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招供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832
  此時能活動的範圍已經越來越小,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

  丹青自幼跟著赫連澈,如今就這麽去了,赫連澈雖然心有不忍,但隻能強忍痛楚抱起葉淩漪,將身後這一大片火場留給了他。

  丹青死了。

  這場邪氣狂風一直“嗚嗚”地刮到了黎明時分。

  天色大亮時,天心居主屋的火已經撲救得七七八八了。

  偏房裏,葉淩漪剛剛醒轉,扶了扶要裂開般疼痛的腦袋坐起身。

  一麵屏風之隔,赫連澈坐在座上,眯起眼睛看著伏在座下瑟瑟發抖的下人,冷著嗓音問“說,是誰指使你的?”

  下人搖頭,咬牙擺出副冤枉的嘴臉“奴才不知道啊,這火燒起來,真的和奴才沒有關係啊。奴才不過是個負責守夜的下奴,平時連天心居的門都進不來,如何能成為這縱火的凶犯呢?”

  “你果真不說?”

  赫連澈望了旁邊的侍衛青楓一眼。

  青楓便抽刀架在了那下奴的脖子上。

  “不如這樣,你一刻不說,我便割你一片肉,一時不說我便送你去見閻王。”

  赫連澈起初說得不緊不慢,卻獨獨咬重了閻王二字。

  下奴渾身一震,一雙賊兮兮的眼睛轉了轉,堅持道“不管粼少爺如何,奴才沒有做過的事情絕不承認,相信太師府必不會濫殺無辜。”

  “你這麽有自信?”

  赫連澈的聲音夾雜著冷笑,睇了青楓一眼。

  得以示意的青楓手起刀落,下奴的背上已被削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流了一地。

  下奴“嗚裏哇啦”的痛喊,滿地打滾,青楓隻輕輕踩住他便不得動彈了。

  “太師府最不缺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赫連澈起身,慢慢走向他,笑容頗為詭譎“就是你口中那不會被濫殺的無辜冤魂。”

  下奴的額頭因疼痛沁出一層冷汗,驚懼地直搖頭,哆哆嗦嗦道“不,你不能殺我,不能……”

  “那便試試!”

  赫連澈的聲音落下,下奴頭頂隻見一片冰冷的白光閃過,染血的刀猛然落下。

  “我說我說……”

  下奴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

  赫連澈蹲下,盯著他的眼睛裏藏著危險。

  下奴張大嘴大口大口喘氣,後怕地盯著那探到自己鼻尖前的血刃“是劉三娘,全是劉三娘幹的!”

  “劉三娘。”

  赫連澈作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下奴著急解釋道“就是前段日子被您貶為馬奴的劉姑子,因為懷恨在心所以才這樣做的。奴才之所以要瞞著是因為奴才也沒有辦法,誰叫……誰叫她是奴才的媳婦呢?”

  下奴故意作出副痛恨悔之不及的表情。

  赫連澈失去了耐心,揪著他的衣襟狠狠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青楓,剁了他,喂魚。”

  青楓得令,刀尖戳到了下奴的臉上,下奴終於“嗚哇”一聲大哭了出來。

  “我真的說,真說還不行嗎?”

  “再敢耍花招,神仙也救不了你!”

  青楓顯得比赫連澈更沒有耐心,多次出手又止,早就勾起了他身體裏那一抹嗜血的因子。

  下奴痛哭流涕點點頭“是三少爺,是他讓我這麽說的。他說隻要我這樣說,最多不過是劉三娘頂罪,不會牽扯到我的身上。”

  “那這麽說,是赫連塗縱的火?”

  “這個奴才是真不敢亂說,三少爺隻是給我錢,不斷給我錢讓我監視天心居,其他的奴才真的不知道,丹青小管事被燒死也不關我的事。”

  “你說什麽?”說話的是葉淩漪。

  原來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青楓旁邊,定定盯著躺在地上的下奴,稍一愣似想起了什麽“你不是一個多月前在天心居外……”

  這是個負責巡夜值守的下奴,一個半月前,就是他在天心居外偷看並向赫連塗報告情況,一直持續到昨夜,失火後本來是要逃走的,誰知赫連澈先一步將他控製了。

  將臉上吃驚的表情壓下,葉淩漪皺眉,再一次問“你剛剛說,誰死了?”

  下奴害怕地直哆嗦“那個真的不關我的事,我隻是拿錢送消息,丹青小管事的死真的和我沒關係。”

  “你說,丹青死了?”葉淩漪難以置信的後退兩步,旋即震怒奪過青楓手裏的刀,“你!”

  下奴已經被嚇得麻木了,再也不嗚哇亂叫,隻有一雙眼還在不斷流淚,仿若一隻瀕死的野狗“我真的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胡說,丹青明明沒有去火場,明明……”

  葉淩漪想起了什麽,抬起眼看著座上滿目沉痛的赫連澈,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麽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她明明記得……

  目光偏移,她終於發現了那擺在門邊的一副擔架,上麵蓋著一層白布,白布下是凹凸不平的。

  難道昨夜那個人,是丹青?

  葉淩漪猝然丟了手裏的刀,突然想起了初見矮小少年時的情景,那雙漆黑的眼睛裝滿了善意,初入府門老秋惡作劇般把她和丹青的手握在一起,他便輕易羞紅了整張臉,他在人後教她男女大防,卻在人前裝出一副老江湖的深沉樣子,她被人冤枉成殺人凶手時他因為她求情而被赫連澈罰了,後來又因為自己偷懶不學無術,他再次替她挨了板子,既是這樣,他仍舊會半夜偷偷給她送來傷藥,毫不吝嗇地把他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給了她,僅僅因為他知道下奴無權使用藥品,他是不想她傷口發膿潰爛最後活活痛死。

  這是個多麽溫柔的少年啊,他是這府裏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人,如今卻就這樣……

  每走近那方白布一步,她就感覺冷意往心裏鑽深了一寸,等她終於站定在擔架前時,那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寒冷已經叫她伸向白布的手都顫抖了。

  她是沒有勇氣掀開那層布的,因為她知道那底下一定是個麵目全非的人,她沒有信心麵對他而不崩潰。

  她不想看,她寧願隻當那個下奴在胡說。

  葉淩漪明明是這樣想的,可那雙伸出去的手就是怎麽都停不下來,即是她拚盡意念去控製就是控製不住。

  “夠了。”

  有人在她的耳邊低吼。

  葉淩漪呆呆轉過頭,她的臉上無淚,眼睛裏也沒有絲毫感情存在,隻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赫連澈看著眼前這張漲紫的臉,一瞬間一種難以言狀的尖銳刺痛蔓延開來。

  一瞬間,她像被人抽走了靈魂,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直往地麵墜去。

  赫連澈及時接住她,皺眉揮揮手。

  立時有人過來將她挪回了裏間。

  “主子,你看這個人該如何處置?”

  青楓瞪著眼瞧著地上瑟瑟發抖的下奴,巴不得立馬就將這個人抽筋扒皮。

  赫連澈不說話,沉思了片刻說“不必髒手,先把他放了,赫連塗自不會留下活口。”

  青楓點點頭,鬆開腳。

  那下奴果然唯恐不及地爬起來,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跌跌撞撞跑出了門。

  “主子,那這赫連塗……”

  赫連澈走到案前,案上擺著一卷翻看到一半的竹簡,簡上“蓄勢待發”的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片刻,赫連澈搖搖頭“他怎麽說也我的三弟,就算他想置我於死地,我也得看在父親的麵子上原諒他。”

  眼角餘光裏有人影閃過。

  赫連澈無聲笑了,卻是無比森冷的微笑“丹青啊,你的仇我一定會替你報,連同我的,連我母親的,一定會千倍萬倍的討回來!一定!”

  赫連注正坐在書案前寫字,聽完伏在地上的人匯報,手中狼毫一頓,一抹狐疑立即從那雙幽深的瞳孔裏釋放了出來。

  “他真這麽說?”

  伏地下人重重磕頭“奴不敢欺瞞太師,這確是奴在門外親耳聽見的。”

  赫連注幹脆放下手裏的狼毫筆,負手踱步到窗前,微斂目,似在揣度。

  “不管怎麽樣,天心居那邊你給我盯緊了,有什麽消息立馬來報。”

  下人應“是。”

  說罷,那人便退了出去。

  赫連注負手轉了轉右手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對守在屋裏的侍者道“交代下去,把赫連塗院子裏的下人連同其親屬全部誅殺,再給我警告那個蠢貨,就說他若還想做我赫連注的好兒子,若想讓他那藥罐子母親安穩度完最後的日子,那就讓他給我老實點,我的眼裏可容不得半粒沙子。”

  侍者點頭退下。

  自屋裏黑暗的陰影裏便走出來了一個成年男人。

  赫連褚臉上掛著陰冷,望向赫連注“爹為什麽不幹脆借此機會殺了那野種?對外可宣傳是風大走水,想必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剛說你兄弟愚蠢,怎麽?這會兒你也跟著愚蠢了?”

  赫連注麵色不善,冷哼一聲走回書案前“你以為梁後為什麽要特地安排那一出?”

  赫連褚想了想,說“爹是說前段時間,梁後忽然召見魁首一事?”

  “不錯,梁後故意避開我,是覺得這些年我的羽翼膨脹的太快,正所謂功高蓋主,她現在正需要一個能牽製我的人。而這個赫連澈便是最好的人選。”

  “兒子不明白。若如此,梁後為什麽不選其他人?比起一個沒有聲望的赫連澈,朝中有權勢的臣子豈不比比皆是?”

  赫連褚臉上略有疑惑。

  赫連注冷笑說“梁後有心效仿武後,牝雞司晨,一個女人也妄想稱王稱帝。她要控製少年皇帝,首先便要掌握皇帝的一切,而掌控皇帝她需要一把利劍,是沒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那種利劍,即便事發也能隨時拋棄,如此用起來便更加趁手,赫連澈是其一,那個從蒼嶷山下來的狼崽子便是其二,他們都是在世上無牽無掛的人,況且,梁後深知赫連澈身世,亦知他親眼目睹他母親死在新房裏,你覺得他會半點都不恨我嗎?”

  “梁後是想利用赫連澈的仇恨?”

  赫連褚頓悟。

  赫連注笑“憑借赫連澈的絕頂聰明怎麽可能不知梁後的用心?那二人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梁後想將赫連澈培養起來與我對立,即便培養不起來,他也能在背後給我一刀解決了她的心頭大患。若你在如此時候殺了赫連澈,你猜梁後會不會坐視不管?”

  “這個該死的老太婆!”

  赫連褚咬牙,臉上滿是張狂的陰狠“總有一天,要叫她知道與我們太師府作對的下場!”

  “哼,急什麽?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不過較量一番而已。”

  赫連注靠在椅子上,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赫連褚疑惑“莫非爹已經想好了對策?”

  赫連注望向窗外明淨的天空,一絲算計流過他的眼睛,他隻說了五個字“狼崽子的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