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惡果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983
  陳三十的大腿上有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傷口,因為天氣熱的原因已經化膿潰爛了,褐紅色腐肉混合著膿血散發出腥臭的氣息,一陣陣衝擊著葉淩漪的腦仁。

  陳三十竟傷重至此!

  葉淩漪內心不由震驚。

  老醫師取來幹淨的紗布動作輕緩地擦拭著傷口周圍,又將詢問的目光鎖定在她的身上,見其呆住的樣子,複問了聲“姑娘,你幫老朽打個下手如何?”

  葉淩漪這才回過神,愣愣“哦”了聲,匆匆往前走幾步又站住,不知所措地問“我應該做些什麽?”

  老軍醫以眼神示意“幫老朽將醫箱打開!取出銀刀包!”

  葉淩漪立即照做,將裝著各種小刀的布袋打開。

  老醫師從中選中一把,吩咐道“將刀放在火上燒熱!”

  葉淩漪已經預感到了老軍醫想做什麽,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依言照做將這把小小的術刀放在蠟燭上炙烤。

  男孩一直守在旁邊,插不上手隻能一個勁幹著急“軍醫,你看我能做些什麽?”

  老軍醫仔細擦拭著傷口,眼皮也不抬一下,冷著聲音說“去外麵守著,無論發生什麽,誰都不準進來!”

  頓了片刻,複補充道“包括你自己!”

  守在蠟燭邊的葉淩漪悄悄瞄了眼如遵神旨轉身出去的男孩,心裏竟有些佩服老軍醫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樣交代,老軍醫是在報不敬之仇啊!眼下沒有止疼的麻藥,他明知道待會兒挖腐肉的時候陳三十勢必要慘叫,這麽做就是要男孩嚐嚐揪心之苦。

  葉淩漪的視線還落在帳篷拂動的簾子上,老軍醫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明明未曾回頭,卻說“別看了,刀燒紅了就拿過來!”

  這才訕訕收回視線,看了眼在蠟燭高溫炙烤下已經烙紅的術刀,起身遞給了老軍醫。

  “替老朽壓住他的腿!”老軍醫又交代。

  葉淩漪轉眸,隻見陳三十的雙手已經被綁好,於是點頭,壓住陳三十的腿。

  老軍醫的腦門上滑落幾滴汗珠,手裏鮮紅的刀尖已經褪去顏色,與擒住雙腿的女子對視一眼,仿佛詢問她準備好了嗎?

  得了表示肯定的點頭以後,終於將散發高溫的刀尖探入腐肉。

  “啊!”

  守在帳篷外的男孩被突如其來的慘叫聲驚得一個激靈,焦急地抬手要去撩開簾子,刹那又想起老軍醫的話,糾結幾番終於還是放下了手,轉了個身,咬牙定在帳篷外聽著那不絕於耳的慘叫聲,整顆心都揪緊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帳篷內痛苦的嘶吼逐漸弱下來。

  老軍醫將染了血水的術刀擦幹淨丟入了水盆裏,又從藥箱裏取出幾隻藥瓶搗鼓了一會兒,終於為陳三十上好藥,重新包紮好,又喚了帳篷外的男孩進來,問“老朽上次就說了藥要每日換一次,且不能擅自更改入劑藥物!這次是發現得及時,尚且有救,否則再來一次,他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男孩看自家老大麵色轉好了一些,正感到鬆了口氣,轉念思量又怒了“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懷疑是我害了老大?”

  老軍醫收了銀刀包,放回醫箱以後才抬頭正視著男孩,質疑問道“剛才老朽在傷口裏發現了不利於傷口愈合的鐵粉細末,所幸劑量不高,否則老朽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他不回!試想想,整個軍營除了你日日伺候換藥,還有誰能在藥裏動手腳?”

  “你放屁!”男孩怒極了要動手。

  葉淩漪忙攔住他,斥“夠了!軍醫剛剛才救了你家老大,你這麽做是恩將仇報!”

  男孩驀地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麵上盡是怒色,好一會兒才咬牙將怒氣壓了下去。

  “行了!”老軍醫起身,將醫箱背好,臨走前冷冷看了男孩一眼,“是不是你都不打緊,照顧好傷者便是!”

  說罷再也不做停留,走了。

  男孩急得麵色微紅,解釋說“真的不是我!這幾日我一直守在老大床前,吃喝拉撒都不曾離開超過一刻鍾,除了那日被何贇的人拉出去羞辱了一頓……”

  說到這裏男孩才猛然記起什麽,激動地提高音量“是何贇!一定是何贇!”

  葉淩漪皺眉,問“你想起了什麽?”

  男孩這才恍然,陷入回憶“那日都尉大人下令打了何贇二十軍棍,想那混蛋殺了我們兩個弟兄,還將老大傷成這樣,都尉卻僅僅是打了他二十軍棍就作罷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就在床頭與老大抱怨了幾句,誰知何贇那幫狗腿子仿佛應聲而來,鑒於都尉大人還在營區,他們不敢太過囂張,所以隻是將我拉出去羞辱了一番,當時我也沒多想,現在才覺得奇怪,一定是何贇受了二十軍棍懷恨在心,所以故意將我支開,好趁機害我們老大!”

  男孩越想越氣,拳頭狠狠砸在自己身上“都怪我!要不是我沒用,怎麽會讓那群小人得逞!”

  葉淩漪心下有了主意,拍拍男孩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你們老大沒事就行,照顧好他!”

  說罷回頭看了看陷在昏迷中麵色蒼白的陳三十,轉身出了帳篷。

  四下察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那群小兵的身影,也就是說何贇沒有來。

  既然如此……

  女子清麗容顏間浮現一絲狠勁,隨手抓了個路過的兵士問“請問,何贇中郎將住在哪?”

  得了答案的葉淩漪順著指引摸到了何贇的帳門外,裏頭幾人正說話“你說誰找我?”

  聽上去問這個問題的人就是何贇了。

  有人殷勤回答“屬下也不知,那人看上去身無二兩肉,娘們唧唧的,不僅把我們打了一頓還揚言要您也好看!”

  “哼!連赫連都尉都不敢把我怎麽樣,整個營區還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大放厥詞?我倒想見識見識,要不是現在我有傷在身非弄死那些鄉野草寇不可!”

  “就是就是!那娘們似的小子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們中郎將大人的威名!這回算他走運撿回一條小命,否則非送他去見那兩個死賊寇!”

  “對了,那姓陳的賊頭子死了嗎?”

  “大人放心,依照您的吩咐,我們在姓陳的賊頭子所用之藥中摻入了鐵粉,不死也得廢了半條命,有他好受的!”

  “啪!”是耳光的脆響。

  “你們怎麽辦的事?我說了,我要的是他的狗命!”何贇咬牙,狠毒低吼。

  手下聲音慌張“對不起!大人對不起!赫連都尉說了誰敢再犯事就要軍法處置,屬下實在不想死啊!”

  “赫連都尉,赫連都尉,什麽都是赫連都尉……你是不是見我的身份不如他尊貴,家世也遠不及他,所以才對我陽奉陰違?連你都敢看不起我!”

  手下一聽,忙搖頭否認,哭腔道“不是的,屬下絕無此意啊!”

  何贇抬手又給了那手下幾個狠狠的耳光,揪住衣領,神色戾毒恣睢道“你給我記住,你若是因懼怕赫連都尉責罰而罔顧我的命令,我第一個就要你的命!反正橫豎都是死,你可得考量好了該聽誰的!”

  手下人因過於畏懼而麵色如灰,身子抖若篩糠,就怕這紈絝一個任性隨意取了自己的小命。

  好在有傷在身行動不便的何贇驀地鬆開手,那人才一灘爛泥般跌坐在地。

  “滾!”

  這個字就像何贇給他們的特赦令,帳篷外的葉淩漪稍側過身子,帳篷裏立即忙不迭跑出來一行人。

  眼瞧著他們逃命似的越跑越遠,葉淩漪的拳頭卻並沒有因此放鬆。

  抬步沉穩走入何贇的帳篷,四下打量,目光最終落到了桌案上的玄鐵劍上。

  何贇是背對著帳篷門口趴在床上的,所以並沒有看到進來的是誰,隻是聽見有腳步聲,不耐煩道“你們都是死人?我不是讓你們都滾了?聾了嗎?”

  猛地回頭,卻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兵士。

  來人是個身材矮瘦的,那一身兵士鎧甲穿在她身上顯得極為寬大別扭。

  “你是什麽人?”何贇警惕。

  葉淩漪並不急著答他的話,緩緩走到桌案邊,拿起案上的玄鐵劍,笑容明媚轉頭問“你就是用這把劍殺了兩個無辜的人,還打殘了陳三十?”

  這一刻,忽然想起剛才兵士與自己說過有個娘們唧唧的人揚言要收拾他,何贇嚇得要起身,扯起嗓子大喊“來人!”

  話音落下一刹,玄鐵劍閃電似的出鞘,劍身如凝聚著寒冰般架上了何贇的脖子,擦破了皮膚。

  何贇甚至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鋒銳的刃邊與血肉摩擦產生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

  “好漢饒命!”

  好漢?

  葉淩漪好笑地看著他,剛才那麽耀武揚威,怎麽一下就變成了慫包了?

  “我在問你,你就是用這把劍殺了陳三十的兩個弟兄,還廢了他一條腿?”

  眼前人的聲音幽幽,猶如天外來音,何贇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抬頭對上那張清麗臉蛋上的微笑,隻覺得她身上隱藏著巨大的殺氣,猶地心深處而來的索命厲鬼般陰森可怕。

  “我在問你話!”

  見其久久不言,女子提醒,笑意漸漸收斂,眸中神色頓時變得狠厲。

  何贇顧不得思考,為了保全自己隻得忙不迭點頭。

  “很好!”女子終於收回劍,慢慢踱步走到床尾。

  然而就在何贇感到鬆了口氣的時候,女子手裏的玄鐵劍突然照他的腿砍了下去。

  動作太迅猛,何贇連哀嚎一聲的機會都沒有,雙眸就因劇烈的疼痛而瞬間布滿血絲,驀地瞪大。

  麵色煞白,下意識扭頭去看,見到與肢體分離的斷肢及如泉噴湧的鮮紅血液以後,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要慘叫,可葉淩漪根本不給他機會,取來帳篷裏掛著的一條馬鞭,就在何贇張大嘴準備慘叫出聲的瞬間塞到他嘴裏又繞到腦後綁了個結。

  她的臉頰濺上了些許血珠,順著臉蛋的弧度滑落到下顎,猶如妖冶絕美的彼岸之花怒綻。

  何贇全身無力,雙手動彈不得又發不出半絲聲音,隻能驚恐萬狀盯著她手裏那把沉重的玄鐵劍,眼眶有熱淚打轉,眼神求饒般。

  “你怕了嗎?”慢慢踱步回到床頭,尋了張凳子坐下。

  她就這樣對著他的眼睛盯著,神色平靜,就好像隻是普通的談話而已。

  何贇渾身戰栗,仿佛在那雙玻璃珠似的漂亮眸深處瞧見了另一個嗜血殘暴的邪惡靈魂在支配著這具身體。

  “被你殺死的兩名無辜的人,還有陳三十他們都與你一樣恐懼!這是你自找的!”

  女子微笑,抬手輕輕拭去了下顎的血跡,終於起身,換了個握劍的姿勢,劍身朝下,手臂稍發力,玄鐵劍就釘子般深深釘入了地麵。

  “你便獨自在這裏,好好享受死亡降臨的瞬間吧!”唇邊的溫和逐漸消失,眸中冷芒如千萬支利箭齊齊發射而出。

  何贇失血過多,全身無力,癱在床上一動不能動,雙瞳失去焦點開始渙散,連氣息都微不可探了。

  葉淩漪再也不看他一眼,抬步往帳篷外走,漆黑的發、光潔白皙的皮膚映襯著凝結了寒冰的雙眸,冷酷的沒有半絲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