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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唯家。

  餐桌上擺了三菜一湯，熱湯盛在透明玻璃的湯碗裏，排骨玉米湯燉得清淡又濃鬱，香氣撲鼻。

  沈唯正在幫萌萌舀湯，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是顧霖打過來的。

  沈唯心裏猛的一跳，還以為是周蕊蕊出了什麽事，趕快接起電話，聲音都有點抖，“怎麽了，顧霖？”

  顧霖被她緊張的語氣弄得一愣，“啊，沒怎麽啊，你這麽緊張幹嗎？”

  沈唯一顆心落回胸腔，拍拍胸口，“你突然打個國際長途回來，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顧霖語氣冷了一些，“是出了點事，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

  “歐陽淞明天上午11點的飛機去美國，我在泰國回不來，你幫我去送送他。”顧霖繼續道，“他的性子我明白，肯定不會讓家裏人送的，他一個人走，感覺挺淒涼的。”

  沈唯隨口道，“怎麽突然去美國了？出差嗎？去多久呀？”

  顧霖聽著她沒心沒肺的語氣，心裏有些發冷，淡淡道，“不是去出差，很可能去定居，三年五年說不好，也可能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沈唯驚呆了，“定居？之前沒聽你們說過呀，怎麽突然就決定去美國定居了？”

  顧霖很想說“你還好意思問！”但想想沈唯也確實挺無辜的，隻好道，“最近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明天去了機場你可以親自問問他。”

  沈唯一頭霧水的掛了電話，吃完飯趕緊給歐陽淞打電話。

  歐陽淞正坐在臥室裏，看著保姆給他打包衣物行李。

  “蓮姨，這些都不用帶了，我過去之後再買。”歐陽淞見保姆裝了兩個箱子還不夠，趕緊製止他。

  保姆紅著眼圈，“阿淞，你怎麽突然說走就要走呢？夫人氣得都哭了，一會兒你過去安慰安慰她吧。”

  歐陽淞沉默半晌，“嗯，我知道了。”

  手機響了，歐陽淞沒在意，隨意地拿了起來。看到屏幕上的“沈唯”兩個字，他的身體馬上坐直了。

  手指猶豫著停留在屏幕上，歐陽淞清清嗓子，又深吸一口氣，才把電話接了起來。

  “歐陽，我剛才聽顧霖說你要去美國？是真的嗎？”沈唯的聲音清冷低柔，不像一般女孩那樣甜美，有時候甚至有一點點沙啞，可這聲音撲入歐陽淞耳朵裏時，卻讓他脊背都有些發麻，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歐陽淞走到陽台上，關上落地玻璃門，輕聲道，“嗯，是真的。”

  心裏有點怪顧霖多事，又隱隱感激他如此多事。

  “要去多久？顧霖說可能要去三五年，你不會真的呆這麽久吧？”沈唯說著，心裏也有微微的惆悵，她朋友不多，年紀大了，交朋友越來越難，朋友走一個就少一個了。

  歐陽淞聽出了她聲音裏的惆悵，心中有了淡淡的暖意，不由自主就說：“也不一定真的呆那麽久，到時候再看吧。先過去散散心。”

  沈唯遲疑一下，“是有什麽煩心事嗎？有沒有我能幫忙的？”

  今夜沒有月亮，室外的空氣冷冽新鮮，吸入肺中有一種酸楚的痛快。

  歐陽淞心中酸楚，卻仍然微笑著，語氣溫和，“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消化消化就行了。這個忙，你也幫不上。”

  誰也幫不上。沒有人能勉強別人的感情，沒有人能勉強讓沈唯忘記林彥深，愛上他。

  歐陽淞也沒說什麽，語氣還是跟平時一樣淡定溫和，可沈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特別難受，握著手機，一時說不出話來。

  歐陽淞也沒有說話，看著外麵的草坪，他說不出一句話。

  “明天我去送送你吧。”沈唯歎息，“希望你能早點回來。有朋友有家人在這裏，你不忍心拋棄我們太長時間的，對不對？”

  沈唯的聲音含了一絲乞求，歐陽淞閉上眼，“好，我盡量。”

  他會盡量早點回來的，努力忘記她，努力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找到讓他心動的另一半，坦然地麵對她，麵對所有過去。

  “嗯，那就這麽定了。”沈唯打聽清楚航班，掛了電話，“你早點休息吧。明天見。”

  電話掛斷了，歐陽淞還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屏幕上，沈唯的電話名片是她的一張照片，在顧霖家吃飯的時候，歐陽淞搶拍的。

  照片裏，沈唯扭過頭來對他微笑，唇角俏皮地翹起，耳邊的碎發也俏皮地翹起，眼神明亮生動，波光流轉。

  這是歐陽淞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沈唯哄睡萌萌之後，忍不住給林彥深發了條微信：睡了嗎？

  林彥深秒回：還沒有，在做商業計劃書。

  沈唯有點好奇：要融資嗎？

  林彥深：目前還不用，不過先做一份備著，正好也整理一下思路。

  沈唯：嗯，那你早點睡，別老熬夜，再熬就該長白頭發了。

  林彥深：怎麽聽起來有隱隱的嫌棄？

  沈唯笑了：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外貌協會的。

  林彥深：知道。當初看上我，就是衝著我的顏值去的。

  沈唯：你現在顏值下降太多，趕快好好長點肉，太瘦了硌手。

  林彥深：我感覺話題快要超綱了。

  沈唯:？

  林彥深：都開始聊到肉體了，接下來該聊什麽，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心裏都有數。

  沈唯發了個一腳把他踹飛的表情，又加了一個字：滾！

  林彥深發了個壁咚狂親的動圖，又道：想你了。本來在想工作的事情，沒空想你的，你這小妖精偏偏要來撩我。

  沈唯：行，我錯了，跟你道歉，你忙吧，不打擾了。再見！

  林彥深發了個斜眼：撩一半就撤？沈唯你是不是太可恥了？在社會上混，哪兒有你這樣辦事的？

  沈唯抿嘴笑：那你想怎麽樣？

  林彥深：發張照片給我看看。

  沈唯哢嚓拍了張鬼臉自拍發了過去，深更半夜的，嚇死他最好！

  林彥深發了個摳鼻的猥瑣表情：這張太正經了，不能完整地展示你的絕代風華。

  沈唯：？

  這還正經？白眼翻到天上去了，鼻孔大得能塞進兩根蔥。還有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哪裏正經了？

  林彥深：大晚上，你就拿這種照片打發我？

  沈唯：？

  大晚上的才發鬼臉照片啊，不然難道發豔照？

  下一秒，林彥深的話讓沈唯知道，說曹操曹操到，想什麽就來什麽！

  林彥深：想看看我的蓓蓓們。

  沈唯一口老血差點吐了出來。蓓蓓們……這是多麽久遠多麽古老的稱呼！她都忘了，林彥深居然還記得！

  蓓蓓，是五年前林彥深對她胸部的愛稱……

  沈唯劈裏啪啦的打字：流氓！我要報警了！

  林彥深本來也是逗她玩，馬上道：別這樣，有話好好說，要不我們交換，我先給你看看我的？

  沈唯還沒反應過來，林總發了張照片過來，是他的蓓蓓們。

  沈唯把手機哐唧扔到床邊的矮櫃子上，雙手捂臉。這是什麽不要臉的總裁啊，就這飛機場，也好意思自稱蓓蓓？

  想想他撩起衣服自拍的樣子，沈唯又想笑又想罵他。

  林彥深等了好一會兒沈唯沒回他的微信，知道他的蓓蓓把沈唯嚇到了，自己低頭嘿嘿笑了兩聲，也不再逗她了，繼續看商業計劃書。

  機場，國際出發。沈唯早早守在安檢口，翹首以盼。

  她早上怕堵車，特意來早了一點，沒想到路上出奇的順利，比她預料中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

  歐陽淞遠遠就看見了沈唯。

  她身材高挑纖瘦，穿了件焦糖色長大衣，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發色也偏淺，站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沈唯扭頭朝他看過來。

  在看到他的那一秒，她的唇角綻出一個笑容，眼睛也俏皮的彎起——這個笑容，跟他手機上存的那張一模一樣。

  歐陽淞的心怦怦狂跳起來，周圍的聲音忽然全部消失，隻剩下他心跳的聲音。

  他很想回應她一個笑容，可是他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鼻子還有點發酸。

  她還什麽都不知道啊。那天在車上，那一觸即逝的一吻，碰到她耳朵的那個吻，不，那甚至不能叫吻，隻能算是一個無意的觸碰，卻叫他回味了很久很久。

  隻是，她不知道。

  沈唯快步朝他走過來，看到他傷感的表情，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準備好的那些祝福的話，輕快的打趣的話，突然全部說不出口了。歐陽淞消沉的情緒，讓所有的輕快和打趣變得輕浮了。

  沈唯忽然意識到，其實歐陽淞並不想走。那他為什麽要走，背後到底還有什麽無法啟齒的原因？

  兩人就這麽默默站了一會兒，有路人奇怪地朝他們張望。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沈唯伸出手來，“阿淞，一路平安。”

  她一直叫他歐陽，這是第一次，她叫他阿淞。沈唯希望，他在異國他鄉的日子，也會想起他們這群朋友，親近得可以叫他阿淞的朋友。

  歐陽淞也伸出手，與她的手緊緊一握。

  他的手幹燥微涼，仿佛寫滿了心事。就在兩隻手相握片刻就要分開的時候，歐陽淞突然一個用力，將沈唯扯入他的懷中。

  沈唯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懷抱，他的手臂摟住了她的腰，摟得那麽緊那麽緊，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唯唯，再見。”歐陽淞叫她唯唯，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親昵地稱呼她，平時，他都叫她沈唯。

  他的聲音很沙啞，在說完這四個字後，他倏然鬆開她，頭也不回地朝安檢口走去。

  沈唯看著他的背影，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之前的種種，並不是她多心了，並不是她自作多情了，歐陽淞，真的喜歡她！

  心突然揪得難受，沈唯凝視著他的背影，慢慢紅了眼圈。

  追過她的男人很多，因為這副好皮囊，從小到大，對她有好感的男人數不勝數。

  可是隻有歐陽淞，是唯一一個走進她心裏的追求者。

  他的內斂和深情，他含蓄低調的照顧和保護，他從來沒說過愛她，可他為她做的，比任何一個追求者都多！

  歐陽淞過安檢了，他走遠了……

  就在那個影子馬上就要消失在她視線的盡頭時，沈唯看到，他突然轉過身，朝她這邊張望。

  “阿淞！多保重！”沈唯用力踮起腳，讓他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她用力地揮手，讓他看到，她還沒有走，她一直目送他離開。

  多保重。祝你一切都好。沈唯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祝你在異鄉重新開始，找到那個完完全全屬於你的好姑娘，祝你一切順心，一切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