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將手放下無意的附在了姬臣的手背上，紅紅的眼眶眼看著又要蓄上淚來，她趕緊眯了眯眼睛。

  “那日你命令侍衛殺了張宗仁之後，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跟著了魔一樣，突然就對這三十年的隱忍厭煩了，很想要反抗逃離被別人掌控，被別人威脅的命運。”

  “三十年了，我也不知為何就對你這個小丫頭特別的有信心，這也許就是眼緣吧！”

  她說著，強裝著翹了翹嘴角，炯炯的看著離得極近的姬臣。

  姬臣心裏猶如翻了漿，她能夠理解她為何有這樣的想法，無非就是她老了，單文卓也已經三十。她若是在不掙，等她撒手人寰，單文卓恐怕就要如她一般被困在這，一輩子都出不去。

  為母則剛，沒有哪個母親在麵對孩子將要淒慘一生的現實麵前，還能做到無動於衷。

  所以，她果斷出手對付三家的手段，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機會。

  想著剛才問到單文卓，一定是讓她驚心了，才會撂下她跑了，現如今怕是想清楚了。

  “為了避免麻煩，我還是稱呼您柳婆婆吧！”

  隱瞞身份這麽久，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爆出來惹了麻煩事。她已經夠焦頭爛額了，可不能因為這位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讓她舉步維艱了。

  柳婆婆心安的點點頭，不過很快神情認真的說道：“實不相瞞，我是真的偷溜出來，家中看門的阿成，就是丞相府的家奴，會點拳腳。”

  “當年就是他將我拉到了這偏遠的地方，每天都寸步不離的看著我，直到我生了文卓，見我們母子安分，這幾年倒是鬆散了不少。”

  “昨夜我見他喝醉了，才敢出來，這會怕是還沒醒。所以，我得先回去，免得被他發現，軟禁我們，到時候就出不來了。”

  她說著忙站起身，姬臣也隨之站了起來。

  低頭略微沉思，輕聲說道：“眼下不是脫困的時機，我也不好將阿成抓起來，以免打草驚蛇，讓丞相府有所動作，那時候我勢單力薄根本就抗衡不了。”

  “所以，您還得忍一忍，等我想到辦法，讓你們來個金蟬脫殼，改頭換麵從新生活。”

  柳婆婆一聽，眼裏全是希翼的激動，緊緊的握住姬臣的手，不需要什麽言語，隻能用期盼的眼神凝視她。

  然後深深的歎息一聲，轉過身，挺直了脊背走了出去。

  姬臣被她握過的手心溫熱一片，莫名的有些心酸。前途一片光明的姑娘，突然被人奪去了清白，能夠堅強的活下來，已然是不易。

  更何況還要整日麵對那日留下來的罪惡，也就是單文卓，那種滋味怕是痛不欲生吧？

  但她在柳婆婆的眼中絲毫看不出厭惡或是恥辱，反而在提到兒子時，眼底有著灼灼生輝的與有榮焉。

  這就是母愛吧！哪怕他是她一生的汙點，哪怕是看見他就如同將那日情景再現，可她依然愛著這個兒子。

  這是一種折磨，一種血淋淋的煎熬，一種無法掙脫的束縛。

  她可以肯定，單文卓是知道這件事的，但一定是被柳婆婆改編過的版本，因為她是一位很偉大的母親！

  姬臣緊緊的攥起拳頭，深黑的眸子穿過門洞看向了逐漸明亮起來的天空，悵然的一聲歎息，似是有著太多的無奈。

  她驅步走出了房間，悠悠的背手而立，瞌上眸子，院子裏靜悄悄的，偶爾隻有一兩隻小麻雀不知疲倦的來回飛騰，嘰嘰喳喳的叫喚著。

  “姑娘。”風眠人還未走到跟前，聲音已經輕輕的喊了出來。

  姬臣忽的睜開眼，見他腳步極快，沒兩步就到了台階之下，恭敬的說道：“姑娘，屬下有一事想要稟報。”

  姬臣見他麵無表情，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悠悠的再一次歎氣，她這見天的歎氣，可得改一改。

  “說吧！”反正她心理強大，再多煩惱的事情都能裝得下，也不在乎多少了。

  風眠沒有猶豫，痛快的從懷中掏出宋明德的那個小匣子，雙手遞了過來，沉聲道：“這個還請姑娘先收好。”

  姬臣狐疑的接過，很輕易的打開，看著完好的鑰匙，不解的問道：“銀子不是都取出來了？留著這個還有何用？”

  “屬下不敢隱瞞，今日拉來的銀子是屬下背著姑娘去主子那裏借的。”

  姬臣一聽，臉倏地就沉了下來，沒有質問，而是等著他的解釋。

  風眠頓時跪了下來，鎮定的說道：“小姐有所不知，這匯通錢莊雖然是全國通用的錢莊，可是曲蘭這種小地方是沒有的，必須去正安府。”

  “從這裏出發到正安府，隻單馬就需要兩個時辰，若是馬車，必然要用三四個時辰。而且我們是半夜去取銀兩，光是路上耽擱時間不說，就說這麽龐大的數量，匯通錢莊肯定是一下子拿不出來的。所以..”

  “所以在你答應我兩個時辰就能拿到銀子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要去你主子哪裏是不是？”

  風眠沒有回話，隻是身體又往下壓了壓，一副我認錯的架勢。

  姬臣忿忿的一肚子火氣，她本就對接受了璃蘇給她三位得力助手而覺得不好意思，現在還要用他的銀子，這不是上杆子讓他覺得自己沒用？

  她姬臣可不是靠男人才能生存的女人。

  “屬下本來是想要先借用主子的銀子，等有機會取出宋家銀錢就還給主子。可主子不讓屬下瞞著您，說那樣您隻會更生氣，還不如直接告訴您，您用起來不會有心理負擔。”

  風眠狀似怕姬臣發火，而出賣主子自保，實際上言語裏麵皆是替他主子說好話。

  潛台詞就是：你看我主子多了解您啊！怕您多想，才讓我實話實說的。

  姬臣差點氣笑，目光落在手中的匣子上，璃蘇倒是說的沒錯，若是後麵讓她知道了，她非得氣死不可，還會第一時間將銀子給還了。

  現在提前跟她打了招呼，那就先借了這燃眉之急吧！反正她手裏握著宋家的銀子，不愁還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