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冰釋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909
  “你果然還生我的氣!”韓世黎失望,鬥敗公雞似的耷拉下腦袋,情緒懨懨的轉身要走。

  看著她略顯單薄的背影,葉淩漪糾結半晌,終究還是不忍心“我們才多久沒見,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宮裏的人都沒有好好照顧你嗎?”

  韓世黎回頭,漂亮的眸子裏逐漸有了神采,卻仿若被戳中淚點,鼻尖一酸,眼眶就盈上了淚花。

  “你哭什麽?被你以怨報德,滿腹委屈,我還沒哭呢!”饒是嘴上不客氣,還是迅速自懷裏取出一方幹淨的帕子遞給了韓世黎“擦擦吧!省得旁人見了還以為我一個豆芽菜奴婢都敢欺負到貴妃頭上,若一個小報告打到太後皇上跟前,我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了?”

  韓世黎接過帕子,破涕為笑。

  二人落座。

  韓世黎擦了擦眼眶的淚水,又看看她手裏的籃子,忍不住揶揄道“既然如此惜命,那還辣手摧花,你就不怕有人看了去告狀,再賜你一個破壞禦園的死罪?”

  “辣手摧花?”葉淩漪一副稀奇的表情,“真沒想到韓貴妃如此老成古板的性格也會開玩笑!真是破天荒了!”

  “哪有老成古板!”韓世黎嗔怪一笑。

  葉淩漪答“這是司膳局裏用來泡酒的,皇上最愛喝的月娘醉便是用這些花瓣泡出來的,原本司膳局要來采摘,但我不放心,便想著親自來采了。”

  “你對皇上可真好。”

  韓世黎笑意和善,卻讓葉淩漪感到一陣心虛,其實真相是她覺得自己有愧於李元麟,正想著要做些什麽來回報,正好就遇上了司膳局負責采摘鮮花的宮人,於是抓準機會打發了宮人自己來,想著一定要親手摘下最好的花瓣,讓李元麟喝上最美的酒。

  也算是略以綿薄之力回報了李元麟吧!

  遲疑片刻,葉淩漪終於岔開話題“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韓世黎挑眉,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嗯……”葉淩漪想了想,側眸定定看著韓世黎“既然你知道了我的事情,也知道我不屬於這個世界,那你不怕我嗎?”

  “為什麽要怕?”韓世黎覺得奇怪。

  “就是……你想啊,我是一個異世界來的人,而且還附身在這個世界的人身上,這件事聽上去本身就挺匪夷所思的,旁人遇見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或是把我當成瘋子……你怎麽……”

  麵對她解釋得語無倫次的樣子,韓世黎輕輕一笑,明豔動人,這一刻好似所有的憂愁都被忘去了腦後,韓世黎享受著這種輕鬆。

  “在這個世上,比附身更可怕的東西比比皆是。我不怕你,是因為你從沒做任何傷害我的事,反之把我當成朋友處處維護我,為我著想,在我最難堪、最痛苦的日子安慰我,為我出氣。我一直想和你說一聲,謝謝!”

  葉淩漪心下微微動容,兩女子相顧一時無言,欣然笑開,前嫌盡釋。

  “對了,才多久沒見,你怎麽瘦成這樣了?”葉淩漪打量著韓世黎,目中帶著擔憂,皺眉。

  韓世黎愣了愣,想起自己肚子裏有了成威的孩子,手指不自覺撫上小腹,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這模樣,該不會是……”葉淩漪將她細微的舉動看在眼裏,暗自猜測,卻不敢將心裏的懷疑說出口,隻因李元麟的寢居注上從未有踏入哪宮妃子寢殿的紀錄,試想貴妃若懷孕,孩子卻不是皇上的,而是……成威的?

  如此不光彩的事,說出來定是要死人的。

  韓世黎心知她猜到了什麽,苦笑“如果我說,就是你想的那樣呢?你待如何?”

  葉淩漪心頭漏了一拍,騰地站起身,驚瞪大眼睛看著韓世黎。

  “你別這樣,怪嚇人的!”韓世黎苦笑,表情痛不堪言,“這孩子是孽障,有他在,我和韓家上下百餘條性命都難逃一死,所以我必須除掉他。”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頭的葉淩漪複坐下,神色凝重“你打算怎麽做?”

  “我已經讓宮女去尋墮胎藥了。”

  韓世黎的聲音輕飄飄的,聽不出裏麵藏著什麽樣的情緒。

  葉淩漪皺眉瞧著她的側臉,在美人憂鬱的眉目間隱約追尋到了一絲不舍。

  是啊,尚未體會到為人母的幸福,若不是逼不得已,又怎會狠心殺死自己的孩子呢。

  這一刻,葉淩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韓世黎,隻有輕輕握住她的手,希望自己手心的溫暖能給她些許力量。

  下了朝,赫連注與赫連澈一同返回太師府。

  剛踏入正廳便聽見裏麵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

  “你這刁蠢貨色,泡杯茶都泡不好,敢燙傷本少爺,該拖下去亂棍打死再喂狗!來人!”赫連褚暴怒大喊。

  婢女嚶嚶哭泣,求饒“褚少爺,奴婢知錯了,饒奴婢一命吧!”

  “饒命?你真當我是你們那憐惜奴才的粼少爺了?一個兩個的,是不是都不把我放在眼裏?那就讓本少爺親自送你下黃泉!”

  刀鋒劃過劍鞘的聲音異常刺耳,劍勢強盛直逼麵如死灰的婢女而去。

  “褚少爺!”有人及時攔下赫連褚“褚少爺,傷口不深,老奴已經給您上過藥了,不會留下疤痕的!你看,這不過就一個小奴婢而已,不值得褚少爺動這麽大的肝火。”

  “滾開!”赫連褚耐著半分性子,咬牙切齒地惡狠狠瞪著老秋。

  老秋賠笑道“褚少爺,看在老秋服侍太師這麽多年的份上,就當給老秋一個麵子,放過這小丫頭吧?”

  “麵子?你還敢和我提麵子?”赫連褚咬牙,陰鷙神色更甚,若不是老秋三番四次幫赫連澈,那個雜種早該死在了太後賞賜的五十鐵鞭之下,自己也不必天天在府內受這窩囊氣。

  “你一個下賤的狗奴才,敢在本少爺麵前提什麽麵子?!滾開!”猛力推開老秋,劍尖直接刺穿了婢女的心髒。

  隻聽“嗤”的一聲悶響。

  熱血頓時濺濕了赫連褚的下顎,抽出染血的劍,近乎瘋狂的眼神定在婢女死前充滿怨毒的臉上,看著劍下弱勢之人一點點陷入絕望的死亡,一種令人亢奮的成就感飛速蔓延至全身,仿佛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了。

  而就在剛才,勸阻無效被赫連褚大力推開的老秋,在身體失去平衡的情況下腳步失控,往後踉蹌了幾步,一個不慎全身重量後傾,天靈蓋剛好撞上銳利的桌角,承受了全身力氣,撞擊猛烈。

  張大嘴,甚至沒機會慘叫出聲,便表情痛苦地死死瞪大雙目,瞳仁迅速渙散,梗著的脖子頹然失力,全身一鬆,整個人再也沒了半絲氣息。

  赫連注與赫連澈趕到的時候,見到的隻有一室狼藉,赫連褚提著滴血的劍站在屍體前,表情猙獰地笑著,儼然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老秋橫在他身後,麵部漲青,死死瞪大眼睛盯著赫連褚的後背,仿佛在用怨毒的話語無聲詛咒。

  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彌漫。

  赫連澈眸色驟沉,箭步上去探了探老秋的頸部,卻並未摸到任何脈動,眼見漲青了整張臉,滴血未淌已然氣絕身亡,死不瞑目。

  “你殺了他!”赫連澈的語氣平靜的詭異,眸色沉凝,看不清隱藏在底下的真實情緒。

  赫連褚回身,看了眼半跪在地上的赫連澈,泄憤般猛啐了口,惡狠狠道“這賤奴才終於死了,真是晦氣!該死!”

  “你說什麽?”赫連澈並非沒聽清,抬起頭,那雙清冽的眸子滿是徹骨寒光,渾身散發低壓,仿佛隻要赫連褚再敢多說一句,他就要抽劍。

  赫連注旁觀著,倏地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揚起手狠狠給了赫連褚兩個耳光。

  方才沉浸在殺人的快感中,突然被扇了耳光,赫連褚略有些懵,看向正容亢色的赫連注。

  “窩囊廢!我赫連注一世英名,怎麽會有你這麽個窩囊無用的兒子?隻會殺女人和老人,我看你連男人都算不上!”赫連注冰冷的眼神仿若威懾。

  赫連褚不敢多言,盡管心裏的恨意像是噴薄的火山,但在赫連注麵前隻有握緊手裏染血的劍,作揖,悶聲悶氣道“兒子有錯!”

  “滾回你的院子!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赫連注不耐煩,又道“讓人把這裏打掃幹淨!”

  “是!”

  赫連褚微微俯首,望向赫連澈,眼中仇恨不加掩飾,以僅二人能聞的聲音,惡聲道“總有一天,我叫你與這些狗奴才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轉頭出了正廳。

  赫連澈眸光清冽,緩緩合上老秋不得瞑目的雙眼,起身朝赫連注作揖“父親,老秋雖是下人,但在府上當差多年,又多次立功,如今他身死,理應厚葬!”

  赫連注點點頭,擺出一副認同的表情“嗯,你說得很對!是該厚葬,上次你受了太後五十鐵鞭,命懸一線,多虧他救治及時!”

  赫連澈臉上表情微動。

  又聽赫連注道“此事就交給府裏去辦!你如今畢竟是上武都尉,該以國家大事與赫連門楣榮耀為重,不宜為此等小事分心,老秋的身後事自有為父吩咐人著手去辦,你盡管放心。”

  小事?

  赫連澈清冽的眸光微微瀲灩,默了片刻,回“是!”

  “對了,有一事……”赫連注故意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探究。

  便是為了讓他主動開口。

  赫連澈深諳這隻老狐狸的鬼把戲,心裏已經猜到了一兩分目的,並不在意,作揖“父親有話不妨直說。”

  “嗯!”赫連注沉吟,“為父聽說,近日太後傳召了你去聖寧宮?”

  與他猜測的一致,果然是這件事。

  這隻老狐狸的手已經伸到了聖寧宮嗎?

  “是!”赫連澈不遮掩,“太後欲在世家小姐中為兒子擇一位良人。”

  一句話不深不淺,恰到好處。

  給赫連注餘留了遐想的空間。

  “哦?看來,太後很看重你啊!”赫連注麵上作出一副高興的樣子,暗裏卻猜測著梁後要借赫連澈與哪家大人聯姻來對付自己。

  “說起來,你也到了弱冠之年,是該選門親事了,都怪為父疏忽!幸好有太後指點,可選好了哪家小姐?”

  赫連澈暗中冷笑,老謀深算的赫連注也有發慌的時候。

  麵對他的試探,赫連澈隻說“尚未選定,太後已令吏部上呈文牒,待合了命字再篩選一二。”

  “原來如此,太後真是費心了。”

  赫連注打量著赫連澈,企圖在他的眼神裏看出這句話的真假幾何。

  可惜赫連澈的眼中波瀾平靜,看不出絲毫端倪。

  待赫連澈告退,離了正廳以後,赫連注負手立於窗前,眸光陰沉,暗暗思忖著,太後被扳倒定是不甘,如今聯合赫連澈不過是垂死掙紮,雖於政事大局來說基本無關痛癢,但他卻不得不防,絕不能讓梁氏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但梁後要賜婚,於情於理來說他都沒法出麵阻撓,有什麽辦法阻止這件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