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國師說的輪回河嗎？”

  雁青青站在腐朽的獨木橋上，提了提青色的裙擺，緩緩蹲在橋上，注視著下麵的河麵。

  此時的他，看上去和女子沒有什麽區別，黑發如瀑，冰肌玉骨，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安靜的少女，溫柔婉約。

  事實上，當顏值夠高時，可男可女。

  此時，他緊張的注視著清澈的河麵。

  據說，有緣人站在這獨木橋之上，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雖然她不知道怎樣才算有緣人，但是他願意試一下。

  可是，他看了許久，河裏除了瀲灩的波光，就是折射著陽光的鵝卵石，再無他物。

  “年輕人，你在看什麽？”

  這時候，一道竹筏飄了過來，上麵站著一個黑瘦的老者，頭戴鬥笠，猶如一個漁翁。

  但是，雁青青可不敢真的把此人當打漁的，畢竟，這裏帝土之內，不可能有凡人！

  所以，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老者，絕對是前輩高人。

  “晚輩雁青青，拜見前輩。”

  雁青青起身，對著老頭躬身行禮。

  “哈哈哈，哪有什麽前輩不前輩的，我就是一個無數年都釣不到魚的釣魚老頭兒。”老者摘掉鬥笠，露出一張寫滿滄桑的麵刻，自嘲的搖頭一笑。

  “請問前輩，這條河，真的可以看到前世嗎？”雁青青認真的問道。

  “能。”

  老者篤定的點點頭，但隨即笑著擺擺手：“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這條河的神性早已流失，已經沒有了曾經的神奇力量。”

  “怎麽會……”雁青青臉色微微發白，腳下踉蹌，差點從獨木橋上摔下去。

  “哎，年輕人，今生就在眼前，又何必去尋前世？往往隻是自尋煩惱罷了。”老者歎息著搖搖頭，那雙眼睛，似乎見慣了悲歡離合。

  “我並非好奇前世，隻不過……有人在前世等我，我想看看，他是誰。”

  雁青青的聲音有些低沉，不知為何，心中有一總難以形容的悲傷，好像跨越萬古輪回而來。

  “滴答！”

  一滴晶瑩的淚珠落下，平靜的水麵泛起漣漪，然後……竟然浮現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故事。

  男孩出身於佃農人家，父母皆是貧苦之人，七歲開始就給人放羊，那一天，他丟了一隻羊，被地主抽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然後再冬天的雪夜掃地出門。

  他饑寒交迫，麵臨絕望。

  這時候，鋪滿大雪的街道旁，打開了一扇門，昏黃的燭火透過門扉，灑落在雪地上，灑落在絕望男孩的身上……

  從此，這家人的小姐——那個和男孩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多了一個小跟班。

  他們一起嬉戲，一起玩鬧，這個活潑可愛又善良的小女孩，讓小男孩絕望的人生，從此有了光彩。

  漸漸的，他們開始長大，開始有了其他的感情，而少年，從未放棄尋找那隻走丟的羊……

  後來，少年變強了。

  他栽下的翠竹都變成了神靈，他養的鯉魚都化作了金龍，而小女孩，則是成了一尊馳騁九天的女帝！

  他們一起經曆了太多太多。

  從少不更事的年紀，便依偎在一起，成為彼此童年最美的回憶，而漸漸長大後，更是互相攙扶前行，一起經曆了太多的磨難，甚至是一次次的生死離別……

  天地雖大，但是他們心中隻有能彼此，不管隔著多遠的距離，多長的時光，你在，我就在。

  但最終，悲劇還是發生了。

  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天地崩壞，神魔喋血，無數強者隕落，而他，永遠失去了她……

  那一天，殘陽如血。

  他坐在無數神魔的屍山之上，抱著她的屍體，痛哭流涕，聲音顫抖，仙王之卑微如泥。

  “我會找到你的……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裏，不管你變成了什麽樣子，我都會找到你……”

  最終，他站起來了。

  他站在屍山血海之上，拔出插在身旁的那道血矛，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身體，血光染紅了那一段時光。

  “吾，夜王，在此立下血誓，讓吾之真靈永遠困於此地，永不超生，換取每一世……都能找到她！！”

  那道聲音，是那樣的瘋狂，歇斯底裏，甚至充滿了無盡的暴虐，讓人感覺到恐懼。

  而雁青青看著這一幕，眼中淚水再也忍不住，嘩啦啦的流淌而下，滴落在水中，讓畫麵更加清晰了。

  “啪！”

  這時候，一道竹篙狠狠打在水麵上，濺起大片的水花，似乎想要將那書中的畫麵打散。

  雁青青淚眼朦朧的抬起頭。

  隻見那黑瘦老者滿臉的嚴峻之色，他咬著牙，臉色迅速變化，最終歎息道：“哎……你闖禍了……”

  他心中很無奈。

  因為那些畫麵，最開始隻有本人能看見，而等到所有人都能看見的時候，他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怎……怎麽了？”

  雁青青擦了擦眼淚，有些局促的捏著裙角站起來，不知為什麽，她也感覺到一陣不安。

  “你把他的真身暴露了。”

  黑瘦老者歎息一聲，身形迅速的變化，化作一位重瞳中年人的模樣，這個中年人，剛才在畫麵中出現過。

  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什麽？真身？”

  雁青青身體微顫，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

  而此時，水麵的波紋恢複了平靜，那畫麵再次出現了，雖然在迅速的變淡，但是依舊可以看到裏麵的景象。

  “桀桀桀，夜王，原來你躲在這片時空裏，終於找到你了啊……”

  “多虧了你懷裏的這位啊！”

  “你的味道，一定很鮮美吧……”

  好幾道籠罩在黑霧中的身影憑空出現，好像跨越了時空而來，伸著陰森的黑色爪子，朝著那男子撲去。

  畫麵徹底消散了。

  “我……我……”

  雁青青臉色蒼白，嘴唇都在顫抖。

  “哎，那是個詛咒，同時也是保命的底牌，原本他可以永生不死……現在，根基已毀，隻能活最後一世了。”

  重瞳中年人歎息一聲。

  “命也，命也……”

  說完，他的身體開始燃燒，化作一道血色的長矛，然後開始瓦解，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點消散在天地間。

  雁青青咬著唇，心中有著無盡的刺痛和愧疚，緩緩蹲在橋上，將頭埋在膝蓋間，肩膀顫抖著。

  橋下的水麵，泛起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漣漪。

  許久，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獸皮的金發少年，擠眉弄眼，一臉賤笑的看著他。

  “主人，你現在想做什麽？”

  他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似乎想要笑，卻又笑不出來，他緩緩站了起來，堅定道：“成帝！”

  “好嘞！！”

  金發少年嘿嘿一笑，然後便轉過身，一馬當先的走在前方，嘴裏還念念有詞。

  “成帝之後，我們去找羊吧，那隻羊要是不找到，我死都不甘心……我真沒烤！那張大戶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