意,說不定他能為整個棋局裏一枚重要的棋子。

  默了片刻,赫連澈正了正被揪亂的衣襟,沉聲道“其實我與你一樣都想保護青鳶,眼下亦有辦法保護她免受其害,就看你願不願意幫忙了。”

  一聽有辦法保護她,唐略的雙眼都亮了起來,連忙追問“什麽辦法?”

  “這方法嘛……”話說一半又停頓,瞥了眼滿臉期待的唐略,故意賣了個關子“不過,我憑什麽相信你?”

  唐略微愣,反應過來堅定道“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一定要保護她!你無非是怕我知悉計劃會泄露出去,你不信我也沒關係,我可以截舌!”

  說罷抽劍,雙眸光芒驟然淩厲,對準自己的嘴就要捅下去。

  “夠了!”赫連澈及時捉住那隻手臂,眼神晦暗,暗中疑惑於唐略那句“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卻並沒有追問下去。

  “其實辦法很簡單,你隻需要替我到太後麵前傳遞一個信息,然後在大婚當夜統領原定由我統率的圍府戍衛軍。”

  “由我統領圍府的戍衛軍?”唐略疑惑,又問“那你呢?”

  “我?”赫連澈回以一個極具挑釁意味的笑,“當然是保護我的娘子了。”還有赫連注那老賊,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必須手刃赫連注以慰亡母在天之靈。

  目光一片沉冷,聽唐略道“好,我答應你!還需要我去太後麵前傳遞什麽信息?”

  赫連澈似笑非笑,答“在太後麵前說出巫作崮將軍疑心軍營嘩變,深夜求見皇上,卻被皇上稱作庸人自擾,兵符早已在先帝時期丟失了。”

  梁後多疑擅於猜忌,如今將兵符交給他,要想在巫作崮的眼皮子底下調用部將,若想神不知鬼不覺根本不可能,梁後亦深知這一點,事情一旦發展的太順利反而容易引人懷疑,所以他必須要製造一個讓梁後徹底信服的理由。

  巫作崮求見皇上,這便是個極好的理由。

  而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唐略業已猜到了一切,想來赫連澈早已是皇帝一派,自然處處為皇帝的政權著想,如今梁後要趁著大婚之機誅殺赫連注,整個計劃大有可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梁後費盡心機最後卻要為他人做嫁衣,皇帝的目的就是利用她的手殺掉赫連注,實現政權統一。

  赫連澈將他若有所思的模樣看在眼裏,隻當唐略是默許了,且就算他存了異心也無妨。

  他既能讓唐略知悉整個計劃,就不怕他出賣,隨時有摧毀他的準備和手段。

  而唐略根本不在乎朝堂勢力如何明爭暗鬥,在他看來,隻要能保護好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一生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