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這時候，一道悠長的掌聲從旁邊響起。

  玉無涯丟下背上的柴火，轉頭望去。

  隻見一個行將就木的白發老者，站在不遠處的青石小路上，麵帶微笑的看著他。

  “村長？”

  玉無涯叫了一聲，周身的光芒迅速的收斂而去，竟然有種作弊被抓到的心虛感。

  “不錯不錯。”

  村長杵著竹拐杖，緩緩的走了過來。

  他微微偏頭，對著玉無涯左看右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開始嘖嘖稱奇。

  “像，太像了。”

  “我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不對，之前明明不像啊。”

  玉無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後退兩步，問道：“您到底在說什麽？”

  “呃……咳咳，失態了，失態了。”

  村長尷尬一笑，然後解釋道：“我隻是突然感覺，你像我的一位故人。”

  “什麽故人？”玉無涯問道。

  “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一個讓所有人，哪怕是敵人，都對他心生敬佩的人。”

  村長的眼中露出一絲恍惚之色。

  似乎想起了曾經的崢嶸歲月，那個埋葬在曆史長河之中，璀璨到極致的時代。

  那個時代。

  一人登高，天下如螻蟻！

  “那您對他來說算哪種人？”

  “嗬嗬，算是敵人吧，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後來，我已經沒有資格與他為敵。”

  “如果不是他大度，我也活不到現在。”

  村長笑著搖搖頭，眼中沒有太多的唏噓，隻有無盡的緬懷。

  當歲月不可回頭，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其實……都一樣。

  玉無涯聞言沉默了一下。

  他能夠想象，眼前這個老者當年也是一位極盡輝煌的存在，叱吒風雲，指點江山。

  可是如今，一切都成為雲煙。

  世間再無繁華，心中再無熱血，唯有曾經的記憶默默沉澱，卻又……不可重來。

  這是怎樣一種孤獨？

  怎樣一種悲涼？

  “剛才，你身上散發的氣息和他太像了，我還以為是他來了。”

  “嗬嗬……白期待一場……”

  村長自嘲一笑。

  玉無涯看著他，眼神複雜道：“也許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村長沉默了一下。

  最終，他喟然一歎：“是啊，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人，走上了一條他無法理解的路。

  那條路。

  對大多數人來說，等於死亡，但是對那個人來說，卻是另一種方式的存在。

  那是一種更高的存在方式——世間皆以為他死亡，卻唯有他永生。

  那條路，世人注定無法理解。

  就好像一般人無法理解，為什麽他這樣的紀元主宰，不在蒼茫中叱吒風雲，享受無上榮耀，而是在這樣一個小村子裏，當一個普通的老頭兒呢？

  懂了，就是懂了。

  不懂，便是不懂。

  至於誰對誰錯，誰高誰低，從來就沒有一個定論，歸根到底，隻是自己的選擇而已……

  “你……好好修煉。”

  村長似乎想要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隻是鼓勵的拍拍玉無涯的肩膀。

  然後轉過身，沿著破碎的青石古路，腳步蹣跚的朝著遠方走去。

  那佝僂的背影，讓玉無涯擔心他下一刻就會伏在草地上，變成一座孤墳。

  而且，這完全有可能。

  這種層次的存在，他想活的時候，基本死不了，他想死的時候，也基本活不了……

  當世間的一切都對他毫無意義，他如何活下去？

  一切眾生，沒有永恒。

  生命到最後，必然會走向終結，並不是壽命不夠了，而是活著……沒有意義了。

  所有的酸甜苦辣嚐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在經曆的時候，已經不再有情緒波動。

  所有的事物發展已經了然於心，甚至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你也一清二楚。

  世間再也沒有秘密，沒有奇跡，沒有期待，沒有希望，隻有無盡的枯燥……

  這樣的活著，有何意義？

  簡單的說，不是壽命撐不住了，而是心境撐不住了——活膩了，不想活了！

  “所以，活著的過程，就是不斷認知世界的過程，當全知全能的時候……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強大到盡頭，反而是注定要死亡？又或者，是換一個方式繼續存在？”

  玉無涯眼神恍惚，隻覺得無數思緒在腦海中蔓延，似乎要爆炸一般。

  他抬起頭，看向天際。

  似乎要望向那無盡時空之上，一個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世界。

  “所以……真的有人，在天上嗎？”

  他又想起了裴青冥曾經對他說的那句話——你以為你在地上，其實，你在天上。

  現在，他漸漸的有點理解這句話了，但是，他覺得裴青冥說的也不全對。

  他既在天上。

  也在地上。

  天上的那個他，是他……又不是他。

  也許人本來就不止一個部分，就像他前世看的一部電影——世間有無數個平行宇宙，每個宇宙都有一個自己，卻又互不相識，甚至完全不會互相影響。

  現實也許沒有那麽誇張，但是他現在猜測，他真的有一部分，在天上。

  在那個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世界。

  如果這世間真的有超脫一切的神靈的話，應該就是在那個所謂的“天上”吧。

  而之前無涯道場那道影子所說的“樹和花”的理論，也側麵證實了他這個猜想。

  他是那個無涯。

  但也不是那個無涯。

  他是一棵樹，而那個無涯是一朵花，樹和花既是一體的，也是分別獨立存在的。

  樹屬於大地，花屬於天空。

  他屬於人間，而那個無涯屬於……神國！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那五個人追求的最終之道，又是什麽呢？”

  “是一種讓人心境能夠一直撐住，能夠強大到盡頭，卻又一直活在人間的力量嗎？”

  “畢竟，如果活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中，那麽無論活多久，都隻是另一種死亡。”

  “隻有活在紛繁的人世間，曆經歲月滄桑而不衰，任由時光流逝，心境永遠保持鮮活年輕……”

  “這樣，才算永生吧。”

  隨著越來越多的感悟出現，他的身體再次發光，體內在進行一次激烈的蛻變。

  哢哢哢……

  他體內那一道道金色的石門，都在緩緩的推開。

  雖然幅度不大。

  但是裏麵噴湧出的金色光芒，卻是呈現幾何級數的倍增，浩瀚無際涯。

  “嗡嗡嗡……”

  無窮的力量感環繞周身，讓他整個人緩緩懸浮起來，光芒璀璨，如日當空！

  “這就是……主宰之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