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懲戒
作者:桃阿八      更新:2020-08-04 17:17      字數:3618
  話音未落,一雙手便先一步高高舉起,用盡全力朝她甩下來。

  葉淩漪手疾眼快,眸色驟然淩厲,捉住了她的手。

  被鉗製的女奴才怒不可遏,抬起另外一隻手去掐她的脖子,葉淩漪也不慌,隻輕輕踢了她的膝蓋,女奴才就跪在了她的腳邊。

  “怎麽?剛才還說我勾引主子,這麽會兒就著急給我行禮了?”

  葉淩漪的大眼睛裏浮現一絲笑意。

  幾個奴才交換了個眼神,齊齊朝她圍了過來。

  葉淩漪身上有傷,對付一人尚且綽綽有餘,但幾人一起上來她就真的不是對手了,所以很快被她們控製住了。

  一個清脆的耳光甩在她的側臉,火辣辣的疼感立馬順著耳根子燒了上來。

  “你倒是很能耐啊!”

  女奴才的眼裏發狠,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別指望攀了高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在這下奴院子裏你不過是最不值一提、令人鄙夷生厭的汙泥,連主子的鞋都不配提的東西,隻配讓人踩在腳下。”

  剛剛那個耳光的力道讓她不慎咬破了舌尖,口中一絲血氣順著嘴角溢了出來,但她的眼神仍是倔強。

  她被迫跪在地上,仰著頭形如邪魅地嗬嗬笑了兩聲“那你們呢?你認為你們自己又是什麽?同在汙泥裏,你們不過為他人走狗,被人擺弄利用還無所感知,簡直愚不可及。”

  “讓你胡說!”

  女奴才怒氣衝衝地一腳踹上她的肚子。

  葉淩漪眉頭一皺,腹部立即傳來一陣強烈的痛感,感覺五髒都要碎了。

  女奴才得意洋洋,衝鉗製她的人說“剪刀呢?”

  一把剪刀如願奉上。

  那是一把夜裏用來剪燭心滅燈的剪刀,上麵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燭油。

  剪刀在陰笑的女奴才手裏轉了方向,刀尖朝下正對著她的眼睛。

  葉淩漪喉頭上下滾動,警惕道“你們想做什麽?”

  “明知故問。”女奴才摸摸剪刀說“雖然不知道主子看上你什麽,但你的臉看起來十分討厭,不如姐姐幫你剝了這層黑皮讓你脫胎換骨怎麽樣?”

  “可惡!”

  葉淩漪猛地發力,仍未掙脫多人的掣肘鉗製,反而扯痛了身上的傷。

  剪刀握在女奴才手裏,刀尖竟沒有絲毫猶豫朝她的眼睛狠狠落下……

  “膽敢在赫連府行凶,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耳旁赫然響起一道怒聲,舉著剪刀的女奴才上一秒還凶神惡煞,下一秒就被一腳踢翻在地,神色痛苦地捂著胸口直哼哼。

  掣肘葉淩漪的人全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跪下地,齊齊喊道“丹青管事。”

  矮瘦的少年滿目關切上前,將葉淩漪扶起來“還好嗎?”

  神情呆滯的葉淩漪沒回他,仿若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裏回過神。

  丹青皺眉看了眼濕漉漉的被褥,把她扶到了屋外,又對幾個奴才說“敢在這裏稱王稱霸使壞,我看你們是膽肥忘了這裏是赫連府忘了規矩,既是這樣那就都隨我去見粼少爺,看他是發賣了你們還是直接打死你們!走!”

  在這個時代,府裏奴才在賣身契未滿時就被發賣出去就等同是被畫上了大大的不合格的垃圾,平常富貴人家選奴才重在身家清白多數為吃不起飯的窮人家兒女,像這種被發賣出去的奴才既被貼上不合格標簽斷斷不會被二次選用的,而這類人的下場要不就是到窮人家淪為生育工具後落得個餓死的下場,要不就是被賣進窯子被活活折磨致死。

  總之就是死路一條,不過先後而已。

  女奴們多年紀不大,丹青這麽一嚇,有兩個立即哭出了聲,尤其是為首的那個年紀稍長的,竟神色慌亂地爬過來揪住丹青的褲腿說“是劉姑子,這一切都是劉姑子指使的,她嫉妒那丫頭得了粼少爺眷顧,所以要我們替她教訓她,都是劉姑子的錯,不關我的事啊!”

  “愚蠢!”

  丹青嫌惡地推開她說“你們可知道這丫頭是太師的人?她劉姑子算是哪根蔥?犯的著你們為她去死?這事一出,她倒是十指如初撇的幹淨,你們可就沒那麽好過了!”

  參事女奴紛紛一愣,這會兒才恍悟自己這是既遂了劉姑子的心願,又當了替死鬼。

  丹青也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就對門邊吩咐“快來,把這些妄論主子的狂逆之輩綁去讓粼少爺定奪!”

  侍衛應聲而上。

  在女奴哭哭啼啼的聲音裏,赫連澈被請到了現場。

  這是在內院旁邊辟出來的一個小小的院子,本是貼身下人們值夜的地方,今日卻成了審問之所。

  劉姑子也被侍衛扭送了過來,不安分地左右掙紮,最終憤恨跪在了地上。

  赫連澈注視著跪在劉姑子旁邊一言不發的葉淩漪,溫吞開口道“距離昨日之事才過去多大時間?你怎麽又惹事了?”

  葉淩漪抬起眼睛直視他,漆黑眼睛裏一片清明。

  丹青替她說到“主子誤會了,今日之事全是這群刁奴……”

  赫連澈抬手,製止了丹青說話。

  “奴才間的這點小事也值當我出麵?我看這府裏真是變得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赫連澈聲色漸厲。

  丹青撲通一聲跪下地“回主子,依奴看,這下奴確實需要整治整治,今日若不是奴碰巧遇上,太師三年心血恐怕就得付諸東流了,到時人命事小,萬一惹怒了宮裏那位事大。”

  他故意說的很嚴重。

  赫連澈不動聲色瞥一眼跪在自己腳邊的人,沉聲問“是誰這麽大膽子?”

  原本還在哭哭啼啼的女奴嚇得忘了抽泣,縮著肩膀不敢吱聲。

  年紀稍長的那個唯恐晚了,指著劉姑子就說“是劉姑子,劉姑子讓我們教訓青鳶的,都是劉姑子的主意,我們也是迫於她的淫威不得已而為之,請主子明鑒!”

  突然被點名的劉姑子神色一狠“好你個死丫頭,你們自己欺負人也就罷了,如今竟合起夥來汙蔑我?我劉三娘豈會對一個小姑娘這般狠毒?”

  赫連澈眯著眼睛看著女人間的一來二去,不耐煩說“你說是劉姑子要你們教訓青鳶的,她為什麽這麽做?”

  女奴狠狠瞪一眼劉姑子,說“她嫉妒青鳶,說青鳶進府時間不長卻出盡了風頭,尤其是今日還進了主子的寢房,若不殺殺她的威風恐日後就要忘了自己是誰。”

  “還敢胡說!”劉姑子不服氣,轉手給了她一個巴掌,又對赫連澈道“粼少爺可千萬不能聽這個賤人的滿嘴胡言,奴絕對沒有這麽說過!”

  赫連澈不甚在意,隻說“看來這府裏是真沒了規矩。”

  丹青跪在地上,眼色疾厲,喝道“大膽!主子還在座上你竟敢擅自動手,眼裏可還有主子?可還有規矩?”

  劉三娘意識到行為失當,渾身一震,忙求起饒來。

  赫連澈撐著腦袋“掌嘴!”

  配刀的侍衛走過來,揚手狠狠甩在劉三娘的臉上。

  男人的力氣很大,不過才受了幾個耳光,劉三娘的兩眼就已經發昏,牙根子鬆動,臉也跟著紅腫起來。

  劉三娘痛得哇啦大喊,眼淚鼻涕齊往嘴裏流,看起來很是惡心。可赫連澈不喊停,誰也不敢說話。

  “行了。”

  等到赫連澈好不容易出聲時,劉三娘已經被打得幾乎要昏死過去了,掉了好幾顆牙,鮮血和著口水黏嗒嗒的掉下來,全然失了平時那種風韻猶存的感覺。

  “記住,千萬別自作聰明。”

  “是,謝……謝主子。”

  劉三娘強撐著精神,腫成金魚的嘴裏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

  “還有你們……”

  座上人冰冷的目光似無數寒箭,年少的女奴們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議論主家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無限威嚴。

  失去主意的女奴們頓時泣不成聲。

  幾名侍衛又聽赫連澈吩咐“膽敢妄議誹蔑主家,這些刁奴留著隻會亂了太師府的規矩,拖下去杖殺!至於劉姑子……便由管事貶為馬奴,自去領下鞭笞三十。”

  話一說完,登時哭喊一片。

  赫連澈皺眉,一揮手,侍衛就齊齊圍上來將女奴拖了下去。

  那個年齡稍長的女奴瞪著赤紅雙眼,大喊“是劉姑子,都是劉姑子害了我!劉姑子,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少女淒厲的哭喊和詛咒聲漸漸隨風遠去,這一瞬間葉淩漪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話“在這下奴院子裏你不過是最不值一提、令人鄙夷生厭的汙泥,連主子的鞋都不配提的東西,隻配讓人踩在腳下。”

  果然是這樣,下奴命賤不如草芥,今日是殺一個,明日是誅一群,高貴的人隻需要動動嘴皮發號施令便有人因此被奪走了寶貴的性命。

  這是多麽可悲的事情。

  葉淩漪忽然覺得剛才欺負自己的那群人很可憐。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明明是劉三娘,隻因說話的是女奴們,隻是因為她們具有侮辱性的不實言論裏提及了赫連澈,所以她們就該死。

  這哪裏是在為她討回公道?

  從始至終赫連澈都沒有詢問過她半分,因為他並不在乎事情真相是什麽,不管她遭遇了什麽,在他眼裏隻要她還沒死,隻要還能為為太師府所用便什麽都不重要。

  忽然間,她明白了昨日自己向廚子索要證據時赫連澈那個笑聲的含義,這裏沒有警察,沒有公正大道,有的隻是權力、壓迫,和形如牲口不斷被奴役的下等之人,什麽叫證據,有權力有身份的人說話那才叫證據、才叫正義。

  葉淩漪心情沉重,盡管滿腔同情,不過她並不打算替那些人求情,這個世上最一無是處的便是來自同等階級自以為是的同情。

  告謝起身。

  準備離開時,赫連澈突然對她說了句話,他說“若想在這裏安穩度日,除了夾起尾巴做人以外,便隻有拚死往上爬這一條路。”

  葉淩漪納悶地回眸看他。

  銀色麵具後一絲痕跡未見。

  次日,赫連澈果然差了人過來。

  葉淩漪被傳入天心居時,赫連澈正端正坐在案前看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