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姬臣的時候，裏麵沒了糾結，堅定的問了一句：“我可以自立門戶嗎？”

  趴在地上的王大牛一聽，目露凶光，後槽牙咬的緊緊的，暗罵；兔崽子，養不熟的白養狼，看待會怎麽收拾他。

  姬臣卻突然笑了，笑的和善，笑的曹誌高心裏一鬆，不知為何沒了對以後未知生活的害怕。

  “好！”

  說著，將手中的冊子遞給了他，豁然就是曹六後麵的一張空白紙。

  “讓我看看，你能不能寫出自己的名字。”

  她聲音很輕，帶著安撫的柔和，讓三年沒有拿過筆的曹誌高，散了心裏的緊張。

  嫻熟的拿起簡同方遞過來的筆，站姿筆直，神情嚴肅的下筆，一筆一劃寫的工工整整。

  看著略微生澀的隸書體，姬臣還算滿意，“從今日起，你就是崔家頂門立戶的男兒了。”

  崔誌高聞言，鼻子一酸，眼淚隨即掉了下來，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又怎麽能不累，不苦，不哭呢!

  “別哭，堅強起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說罷，手中的銀子遞了過去，聲音沒有刻意的壓製，冷冷的瞥看還跪在地上的王大牛，意有所指的說道：“崔誌高，到我旁邊站著，今後若是有人仗著你年紀小，欺負你，就來找我，我給你出氣。”

  “啪”

  冊子摔在桌案的脆響，驚得王大牛抖索了一下，再也不敢動歪心思了。

  崔誌高抹了抹眼淚，將銀子塞進懷裏，聽話的站到了姬臣的身後。他不是沒有經曆過人心惡念，更懂得什麽是弱肉強食。

  這個時候若是不抓住眼前這位姐姐做依仗，不用出了這衙門廣場，王大牛就能按下他，搶了他的銀子。

  “王大牛，人心莫要太貪，下去吧。”

  姬臣垂著冷冷的視線落在急急哈腰的王大柱背上，看著他膽戰心驚的狼狽下去，心裏恥笑。真當她是傻的，還敢往自己麵前湊，要不是今日好兆頭，定是給他幾個板子，讓他長長記性。

  人心百態，可真的讓她看的心情複雜又無奈。

  領完銀子的百姓們，不用說，自發的找來火把點亮了衙門的廣場。

  夜晚的來臨，濕透的地麵慢慢的返潮，空氣中都是濕黏的潮意，讓人覺得十分的難受。

  姬臣側首低聲的對著簡同方說道：“找人燒飯吧。”

  簡同方連忙站起身，行了一禮，下了台階。

  姬臣則又接過了冊子，念著名字，繼續分發銀兩的任務。

  要說她為何要待在這裏，自有她的目的。

  許是因為她發作了王大牛，下麵的人再也沒人敢上來找不自在。

  漸漸的破廟內的居民領完了銀子，剩下的就隻有城中那不到百人的小隊伍，他們怎麽都沒想到還真的發錢，隊伍領到一半的時候，才想起來回家喊人，這可是按照人口給的，必須本人親自領取。

  這麽一來，自然是驚動那些沒有過來登記的居民。

  簡同方安排了十幾人燒飯，自己則是又回來繼續發銀子。

  姬臣也樂得清閑，疲倦的倚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想著一雙雙稚嫩的眼睛，還有一雙雙蒼老渾濁的凝視，她的心裏有著一股無名之火在燃燒。

  她替竇啟良感到罪惡，這個沒人性的畜生，就算是死了，也是下十八層地獄，嚐遍所有的折磨之後灰飛煙滅才能消了這人世間的罪孽。

  隨著想起竇啟良，她抑製不住的往外冒冷氣，就連放在扶手上的手都因為用力而骨骼發白。

  簡同方離她最近，也最容易感受到她的陰鬱，隻能心裏存著疑慮的瞅了她一眼，也不敢多問。

  就這樣順順當當的半個小時左右，突然從民房那裏傳來一陣吵鬧聲，由遠及近，好似有人情緒比較激動，說話聲音都高亢的像是在喊。

  簡同方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姬臣，見她眉頭深擰，突然對來的人生起了怒氣。

  他轉過視線，冷冷的瞧著拿著火把走進的一群人，目測有一兩百人。

  姬臣慢慢的掙開滿是寒意的眸子，不動聲色的睨看著下方，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冷笑。

  隨著火光的臨近，帶頭的男人一臉怒意的出現在姬臣的眼前。

  年齡也就三十左右，大高個，大臉盤子，一雙濃眉下略帶算計的眼睛，很是令姬臣不喜。

  他站在台階之下，怒目而視，語氣更是冷硬：“姬小姐，我怎麽聽說對麵民房你在畫什麽號？這是什麽意思？”

  姬臣挑眉，胃口還不小，來了也不說銀子的事，直接就看上了對麵的房子。

  她神情冷傲的斜了他一眼，涼涼的隨意說道：“沒什麽意思，就是給需要的人。”

  男人一聽，冷冷的哼了一聲，有種趾高氣揚的蔑視：“看你小，又是初來乍到的份上告訴你，對麵那一片空置民房可是姚家的地，哪個敢動？”

  最後一句話，說的狠戾，還真的讓一些人心裏害怕，縮了縮脖子。

  姬臣聞言，冷笑連連，視線下垂，盯著桌麵上的冊子，接著漫不經心的撩開眼簾，笑意已收，餘下的皆是森寒的戾氣，“這麽說，你是姚家的人了？”

  男人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在發怒的邊緣，甚是高傲的冷哼一聲，雙臂環胸一抱：“說不上是姚家人，隻是給你個小丫頭提個醒，別人傻錢多的都浪費在這些乞丐身上。”

  “奧，那按照你的意思，我這銀子，得花在你們身上才不算浪費？”

  嗬，還以為多大出息呢，合著還是奔著銀子來的。

  男人見她上道，眼神一亮，奸笑著咧著一側嘴角，“嘿，真不愧是能替姬大人分憂的小棉襖啊，這份聰明當真讓我等佩服。”

  他就知道先發製人，亮出姚家，一定會讓這小丫頭顧慮三分，然後再提銀子的事，自然就會水到渠成。

  “我這一聽說小姐在這裏給這些人發銀子，就替您覺得可惜，您不知道，他們是為何被趕到破廟的。他們啊，都是不服安排的刁民，最是喜歡跟衙門做對，您說您自掏腰包的給這些人發銀子，這不是全養了白眼狼，到時候反咬您一口，後悔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