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的早朝

  皇上在朝臣們提起十九皇子這件事之前，就自己先給寧王殿下賜了塊封地，讓他即刻啟程前往，若無詔見，不得再回玉麟城半步！

  說來也巧，皇上給寧王殿下賜的封地就在北疆胡庫省內的一個州府，地處偏遠，土地貧瘠，天氣苦寒，環境惡劣。

  任誰都覺得，皇上這是讓他去受苦的。

  可是秦淑妃和寧王的心裏，卻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環境惡劣又如何，離的越遠越好，這輩子再也不回來了最好！

  好好打理自己的封地，遠離朝廷紛爭，至少他還可以安穩一生，壽終正寢！

  一夜沒合眼的秦淑妃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聽到這消息，才叫宮人幫她梳妝打扮，跟平常一樣，精致而又端莊。

  她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子邊用早膳，不慌不忙，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下場。

  皇上能把寧王調走，她就感激不盡了，秦府她真的愛莫能助，也不想問。

  至於她自己，怎麽樣都好，皇上讓她死，她就死，還需她活著，那她就活著，隻要兒子沒事，她再沒有別的奢求了。

  最後，皇上遂了她的願，讓她去太廟帶發修行。

  直到出宮的那一刻，秦淑妃都再沒見過皇上的麵。踏出宮門之前，她還朝乾清宮的方向跪地叩首，然後請送她出宮的小公公幫忙轉告皇上。

  “請公公替本宮對皇上說一聲謝謝，皇上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會用我這一生，來為皇上和照淩祈福的！”

  ……

  秦淑妃和寧王都走了，別人都覺得他們娘倆這是倒了大黴，被皇上驅逐了，可是隻有真正卷到這件事裏的人，才知道這樣的結果對他們來說有多幸運。

  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遠離皇城這個是非之地，簡直就是求之不得啊！

  皇後在宮裏氣的渾身都在抖，謀害皇嗣罪證確鑿卻還能全身而退的，這淑妃可是後宮第一人！

  她以為淑妃這次一定會死，結果她不僅沒死，還又向整個後宮的女人炫耀了一波皇上對她的偏愛，簡直豈有此理。

  “這樣的結果，慧嬪滿意嗎？”

  老嬤嬤看到皇後猩紅的雙眼，嚇得頭都不敢抬，“奴婢聽說慧嬪最近瘋病越發嚴重了，嚇得宮人們都不敢靠近……”

  “她瘋病厲害，難道不是應該的嗎？自己唯一的兒子死了，下半輩子的依仗都沒有了，可是殺人凶手和她的兒子卻都還好好的，身為一個母親，哪裏承受得起？”

  “可是慧嬪人微言輕，此時又瘋瘋癲癲招人厭惡，怕是皇上以後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

  “趁著現在皇上還記得她是誰，還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十九皇子，我們就幫她一把吧！”

  “是，奴婢知道了！”

  九月初九，宮中慧嬪娘娘因為不滿皇上包庇秦淑妃，不給她的兒子一個公道，而選擇懸梁自盡，以死抗議。

  母子倆都死了，秦淑妃和寧王都走了，秦家一下子就成了眾矢之的。

  而太子殿下，卻高枕無憂，再也不用擔心被人翻出來他跟慧嬪之間那點舊賬，簡直皆大歡喜。

  可皇上對於所有指責淑妃和秦家的言論，一概不聽，那個固執的模樣，就連秦尚書自己都有點想不明白。

  那天淑妃去見皇上，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皇上這是相信了淑妃是冤枉的？還是說，他是真的很喜歡淑妃，所以鐵了心的偏袒她？

  前者是秦家人的想法，後者是除了秦家人之外所有人的想法。

  等這件事完全平息，已經是九月末了，秦青謠借口上香，去了一趟太廟。

  秦淑妃此時依舊是從容的，穿著僧服，每日念經幹活，竟是沒有半點的不習慣。可是這廟裏的生活，到底是比不得皇宮的。

  “委屈您了娘娘。”

  淑妃笑了一下，“武淩王妃客氣了，這佛門之中沒有淑妃娘娘，貧尼法號淨空。”

  秦青謠此時心裏其實是有點抱歉的，她一開始出這主意都是為了賭一把皇上對淑妃的感情，保住寧王和淑妃的命。

  可是看後來皇上的態度，她發現皇上對淑妃的感情和信任，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或許，當初要不是她出這餿主意讓淑妃去自請離宮，說不得皇上就會繼續追查，還她一個公道。

  若是那樣的話，寧王不用去那苦寒之地受苦，她也不用在這裏常伴青燈。

  秦青謠把自己的歉意告訴了淑妃，本以為淑妃也會有那麽一些些的後悔甚至是怪她，可是沒有，淑妃隻是看著她突然笑開了。

  就好像秦青謠剛才的那一番話，特別特別的好笑。

  “謠兒，你太傻了。”

  “姑母這是什麽意思？”

  “你竟然到現在都覺得我是冤枉的，難道不傻嗎？皇後拿出來那麽多證據，你都不看的嗎？”

  秦青謠看著那個笑的停不住的女人，大腦一片空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十九皇子就是我殺的。”

  秦青謠瞪大了眼睛，不自覺的後退半步，淑妃自己坐下，依舊是那一股子從容不迫的氣度。

  “後宮裏的人，沒有一個是幹淨的，我也不是，一步錯，步步錯，皇上那麽尊貴，後位那麽耀眼，怎麽可能有人不想要？”

  “我曾經特別恨你爹，恨他的愚忠，恨他的冷酷無情，明明自己平步青雲，卻對我不聞不問，從來不肯幫我。”

  “若是他肯幫我哪怕一次兩次，現在坐在後位上的女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人人都說我娘家勢大，可是誰知道我心裏的苦，那個娘家，我有還不如沒有！”

  “你爹總是讓我認命，讓我惜福，現在，我承認他是對的，可是當時的我太年輕了，真的太年輕了……”

  秦青謠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歲月沒給她留下幾條皺紋，卻給了她滿身雍容高貴的氣度。

  那樣美好的一個女人，卻能對一個九個月的小嬰兒下殺手？秦青謠甚至到現在都存在一絲幻想，是淑妃在開玩笑，在騙她的。

  “當時的年輕，和你現在對十九皇子下手，有什麽關係嗎？”

  淑妃低頭笑了一下，“人啊，千萬不要犯錯，若是犯了錯，就要記得下手狠一點，幹淨一點，否則，早晚都會有人來討債的。”

  當時她年紀輕輕，有野心有抱負，自然也有荒唐的時候，皇上登基之後，每一年都要充盈後宮，每一年都有年輕貌美的女孩子走進宮門，她怎麽可能不生氣不嫉妒！

  別的女人生氣嫉妒的時候，可能會對那些備受寵愛的女孩子動手腳，她就比較另辟蹊徑了，皇上找女人，她就找男人，給皇帝的腦門上刷滿了綠漆。

  而她找的那個男人，要是說出來，能把秦青謠當場給嚇出心髒病來。

  太子喜歡熟女，跟他父皇的宮妃私通，曾經的秦淑妃功不可沒啊！

  不過她好歹還算有些羞恥心，那些陳芝麻爛穀子，後宮裏的荒唐與肮髒，她並沒有說出來惡心秦青謠，隻是提醒了她一句。

  “總之我以前犯了錯，被皇後知道了，所以她威脅我殺了十九皇子，我不得不照做，證據都是真的，我有罪。連累秦家的地方，抱歉了！”

  秦青謠想到那個死去的小嬰兒，握了握拳，感覺渾身冰冷，“淑妃娘娘，您怎麽可以這樣！”

  秦淑妃一個冷眼掃過去，“我做過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指責！我隻是看在你幫了我的忙的份上，才會與你多說幾句，以後，你就不要再來了，我不想看到你們！”

  “你殺了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內心真的就沒有半點愧疚、沒有半點罪惡嗎？”

  “罪惡？秦青謠，說你傻你還沒完了是吧？你以為你是誰？仙女嗎？等哪天武淩王納進王府十個八個女人的時候，你要還是這般想法，再來評判我的對錯！”

  “人是我殺的又怎樣？誰不會死？九個月還是九十歲有多大的區別？”

  “後宮之中死的最多的就是孩子，我肚子裏的孩子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的時候，怎麽沒人去問凶手愧不愧疚，罪不罪惡！”

  “九個月，在皇子之中算長壽了，有什麽不知足的？”

  秦青謠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恐怖的女人，竟然是他們秦家人，竟然是她爹的親妹妹？！

  “你簡直就是一個魔鬼！你會遭報應的！”

  “不，你錯了，如果說這些年我在後宮之中學到過什麽真理的話，那就是報應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隻有誰演技更好，隻有誰手段更高，隻有誰的心更狠！”

  “你以為能笑到最後的人是善有善報？你別逗了，能幫人往上爬的不是功德，不是的，那是一層一層的白骨啊！”

  不管秦淑妃以前在後宮演技多麽的高明，不管她做過什麽事，秦青謠真的無法接受，她殺了一個小嬰兒之後不僅半點沒有悔過之心，反而理直氣壯的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錯！　　秦淑妃轉身對著菩薩，雙手合十，“你若是看不慣，就去揭發我好了，隻要秦家不怕被株連，我也沒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