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信鴿
作者:修月手      更新:2020-08-04 14:33      字數:3649
  站在修月居的閣樓上,遠望天邊的朝霞,紀弘成默然的看著眼前的木胯則西。

  昨夜的一切還曆曆在目,而一夜之間,水西大軍已經把戰場完全清理,仿佛那死去的三萬人,從來沒有到過這個世界。

  他一眼便能夠看到烏恩撞死的那個地方,那上千斤的大石頭,硬是被劉博叫人給搬走了,說是留在那裏晦氣,恩師看到了會不舒服。

  這一仗勝利了,危機解除了,可紀弘成高興不起來。曆史上沒有這麽一場戰爭,這些人的死會不會是因為自己?

  現在的時間,是新水西元年,這個時間輕飄飄的,說出去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是哪一年。蒙古是哪一年?大宋是哪一年?搞得懂的人也不多。

  紀弘成竟然發現,跟生態環境一樣,曆史也是脆弱的。他紀弘成帶來的神機炮,一夜之間滅掉了三萬人,以後還會死更多的人。這絕非他的本意,他原本想建設,而不是破壞。

  劉博來到了他的身邊

  “恩師,戰爭一旦爆發,是不可能輕易平息的。蒙古人打遍了全天下,他們的目標也是天下一統,這似乎跟恩師的華夏一統論異曲同工。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無條件的追隨恩師。我不恨蒙古人,但我也不喜歡他們,我殺韃子,是因為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

  紀弘成驚訝的看著這個弟子,這番話並不深刻,但是透出衝天的自信。

  “繼續說!”

  “恩師,博知道你不喜歡戰爭,不想殺人,你想讓水西律管著所有人,包括蒙古人和大宋人,這樣就不用殺那麽多人,也沒有人會威脅咱們,恩師就可以帶著我們,實現咱們水西學派的夢想……”

  劉博這番話,每一句都說在了紀弘成的心坎上,他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劉博卻是跪下道

  “恩師,博向恩師請命,願為恩師遊曆天下,招攬天下英才,為我水西學派所用。”

  紀弘成更加驚訝了

  “劉博啊,恩師並沒有告訴過你,我有這些想法,你是怎麽知道的?”

  若非絕對相信劉博的人品,隻這番揣摩人心的能力,紀弘成會把他當成楊修的。

  劉博不是楊修,紀弘成也不是曹操。他原本以為自己很孤獨,沒想到潛移默化之間,自己的親傳弟子領會了自己的思想精髓。

  劉博再拜道

  “恩師曾經說過,咱們的師祖說,要把我們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我們的敵人搞得少少的。恩師還說,這叫統一戰線。蒙恩師教誨,博耳濡目染,能夠揣測恩師遠大誌向之萬一,實在三生有幸。恩師的夢想,就是劉博的夢想,為了實現它,劉博願意為恩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紀弘成感動了,他眼眶濕潤了,一把扶起劉博道

  “為師很欣慰,既然如此,等到明日,你來見我,為師做些準備,便給你交代具體任務。”

  劉博堅定的道聲是,便大步流星的離去。

  劉博的這番話,對紀弘成無疑是巨大的鼓舞與啟發。正所謂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紀弘成決定,讓劉博去辦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卻沒做到的事。

  當夜,紀弘成為劉博準備了兩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份名單,上麵全是一些名揚後世的人物。其中有個人讓紀弘成犯了難,那便是耶律楚才。

  現在耶律楚才是蒙古太師,然而現在成吉思汗早就成了曆史,蒙哥也死了,耶律楚才應該早就不在人世。

  他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現在是穿越,不是真實的曆史重演,很多人很多事已經發生了改變。或許是他這隻蝴蝶的翅膀扇起了颶風,或許不隻他一隻蝴蝶……

  紀弘成為劉博準備的第二樣東西,是春蕊抄錄,水西坊印製的《水滸》。他相信讀了這部書,如何對名單上的那些大能進行“統戰”,劉博一定能夠找到靈感。

  響水邑那邊偶爾去講講故事,邑宰之位早就交給劉長慶擔任,自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樞密使,總不能還去親自當個邑宰。

  其實這個邑宰地位可不低,跟後世的鎮長不一樣。由於有諸多產業,又是在木胯則西,他跟一個部落頭人的地位是一樣的,甚至還要略高一點。

  劉長慶作為紀弘成的得意弟子,自然處處為他考慮。在修葺水西書院的時候,他把書院後山的一幢大宅子單獨隔開,那便成了紀弘成的別墅,匾額上書“望月別院”。

  修月居原本建在飛崖之上,腳下是水西書院的主寨。由於從書院出入多有不便,紀弘成從別墅沿著懸崖修了一條棧道與修月居相連,這樣一來,出入就可以不經過書院。

  這是一個絕對隱秘的空間,他能夠看到書院和木胯城,而人們卻看不到高閣上的情況,這倒也方便他做事。

  在他把家從響水邑搬到望月別院的第一天,就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劉長慶修建的懸崖棧道上,有一窩鴿子,住在棧道上的避雨亭上。

  他走上棧道仔細觀察,這些鴿子數量有十幾隻,然而每天在窩裏的鴿子都不一樣。

  這些鴿子難道有智慧?否則怎能夠做到每天輪換,數量卻穩定不變?後來紀弘成明白了,這不是野鴿子,而應該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家鴿。

  天晴的時候,鴿子們不在木胯則西盤旋,而是飛到高空,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這些鴿子是誰養的呢?他們飛到那裏去?

  就在紀弘成饒有興致的看鴿子時,春蕊來了,拿著一袋米。

  “春蕊,這些鴿子是你養的?我怎麽不知道?”

  春蕊道

  “不是我養的啊,這是老邵養的。他說這些鴿子是您的寵物,讓我照顧好。”

  “老紹?什麽老邵,我不認識啊。”

  春蕊也納悶怎麽少爺不認識他,於是道

  “就是跟著劉師兄修書院的那個,四五十歲,長得比較黑。”

  紀弘成的記憶力是很好的,可是照春蕊這個描述,他跟們就想不起來這個人,那些工人都比較黑。隻有把劉長慶找來問問了。

  劉長慶來了被小斯叫來了,紀弘成道

  “跟著你一起修書院的老邵,現在在哪裏?”

  劉長慶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道

  “你說那個喜歡養鳥的老邵啊?辭工了,他說這邊工程完了,他要回家裏看看。”

  春蕊在一旁道

  “邵叔叔人很好,他走的時候跟我交代,一定要替他養好這些鴿子,別被人拿去燉湯了。少爺,以後這些鴿子就讓我來喂吧,冬雪給它們為食它們還不吃呢,就吃我喂的。”

  劉長慶也想起什麽道

  “這個老邵盡瞎說,他每天都給林子裏的這些鳥兒喂食,這些鳥都聽他的,連最警覺的斑鳩都敢站在他的頭頂上。懸崖上的鴿子從來不下地,可老邵一招呼,就有兩三隻飛下來……”

  紀弘成好像抓住了些什麽。

  劉長慶走後,紀弘成問道

  “春蕊,老邵說過這些鴿子是我的寵物?”

  “對呀?少爺,我也納悶你什麽時候喜歡寵物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紀弘成道

  “沒什麽,以前不喜歡,現在喜歡了。對了,以後你親自喂鴿子,不要讓其他人接觸這些鴿子,知道嗎?”

  春蕊張大眼睛,好奇的壓低聲音說

  “少爺,難道這些鴿子是信鴿?”

  “我也不知道,如果哪天你發現鴿子帶回了信,它們就是信鴿。”

  悠閑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過去了一個月,夏天來臨了,池塘裏的青蛙開始叫喚,蛐蛐兒也在夜晚來唱催眠曲。

  紀弘成除了偶爾去新城看看工程進度,去市場看看交易情況,就在修月居小樓上看書。

  水西書院終於有了上萬本書籍,大水西坊印製的隻占一半,另外一半是商販們從各地帶來的手抄本。

  紀弘成非常愛惜這些書,每一本都是智慧的結晶。他講故事的速度有限,因此水西坊出版的後世典籍,隻有幾本。不過每天他都在給春夏秋冬講書,春夏秋冬又抄寫出來,拿給水西坊印製,每一個故事都從水西開始傳播,傳向大江南北。

  尤其是《三體》,每次印製一千冊,要不了多久就銷售一空。據說在益州,居然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講《三體》故事,連蒙古兵都聽的如癡如醉。

  這一天,紀弘成在修月居躺著,他一邊講故事,春蕊一邊給他扇扇子。倒不是天氣有多熱,水西即使夏天,也是涼爽宜人。之所以扇扇子,是因為春蕊怕文字咬著少爺。

  這一部《狼圖騰》,紀弘成做了一點改動,故事裏的背景改成了當下時期,居然成了一部關於蒙古的書。

  試想,蒙古人看到自己熟悉的狼,熟悉的草原,書中蘊含智慧與自然哲理,他們會不會很喜歡呢?再一看封麵,薑師兄著,冬雪抄錄,水西坊印製,他們會不會羞愧?

  就在紀弘成講到頭狼帶著狼群圍獵黃羊的時候,撲棱棱的一聲響,一隻鴿子停在了閣樓的窗棱上。

  紀弘成一眼看到,鴿子的腿上裹著紙張。他一陣欣喜,終於等到了。如果不出所料,這是“火把”來的信。

  這幾個月來,無論是四川還是廣西,都奏報不斷,主要是說蒙古人正在緊鑼密鼓的備戰,可能要對水西展開一次空前規模的進攻。

  如果這真是火把的信,應該與蒙古大軍有關,或許是這次進攻的具體人數以及路線。

  如果這真是火把的信,那老邵就一定是在響水邑大儺場把紙條塞進他腰帶的那個人了。

  可惜老邵離開了,真是個好同誌,哦不,好人啊。

  說到火把,紀弘成又想到了《潛伏》。

  那是在尋找黃金的途中,石猴記講完了,士兵們哭著鬧著還要聽故事,紀弘成就用兩天時間,給他們講了《潛伏》。

  當時就數納魯尼蘇聽得最認真,紀弘成的本意是敲打一下某些人,不要企圖在我眼皮子底下潛伏,誰知道聽故事的人是怎麽領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