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叛變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4094
  屋頂到地麵的距離,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斷條胳膊腿什麽的。

  葉淩漪的身體失重,往下墜去的瞬間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隻知道自己心口被刀刺中的地方很痛,狂躁的風在耳畔呼嘯著,視線很模糊,青絲如瀑披散在身後,被風吹亂,隨著下跌瞬間往頭頂倒流,融入一片冰涼的夜色中,什麽都看不見……

  就在她以為自己又得再次英年早逝的時候,這具身體卻悄無聲息地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巷子裏的男人接住了她。

  因此他站定的腳步不由往後退了退。

  葉淩漪睜開眼,驀然瞧見頭頂是一張陌生的容顏,眉目俊朗如月,薄唇輕抿,長長的眼睫低垂著,雙眸定在她的臉上,滿是震驚:“你怎麽……”

  話語止住,二人愣愣對視,一時皆忘記了反應。

  迷離夜色中,男人的容色異常俊美,女子青絲披散微有淩亂,卻將那張略帶著驚慌神色的小臉襯得清美絕倫,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盯著他,帶著無辜的神采恰似她懷裏軟綿可愛的白兔,俏鼻精致,粉唇微啟,修長的細頸,皮膚猶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瑩潤細膩……

  一種無形的魅惑力在空氣裏肆意張揚。

  完顏納其失神凝著她,仿佛頃刻間理解了赫連澈為什麽拚盡全力也要護得眼前人兒周全。

  良久,終於斂住眸底的驚豔之色望向屋頂,目光驟然銳利。

  無言的指責般,令屋簷邊站立著的侍衛四人突然感覺自己像是犯了什麽大錯惹得主子不高興,紛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頭。

  葉淩漪趁這空隙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原來赫連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眼下這條空蕩蕩的巷子除了她和這個男人及將她推下來的侍衛四人以外再無他人。

  走得也太快了吧!

  葉淩漪暗自抱怨,又往自己懷裏看了看,見兔子無恙,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掙紮著從完顏納其的懷裏下地。

  “多謝。”葉淩漪禮貌性道謝卻難掩語氣裏的防備之意。

  完顏納其將目光從屋簷邊移開,再由她的臉上落到胸口破碎的衣物上。

  “你沒事吧?”

  順著他的目光瞧向方才被刺中的胸口,葉淩漪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出門前穿了赫連澈送的那件金絲軟甲,要不然這條小命嗚呼矣。

  “沒事。”葉淩漪單手摟住兔子,舉止大大咧咧地揉了揉自己被戳痛的胸口。

  完顏納其俊臉隨著她的舉動而浮現紅雲,表情無措,不自然地幹咳幾聲,眼神飄忽。

  葉淩漪並未在意他,倒是瞧見了不遠處的地麵安靜躺著紅色束發繩,已經斷成了兩截。

  這才恍然,原來剛才耳畔那“啪嗒”一聲是她的束發繩斷裂的聲音。

  遂抬起頭,沒好氣冷言道:“公子的侍衛好大本事啊!明明前段時間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沒幾天竟脫胎換骨了,若不是我命大,恐怕現在已經死在這裏了吧。”

  言辭犀利,毫不客氣地橫了眼屋簷上那四人。

  東南西北頓時裝起了傻,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心虛模樣。

  完顏納其表情微微尷尬,笑了笑:“姑娘見諒,他們隻是護主心切,不想誤傷了姑娘,實在抱歉。”

  “算了算了。”

  葉淩漪沒有興趣與他們多做糾纏,隻能自認倒黴,抱緊懷裏的兔子,轉身撿起地上的束發繩,頭也不回地走了。

  完顏納其負手,凝視著那道逐漸消失在巷子盡頭的清瘦身影,目光深沉。

  東南西北四人齊齊躍下屋簷,朝完顏納其抱拳:“三王子,看來皇門前殺人的果真是她。屬下覺得,此女不除必成大患,不如我們……”

  “住嘴!”厲嗬打斷了侍衛的話,完顏納其的眼神鋒利,“此女子暫時不能動,我不希望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再發生今日的事!”

  “可那個赫連澈已經拒絕了三王子,留著這個女子豈不是一件隱禍?”

  侍衛四人麵色顧慮。

  “夠了,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用不著你們來教!再僭越多言你們就自己回黑水,不必再跟著我了!”

  眼見完顏納其的態度堅決,侍衛四人不好再說話,隻能抱拳表示順從。

  次日,聖寧宮內。

  梁後側躺在貴妃榻上,眼波柔媚,享受著宮女柔若無骨的雙手輕輕按壓在太陽穴上所帶來的快感。

  “你是說那丫頭回來了?”略略抬起眼皮看了眼底下跪著的另一名宮女。

  “是!”宮女恭敬頷首。

  “這倒是有趣,那丫頭平白失蹤,皇上卻拿一個不像話的理由搪塞,說是派她一個小小宮女出宮去探望百家巷那些原得過病的平民,同一時間皇門前又發生了那樁慘案,如今慘案平息,這丫頭又突然回來了,怎麽想哀家都覺得皇門一事與她脫不開幹係,皇上這是動了偏袒之心。”美眸微斂,一絲猜度之意立馬升起,略打量了眼底下,“你在丹霞宮當差可得機靈點,有什麽風吹草動定得及時向哀家稟報!”

  “是!謹遵太後吩咐!”

  宮女誠懇的態度換得梁後滿意點頭,又問:“皇上可知道那丫頭回來了?”

  “尚未,皇上還在禦書房與赫連太師議事。”

  宮女說到這裏的時候,梁後麵上快意的神色猛地一頓,登時興趣懨懨,揮手屏退了按摩的宮女,問:“國舅最近情況如何?”

  宮女略沉思,不敢耽擱道:“太後恕罪,奴婢幾次疏通關係欲進天牢一探究竟,都被赫連太師的人擋了回來。”

  “這個赫連注!簡直大膽!”梁後聞言震怒,纖細手指狠狠拽緊了自己身上那件華美衣裙,咬牙惡狠狠道:“為什麽這個老東西還活著?哀家不是下令讓蒼狼士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嗎?”

  宮女無言,垂首伏地。

  梁後愈發生氣,坐直身子四下搜索,厲嗬道:“唐略呢?唐略呢?來人,把唐略給哀家叫來!辦事效率如此低下,哀家倒是要問問,他究竟是怎麽管理的蒼狼士!”

  話音落定,唐略便像早已等候多時般,自殿外走進來,悄悄打量了眼梁後怫然的表情,作揖恭敬道:“參見太後!”

  “來的正好!”梁後眯眸,危險意味極濃地開口詢問:“哀家早已下令除掉赫連注這個老賊,為何蒼狼士遲遲不動手?莫非都把哀家的話當耳旁風?還是說,他們身上的毒都不想解?不想活了?”

  任憑梁後心思縝密,哪裏想得到自己的心腹會夥同葉淩漪徹底端除了蒼狼士的老巢?

  遲疑了片刻,唐略忽然跪地:“請太後降罪,蒼狼士……”

  略一頓,終於還是說出了口:“蒼狼士都不見了!”

  “你說什麽?”梁後仿佛聽不懂:“什麽叫蒼狼士都不見了?說清楚點!”

  “臣下去蒼狼閣傳令,卻發現一夕之間,人去樓空!”

  唐略垂首,作出一副自己有愧與梁後囑托的模樣,隻是梁後看不見那雙古水無波的眼裏滿是寒霜。

  “你說什麽?”梁後懷疑自己聽錯了,“你這話什麽意思?”

  “蒼狼士全都脫離了我們的掌控!”

  “這怎麽可能呢?他們難道不要命了嗎?哀家手裏可有他們的救命解藥。”梁後表情恍惚,深受打擊。

  原本她被逼退居後宮已是天大的打擊,如今聽命於她的蒼狼士也沒了,這對她來說,便是苦心經營的計劃失敗了大半,叫她一時半會兒如何接受?

  怒到了極點反而異常平靜,隻有那雙美眸噙滿了陰毒狠辣,秀眉緊皺,惡聲道:“既然他們不惜命,就休怪哀家不留情麵了!唐略,傳哀家旨意,宮中近來不太平,屢有小賊來犯,為保六宮清寧,令成姱部將全境搜拿可疑之人,必要時可就地處決,不必上報!另下緝拿令於坊間,凡殺可疑之人一人,賞白銀十兩,殺五人賞黃金十兩,殺得越多的勇士有兩條路可選,一可選官,做個哀家的護宮侍衛,二可選銀,賞黃金千兩!”

  唐略的表情微動,諷刺之色溢於眼眶,表麵還是裝作一副顧慮重重的樣子:“太後,恕臣下直言,成姱將軍……恐是不能再信用了。”

  梁後對他的話感到疑惑: “為何?”

  唐略頓了頓才說:“近日我們安插在成將軍府的眼線來報,說成姱與赫連太師往來頻密,今日又與太師一起麵見了皇上,似是懇求嚴懲國舅以正視聽。”

  他的話對梁後來說無疑又是一記轟天雷。

  “你說成姱……”霍地起身,梁後的表情已經控製不住地猙獰,可怖的入骨仇恨如詛咒般蔓延至全身每一個細胞,叫她渾身顫抖不已。

  “成姱竟敢背叛哀家!”聲音陰寒怨毒,如地獄裏的惡鬼。

  無處宣泄的怒火累積到了一個極點,終於爆發,抄起貴妃榻邊精致的青瓷花瓶猛地朝剛才那回話的宮女頭上砸去。

  “砰”的一聲巨響,瓷器在宮女的頭頂碎成了無數片,如飄落的雪花般劃過宮女的臉頰,帶出無數血痕,像在臉上蒙上了一層血色蛛網,身子猛地栽倒在地,頭頂立即多了一道血窟窿,暗紅色的血順著額頭滴落下來。

  宮女被砸得昏沉,強忍住疼痛,立馬正身,重新跪好。

  引得殿裏一眾宮人猶如驚弓之鳥,立馬伏地,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哀家要你何用!沒用的廢物!這麽大的事,你竟半點不知,還不如去死了!來人!”

  梁後暴怒大喊,殿外立即進來兩名戍衛軍朝其作揖。

  “給哀家把這個沒用的賤婢拖下去,車裂!”

  戍衛軍得令,機械性拉著宮女往外退,盡管宮女慘叫著、哭喊著求饒,卻是半點也沒能讓婦人眸中的魔障褪去。

  唐略僅僅隻是冷眼旁觀,忽然對這深宮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厭惡感,仿佛一瞬認清了事實,與四年前相比,自己的境況並沒有絲毫改變,唯一不同的隻不過是從被迫害的一方換成了助紂為虐,親手將自己推入了一座巨大的墳墓還沾沾自喜的以為大樹底下好乘涼,以為自己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標。

  實在是愚不可及。

  他想,若不是葉蓁蓁出現,他恐怕到死也認識不到這一點。

  如今葉蓁蓁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她!

  宮女被拖出去的時候,林嬤嬤麵帶疑惑地走了進來,朝梁後行禮。

  梁後氣急了,也顧不上看她。

  林嬤嬤便自顧自走上去,附耳與梁後說了什麽。

  梁後憤怒的表情一滯,驚奇地看著林嬤嬤:“你說他們……”

  話說一半,又懷疑道:“可是你親眼所見?”

  林嬤嬤凝重點點頭:“老奴正巧從衣料鋪子出來,千真萬確瞧見那二人!”

  梁後突然像看到了轉機般,輕輕笑了起來:“好啊。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連老天爺都幫著哀家!成姱又如何?哀家還有青鳶這張底牌!來人啊,去,宣赫連都尉來見哀家!”

  唐略跪在底下,麵色隨著梁後的話突變。

  小宮監領命退去。

  另有傳報的宮人跌跌撞撞地小跑進來,神色慌張跪於梁後麵前:“啟稟太後,國舅爺被押到朝堂上去了。”

  方才神情得以緩和的梁後再次皺眉,急色問:“為何?”

  宮人如履薄冰,渾身抖若篩糠:“皇上召集了百官,說是要親自審查行宮登元台一案!”

  “什麽?”梁後目色疾厲如電猛地射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