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禪退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549
  見成姱還是沉默立著,無所動作的模樣。

  梁後驀地提高音量“怎麽?哀家現在叫不動你了?”

  成姱還是不做聲,隻一個勁低著頭。

  梁後恨得咬緊牙關,死死攥緊拳頭,塗滿丹蔻的鮮紅指甲片刀一樣紮進皮膚,絲絲殷紅瞬間浸透了指甲的縫隙。

  再轉頭對李元麟,口氣微軟和下來,卻帶著指責之意說“皇兒,你一直默不作聲任由這些下臣爬到哀家頭上,莫不是也與他們想法一致?哀家可是你的親生母親!皇兒想看著哀家去死嗎?”

  事到如今,她為了策動李元麟站到自己這邊,竟還以死相要挾。

  巫遠舟表情凝重,與高位上的男子對視一眼,似在提醒成敗在此一舉。

  李元麟眼神逐漸沉冷“母後也瞧見了,此乃天意所趨、民心所向,大事關乎整個西朝國祚,實在不是朕能左右的!朕倒是覺得母後扶持朕多年實在苦煞,如今退居後宮落得清閑,安享後生豈不樂哉?”

  “什麽天意!你這個不孝子!你以為你能蒙騙過去?哀家可不是這群蠢貨!別搬出你糊弄人的那套把戲來,你如今無非就是想逼哀家就範,交出實權!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哀家含辛茹苦,真是養出了一個好兒子!哀家殫精竭力,處處為你謀劃計算,日日思量如何將李氏江山發揚光大,你倒好,居然聯合群臣將哀家置於一個死地!何必還說什麽牝梁當政,西朝必滅。真是好一出自導自演的戲啊!” 梁後怒極反笑,仰天張懷,好不是一副對李元麟絕望至極的模樣“先帝啊,你便睜眼瞧瞧吧!哀家多年來苦心經營為李氏守住江山,卻終於還是自取滅亡了!而那要滅哀家的竟然是哀家千寵萬愛的親兒!先帝啊,何不趁早帶哀家離去?也好免了此刻誅心之刑!”

  李元麟畢竟還是心軟的,見自己的親生母親如此,麵色有了絲動搖。

  好在巫遠舟及時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輕輕搖頭,示意正是緊要關頭,切不能因心軟壞事。

  李元麟隻好再次硬下心腸。

  恰逢此時,有戍衛軍進來通稟道聚集在宮門前的百姓開始鬧事了,並有流言說梁氏若不還政,勢必殺入皇宮湮滅梁黨,以此永除後患!

  通稟的戍衛軍才說完,又一宮監進來通稟說梁國舅來了。

  事情都堆積到了一起。

  梁國相還未進門,便哭哭啼啼地“唱”了起來“皇上救命啊!”

  聲音越來越近,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跨過殿門進來,一眼瞧見齊刷刷跪地的官員,神情怔滯了片刻,眼中劃過一絲陰鬱,複快步走到殿前跪下,大喊“請皇上救命啊!”

  “哥哥,你這是做什麽……”

  梁後麵色急切,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更不明白一向以她為尊首的兄長為什麽會無視自己去求李元麟,心中頓起了絲不好的預感。

  李元麟負手,問梁國舅“國舅爺何故求救?”

  “回皇上,榮保被賊子綁走了,且賊留言說梁家禍國,賊不求錢財不求功名,隻求太後退居後宮以保天神息怒、西朝免罰,若太後不依便從榮保下手,誓要殺光所有梁氏人。”

  梁國舅是梁後的大哥,子嗣單薄,膝下隻有兩子,一個是罪名昭著的梁泗,在其死後剩餘那個兒子梁榮保就成了梁國舅的心尖肉,如今梁榮保被人綁架,梁國舅的心就像被人放在沸水裏煮了似的煎熬難忍。

  偏是在這個瞬間,梁國舅的話就像一顆落地的炸彈,令許多人都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為自家府宅免受賊亂禍及,好些個原本孤零零站在一眾跪地官員之外的人都悄悄跪了下去,誰也不敢與大勢為敵。

  才見梁國舅一個大男人雙眼含淚,央求梁後“好妹妹!好太後,你便遵從了天諭退居後宮吧!這江山本就是李家的,如今皇上有了獨政能力也不用你時時刻刻盯著了,何不安享後半輩子?待皇上日後有了孩兒,含飴弄孫也是美事。可老臣隻有榮保這一個兒子了,失去他,我們梁家的香火就斷了!”

  “哥哥!”

  梁後狠呼了聲,眼神似乎在提醒梁國舅“沒有我的地位,今日哪來你闔府富貴榮華?”

  梁國舅為了救回獨子也是鐵了心的,端出兄長姿態,痛心高呼“我梁氏世代清流,就沒有霸權黷武之人,太後態度如此強硬,霸占政權不肯歸還於皇上,莫非欲做第二個武則女帝?欲取皇上而代之?若真如此,我梁氏上百條性命怕是也不夠償你之盜國罪孽的!還不如趁早將你隔絕出去,斷除親係!從此以後你便不再是我的妹子,更不是我梁家之人!”

  言語扼要,氣勢逼人,整個朝堂都隨著梁國舅這番話安靜了。

  梁後神情恍若受到了重大打擊,腳跟一軟,往後退了一步,險些摔倒。

  她做夢也想不到,原來這就是她的好哥哥,為了救他自己的兒子,重要關頭選擇獨善其身,不惜將她灌上汙名,一腳踢進萬丈深淵。

  什麽武則女帝,她若真有武則女帝千秋萬代的本事,此刻又怎麽會像隻無助的綿羊,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親哥哥、親兒子放在火架上炙烤而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的心裏滿滿都是恨,除了恨在場的所有人,更恨英年早逝的先帝,若不是他將自己推上輔政高位,若沒有嚐過權力給她帶來的快感,她又怎麽會變得貪婪而一發不可收拾?

  “罷了罷了……”

  良久梁後絕望地笑開,神情頹然“既然哥哥都這麽說了,哀家還有什麽可爭的?既然你們都說是天命所歸,哀家倒想看看這天命究竟有什麽厲害之處……”

  末了,長長歎了口氣,擺擺手,聲音沒有一點力道“罷了……回宮吧!往後你們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就算皇上被奸臣蒙騙輕信可笑的傳言,這朝堂之事,你們再求我,也不管了。”

  梁後怎麽想得到籌謀一世最後卻敗在了一塊所謂的“天外來石”上?

  一場鬧劇以民眾對天神的敬畏之心大獲成功而收場。

  可是長久被挾政的屈辱感這麽輕易洗刷幹淨,反而讓李元麟有些不敢相信。

  群臣退去,朝殿裏隻剩下巫遠舟及麵朝龍椅立著的孤單身影。

  “皇上在想什麽?”

  “巫少將軍,你說真有天意嗎?朕真的能做好這個皇帝嗎?”

  “皇上!”巫遠舟目色複雜,作揖,語氣堅定“恕臣僭越,有句話叫開弓沒有回頭箭,此事從南下時就一直謀劃,好不容易成功了,皇上得以親政,必定一改朝堂這派別互鬥百姓遭殃的病態局麵,不管前路如何,臣與家父還有阿澈必支持皇上,忠心不變!”

  “忠心不變……”李元麟重複著這句話,良久,英俊的麵上出現了一絲欣慰的神色。

  禦庭裏,一道瘦弱的身影步履匆匆,沿道宮女紛紛朝其福身,恭敬喚聲“青鳶姑娘!”

  女子麵容日漸嬌豔,已能見絕色之姿,麵對朝自己行禮的婢女們微點頭,匆忙的步伐並不停,閃身轉進一個拐角才摞起袖子,一壓袖爪的啟動扳機,一根連著細長鐵線的利爪彈出,下一秒巨大的縮力釋放,瘦弱身影便被拉著,一片雲般朝利爪落下的地方騰空飛去。

  雙腳穩穩落在屋頂。

  正暗自感歎這袖爪的神奇之處,旁邊便幽幽響起一道聲音“青鳶姑娘可真是今非昔比了,皇上親政,連帶著你這貼身侍婢的身份都尊貴了幾分。”

  葉淩漪抬眼,瞧向屋脊邊慵懶側躺,支著腦袋瞧自己的男人,笑了笑,毫不客氣回擊道“我倒是覺得稀奇了,堂堂上武都尉不去軍營操練士兵,怎麽關心起這等雞毛蒜皮之事?莫非是向民巷口聚眾擇菜、議論他人家長裏短的長舌婦們學了幾招精髓,用來揶揄我了?”

  男人眼眸深邃,唇邊的笑容深了些“許久未見,你倒是越發牙尖嘴利了,連以前與我虛與委蛇的架勢也懶得擺了。”

  葉淩漪撇撇嘴,將袖爪收好,朝屋脊邊的男人走去“什麽許久,明明才幾日未見而已。”

  “你可聽過一句話叫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如今算來,我們多少秋未見了?”

  “赫連大人從前說話就是這樣嗎?”

  葉淩漪坐下,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角。

  赫連澈明知她的意思,卻故意裝傻“青鳶姑娘所指何事?”

  “悶騷!”

  葉淩漪隻答二字。

  赫連澈覺得奇怪,問“悶騷何物?”

  某女存心欺負老古人不懂,擠出一抹笑說“就是誇你長得好看!”

  “胡說!”他雖聽不懂但也不至於糊塗,每次她用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來罵他都會辯解成好的意思,但兀自分析起來又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這個悶可解釋為暗自,至於騷……有輕佻的含義,連貫起來便是暗中輕佻,是罵人的意思!你這小奴才,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呃這個嘛……”

  葉淩漪幹笑,暗自腹誹老古人要不要這麽逐字逐句的計較?真是太不可愛了!

  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話鋒一轉,又說“為何邀我在屋頂相見?”

  “因為……”男人放下撐住腦袋的手,緩緩起身湊近她,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睛,唇邊飄出邪魅的笑。

  葉淩漪像隻麵對大灰狼而受驚的小白兔,睜大眼睛,身體往旁邊挪了挪,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某人不斷靠近,笑容漸入眼深處,倏忽伸出長手一把攬住那不斷後退的小蠻腰。

  他的氣息太近,近的似要吻她一般。

  葉淩漪心神緊張,手指下意識捉緊了衣角。

  “因為這裏沒有礙眼的人會妨礙我們。”

  溫柔細語,他的眼中像有無數星辰朝她墜來,比前夜那流星雨的空前盛況更美,令人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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