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黑暗的空間。

  這裏什麽也沒有，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沒有任何能量，甚至沒有時間的流動。

  一道身影，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眼中全是迷茫、弱小、無助，好像迷途的羔羊。

  正是江晨。

  在短暫的掙紮，轟擊四周的空間，甚至仰天怒罵咆哮之後，他徹底的安靜下來了。

  甚至有些絕望。

  “十萬年，難道我真的要被鎮壓十萬年嗎……”

  “這裏沒有任何能量，甚至連大道之力都感應不到，我在這裏根本無法修煉。”

  “荒廢了十萬年的光陰，到時候就算是出去了，麵對著天驕如雨的世界，麵對早已崛起的故人，我江晨又算什麽？”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

  他猛然從地上站起來，仰天咆哮。

  但是許久之後，他再次蹲了下來，因為他其實早已經意識到，這沒有絲毫的作用。

  沒有人會回應他。

  也沒有人會關注這個空間。

  甚至，他心中還有更深層次的恐懼——十萬年後，他真的能出去嗎？

  會不會對方在撒謊？會不會對方的確沒撒謊，但是十萬年後，早就忘了有這回事兒……

  最大的煎熬，不是現在有多艱難，而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有沒有期限。

  人一旦沒有了希望，沒有了盼頭。

  那就離死不遠了。

  此時的江晨，經曆著有生以來最大的煎熬。

  他心中不平衡。

  對未來的恐懼和絕望，讓他的內心徹底失衡，甚至讓他這輩子第一次開始抱怨起了……玉無涯。

  “大哥！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這是你的惡作劇嗎，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你要拿你弟弟的性命來開這種玩笑嗎？！”

  “你是覺得好玩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承受著怎樣的煎熬？你讓我沒有愛呀！！”(趙高)

  “或者說，你現在強大了，我這樣的弟弟在你眼裏可有可無了，甚至你覺得我給你丟臉了是吧？”

  “你堂堂無涯聖君，巨頭之上的無上存在，感覺跟我一起堵在別人家宗門前胡鬧，讓你很丟份對吧！”

  “玉無涯，你……你……嗚嗚嗚，我恨不起來啊……”

  他哭了，委屈的哭了。

  一位大帝強者，竟然哭了，可以想象到底是承受了怎樣的煎熬。

  當一個人陷入絕望的時候，他會開始自我否定，然後開始否定別人對他的好，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沉浸在那片對世界的失望之中。

  就可以告訴自己。

  世界，就是這麽黑暗，沒有人愛我了，這個世界就是這麽黑暗，再也沒有光了。

  此時，江晨就在經曆這樣的絕望。

  但是，隻要一息尚存，不管在地下塵封了多少年的黑暗凍土，當翻新到地表，受到陽光的照射，終究會解凍的。

  是的，一息尚存！

  以江晨的生命力，他死不了的，隻要他不是真正想死，他就死不了，甚至就算真的想死也很費勁。

  所以，在黑暗中哭泣了很久很久以後，他的心態慢慢的開始轉變了。

  當心底最深處的黑暗釋放完畢之後，漸漸的再次迎來光明，他不再隻抱怨世界的黑暗，也不再抱著“就算我怎麽怎麽樣，你們也不能這樣對我”的想法。

  他開始反思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

  他緩緩抬起沉在雙腿之間的腦袋，然後揉了揉臉頰，好像在洗心革麵，要搓掉一層臉皮。

  當第一道念頭誕生的時候，無數類似的念頭不斷的開始湧現，好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好像……真的錯了。”

  “我太愛出風頭了，我時時刻刻都想著出風頭，甚至去出那些超出自身能力的風頭。”

  “當我實力不足的時候，我拉大哥出來擋災，我覺得有大哥在，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出風頭了。”

  “可是，我就沒想過……要是大哥也打不過對方呢？我這樣是不是害了大哥？我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讓大哥陷入險境，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對啊，太自私了！”

  “而且關鍵是……我為什麽非要出風頭呢？對呀，我為什麽一定要出風頭呢？”

  “大哥就不愛出風頭，他那麽低調，不是一樣強大，一樣受人尊敬、被無數人愛戴嗎？”

  “那我這種到底算什麽呢？半壺水響叮當？跳梁小醜？嗬嗬，是啊，真要說起來，我的行為跟跳梁小醜有什麽區別？”

  “如果不是我每次都運氣好，就我這些所作所為，不是早就被人給收拾了嗎？”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了大哥的良苦用心。

  “哈哈哈，大哥，我明白了！我以後會改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

  輪回教禁地中。

  那位巨頭睜開眼，然後對前方打坐的玉無涯說道：“前輩，他說他明白了，他好像真的明白了，要不要……放出來？”

  前方，玉無涯沒有睜眼。

  他閉著眼睛，說道：“這才幾年？他真的明白了嗎？這種所謂的明白，隻是一時興起罷了。”

  說到這裏，他嘴角翹了一下，說道：“你看著吧，他很快就會再次回到之前的抱怨狀態。”

  “畢竟人心，從來不存在頓悟之說，所有的一時興起，都是不穩定的，會來回滑動，隻有經曆了長時間痛苦的打磨，才會真正穩定下來。”

  說完，他繼續閉眼參悟了。

  他在輪回教已經坐了好幾年了，但是他有的是時間，對於他們這種近乎不朽的存在來說，萬年也不過彈指間。

  那位巨頭聽了玉無涯的話，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還有那麽一點點隱晦的懷疑。

  但是幾年之後。

  當他再次查看那個空間，發現裏麵那個年輕人果然又開始抱怨了，幾乎陷入了瘋狂。

  “啊啊啊！大哥，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就算你要教育我，也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啊，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的損失有多大！你知不知道這會毀了我的前途！”

  “玉無涯，你混蛋！你根本就沒把我的未來當回事，你根本就沒有真正為我著想！”

  那位巨頭收回神念，他深吸了一口氣。

  看向玉無涯的目光越發的敬畏起來——竟然真的說中了！

  而再過了幾年後，江晨的態度又變了。

  “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原來，真正關心一個人，就是不讓他走彎路，哪怕當時攔住他的路，讓他荒廢很多時間，也在所不惜。”

  “因為，其實你最相信，他的路在前方，他的路，無盡長遠，不在於這一時……所以，你才不會看著他走彎路……”

  “大哥，謝謝你，謝謝……”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被放出來。

  對於人性，玉無涯十分清楚。

  人就是這種反反複複的生物，想要真正大徹大悟，想要真正想明白，哪有那麽容易？

  而這次關小黑屋，就是對江晨最大的磨練，他不介意多花一點時間，讓江晨徹底想明白。

  明白了，就頓悟了，也許巨頭之路，也不再遙遠……這是玉無涯根據江晨那條以力證道，推演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