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決策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676
  肋骨斷了三根,刀入脾髒差點失血身亡。

  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充分說明劉侍郎是個狠角色,為了擺脫梁後竟對自己下了那樣的狠手。一招苦肉計,然後利用赫連澈製造出來的遇刺風聲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二人再聯合上演將計就計。

  這個時候外頭就傳言繪聲繪色說刺殺皇帝和劉侍郎的是來自民間的一股強悍勢力,民間最近興起的一個神秘組織,其勢力之大連前擁後簇的皇帝身邊都能滲透,且組織裏的人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狠角色,他們不求財專索命,專門盯著高官顯貴下手。

  謠言傳得真是神乎其神,煞有介事。

  一時間京中風聲四起,朝臣人人自危。很長一段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劉侍郎的身上,大家都在等著看被刺殺未遂重傷奄奄的劉侍郎會不會一夜暴斃。

  到了這一步,這事就像一個擺在明麵上的黑鍋,梁後縱算再強勢也不可能傻到在這個風頭浪尖再搞動作去主動背黑鍋。

  事情很快過去了一個月,傳聞中的強悍勢力與刺客再也沒有出現過在眾人的視線裏,所有人也就漸漸都遺忘了這件事情。

  早春的時候劉侍郎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複職後第一件事便叫宮裏收到了一份特別的“禮物”,是送給李元麟的——一份萬民請願書。

  劉侍郎呈送給李元麟的時候隻說是民間一個文墨功夫頗有些厲害的老頭主筆的。

  老頭的文墨功夫究竟多厲害葉淩漪不知道,隻是李元麟在打開那份萬民請願書時,竟坐在禦案前對著它發了一整天的呆,臉色很是陰鬱。

  就像烏雲密布的天空隨時都會降下瓢潑大雨。

  葉淩漪在旁邊研磨時好奇地偷偷瞥了眼,她不認識西朝那些文筆繁瑣又古怪的文字,隻瞧見請願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手印,就感覺一定不是好事!

  葉淩漪可以說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眼見李元麟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為了避免被傷及無辜她就很識相地福身行禮,準備退出去不在這觸他眉頭。

  “等等!”

  穿著一身男裝的葉淩漪被叫住,腳步猛地定住。

  李元麟沒有看她,話卻是對她說的“過來!”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帶著毋庸置疑的力量。

  葉淩漪抬眼看了李元麟一眼,遲疑了片刻還是走到了他身邊。

  “你怎麽看這份請願書?”李元麟問她。看1毛2線3中文網

  葉淩漪象征性地瞥一眼那份請願書,訕笑著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皇上您忘了?我不識字啊!”

  李元麟一愣,終於抬起一雙柔美的眼看了看她,頗有些無奈“朕倒是忘了,你是個不進文墨的硬家夥。”

  “是是是……”

  葉淩漪笑得很狗腿,心裏卻哼哼了聲“跟我在這弄筆拾墨?老娘認識的字,你還未必認識呢!”

  “這是民間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罄竹先生的字。”李元麟解釋。

  葉淩漪直皺眉,心道“罄竹?罄竹難書的那個罄竹嗎?這個老頭的名號還真是一言難盡。”

  看她凝神思索的認真模樣,李元麟不自覺彎起嘴角,放柔了聲音又說“離我近些,我把內容說給你聽聽,你再幫我分析分析如何?”

  “我?”葉淩漪顯得很意外,連忙搖搖手說“我不行的皇上,我一個小小奴婢,能為您分憂的也隻是照顧好狗柱子。”

  李元麟今日一天繃著臉,聽了她的話難得露出了一絲輕鬆的表情,緊接著也不由她分說便執起她的手壓在了那份萬民請願書上。

  葉淩漪被迫矮下身子,稍稍側目就瞧見了李元麟線條柔美的側臉,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這是從鎮河郡送來的請願書,上麵說的大概意思是鎮河郡守霍達到鎮河短短數月為百姓造福不少,最後卻蒙冤死去,太後親侄梁泗係鎮河府丞今升至郡守。彼時霍達為郡守梁泗不僅沒有做好屬官分內之事反仗著自己是皇親貴胄曾多方刁難霍達、平日更是為禍民眾無惡不作……霍達死後,郡守府一丫鬟被釋奴,據她回憶霍達死因並非頑疾。丫鬟目睹梁泗與霍達飲酒,其間霍達曾去小解,梁泗便趁機在霍達酒裏下了東西,這事正巧被端菜進來的丫鬟撞見,梁泗便以她全家性命威脅,迫其淫威丫鬟隻好妥協,未曾想第二日霍達就突然暴斃,一夜之間霍府全員在梁泗欺壓下淪為喪家之犬,家眷不堪打擊相繼離世。丫鬟亦因此良心不安終日鬱鬱,曾多次欲將實情呈送於眾,但丫鬟畢竟人微言輕又害怕梁泗勢力便一直將事情堆壓在心頭,直到霍府唯一幸存者小夫人在京城變成刺客被殺的消息傳回鎮河,小丫鬟終於經不住良心譴責將事情抖了出來。如今萬民請願便是要朕治梁泗的罪!”

  “這麽說……”葉淩漪略加思索“如果霍達真是被害死的,皇上治梁泗的罪必然大得民心!這可是好機會啊!”

  “未必!”先聞其聲未見其人。

  有人進來,禦案邊的二人齊齊投過去視線,才見身著銀白甲胄的赫連澈雄姿英發地走了進來,瞧見對麵那二人,深邃的眼眸立即變得銳利。

  “赫連護衛使這話什麽意思?”皇帝陰柔的麵孔上帶著些許威嚴。

  赫連澈隻形象地作了個揖,眼睛一直鎖定在葉淩漪與李元麟幾乎碰在一起的肩膀上。站定好了才說“其一皇上隻瞧見這份萬民請願書,梁泗是否有罪還有待考究。其二,梁泗乃太後親侄,其母黨勢力張狂,皇上若輕易治罪恐引其母黨甚至其他朝臣不滿繼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李元麟凝眸思忖,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長久以來他隻是名義上親政,朝堂大事實權仍被太後操控著,如今刺客之事引出霍達的死因是契機,此事又與梁泗有關,若憑一份請願書輕易治罪恐引起朝堂不滿,他決斷不能做那丟了西瓜撿芝麻的毫無長進之事,所以這事還得再斟酌才是。

  默了半晌,李元麟問“赫連護衛使可有想法?”

  “其實這事要解決也簡單。”赫連澈不假思索,“早春已至,沿河百姓到了春種時節,皇上理應效仿曆代重熙累業之明帝,下巡江南觀百姓勞作方感民間疾苦,以思革舊陳新撫慰民心。”

  “下巡江南?”李元麟默默重複了赫連澈的話。

  “這個好!”少女眼眸倏地明亮。

  李元麟側眼與她對視,葉淩漪眯眼笑著解釋說“皇上可借由下巡江南一事徹查霍達死因!皇帝親自辦案一可收獲民心,二來那些朝臣也不好說什麽!”

  這倒是個辦法。

  李元麟沒有表示反對,隻是考慮了一會兒,略皺眉憂慮道“若下巡江南太後那邊得到消息先有所動作,怕是我們還未到達鎮河,關於霍達之死的線索和證據就先被銷毀了。”

  “這個就更簡單了!”

  赫連澈輕輕挑起嘴角。

  李元麟看過去,深邃的眼睛裏略夾帶一絲迷茫。

  “梁泗如今是鎮河郡守,隸屬朝廷管轄,隻要皇上先下赦令赦免擄扣朝官員之罪,小臣自可派人過去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梁泗羈押,再將證人保護起來。”

  李元麟眸光微微瀲灩,顯然是心動,片刻又提起了防備“我憑什麽相信你?”

  要知道他赫連澈的護衛使統領一職是太後親封的,名義上他是太後的人,如今卻站在這裏替他李元麟出謀劃策,這實在讓人不得不防。

  而麵對他的懷疑,赫連澈別有深意地瞧向了葉淩漪,嘴裏的話卻是對著李元麟說的“皇上不必懷疑,小臣這麽做是為了報答皇上的賜藥之恩。”

  李元麟自然不知賜藥那日發生的事。赫連澈卻是故意提起的,那一日他們失去理智,差點越過了那道德的雷池,以至於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臉紅心跳。

  她覺得自己那個時刻一定是瘋了,要不就是被鬼上身了,不然那時她怎麽在心底竟有些心動?更令人不解的是,自從那天以後她光是看著那人都覺得他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可思議的,令人抗拒不了的魅力,以至於不知覺間她的眼睛已經學會了在人群中自動追尋他的身影了。

  這簡直是個危險的開端。

  觸及到對麵那略顯得露骨的眼神時,葉淩漪的小臉不可抑製地紅了紅,仿若做賊被抓似得慌忙別開視線,垂下眼簾臉卻更燙了。

  一旁的李元麟也不是個傻的,察覺到二人細微的變化眼裏神采變了變但並不挑破。

  “那朕便信你一回,照你說的,在朕下巡江南以前切不可走漏風聲,赫連護衛使需盡快完成那件事。”

  那件事特指秘密扣押梁泗與保護作為證人的丫鬟。

  李元麟急於打破眼前局勢徹底摘除自己傀儡皇帝的帽子,於是他在心裏建了一個賭局,和赫連澈賭誠心的同時也與自己賭一把,賭的是這江山大業,賭的是他背後站著的黎民百姓。

  七日後,李元麟終於下令南巡,除了伺候的仆從侍衛以外隻簡單欽點了幾名朝中大員隨行,劉侍郎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這個決定下達未過去多久就遭到了梁後的強烈反對。

  梁後以帝之安全無法保障與不可一日豁朝為由告誡皇帝收回成命深省己身,然君詔已出,李元麟執意以君無戲言駁回了梁後之告誡,梁後氣極遂偕同黨羽當朝跪地不起求皇帝收回成命,豈料李元麟也是犯了拗堅持不置一顧。

  母子二人頓時形成對抗,梁後很快就被“氣病了。”

  其實梁後的心思很明顯,她知道皇帝的翅膀硬了想要脫離她的束縛,如今她裝病無非是思量就算拖不住他下巡江南的雙腿也要讓李元麟被人詬病,這樣一來,李元麟下巡江南的道路必然不易。

  這是一個野心遠勝於血脈親情的母親的思想,她想要登上權力的頂峰做第二個武則女帝就必然得拋去尋常的母子之情。

  李元麟是知道的。所以他就算被人詬病,就算所有人都說他這個皇帝不孝、昏庸不受朝臣諫議,也好過做一個隻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難卻無能為力的傀儡。

  他一定要改變眼下情形,扭轉這病態的局勢。

  這是李元麟給自己下的決心。

  是以,南巡令下達後的第三天,李元麟的隊伍終於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