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稍等。”虞濛遂命雲佩去喚倪氏過來。

  倪氏以為是虞濛找她，進了內堂一看殷嫿也在，心裏不免一驚。

  虞濛淡然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莫慌。

  殷嫿不待虞濛開口，急切地問倪氏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倪氏此時也不好裝作不認識殷嫿，便屈身行禮：“妾婦見過王妃娘娘。”

  “大哥病重了你知道麽？”殷嫿許是情急，語氣裏夾雜著幾分責備。

  倪氏又是一驚，微微張了張嘴：“怎麽會呢？他身體一向不差的，怎麽會……”

  “因你心裏惦記你，憂思成病。”殷嫿目露感傷，“你既好好的，為何不找回去？

  “大哥去年從外地回到家知道你被大嫂趕了出去，心急如焚，派人到處去找你，四處托人，卻沒有半點音信，整日飲食不下，鬱鬱寡歡，不到半年便成了病。

  “倘若你後來給家裏捎個信回去或者自己找回去，大哥又何至於此？”

  倪氏萬沒想到會這樣，聽著殷嫿的埋怨心下湧上一股愧疚與懊悔。

  虞濛見了有些不忍，淡淡說道：“王妃娘娘，恕我冒昧插一句，倪娘子是被偷偷扔到這千裏之外的湘陵來的，身無分文流落街頭餓得頭暈眼花，幸虧定慈庵的師太收留了她。

  “沒過半個月她又發現自己懷孕了。為了孩子，她沒回去，一是因為山高水遠不便奔波，而是因為她不敢回去。

  “個中緣由，王妃娘娘想必比我這個外人要清楚得多。”

  殷嫿麵色微滯，目光閃向了一邊。

  容穎了解表妹性子易衝動，心直口快，因擔心兄長便有點不大顧及別人的感受，忙溫聲接話：“本來我也不知道表弟病重，是這次家裏預備給小兒辦百日宴，邀請了姨父姨母一家，姨父來信說表弟半個多月前就已病得臥床不起了，他們都來不了，我們這才知道。

  “要說這事也怪表弟媳婦，眼裏太容不得人。

  “姨父姨母也知她做得過分，已經訓誡過她了。

  “倪娘子眼下再回到殷家，定然不會再受先前的委屈。而且，娘子如今母憑子貴，回去以後自然是享福的。”

  倪氏沒有細細聽清她的話，隻聽到說殷滔已臥床不起了，心裏便一陣亂紛紛的，思緒如麻，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殷嫿見她神色猶疑不定，壓下了心頭的不快，看向倪氏，口吻和緩了些：“你放心，家父家母雖對你有些偏見，但也不是不知輕重，是非不分之人。

  “大嫂無兒無女，也得忌憚你幾分。你大可不必有顧慮了，快些帶著孩子回去吧，早日看到你們，大哥也能早些好起來。”

  “是啊，”容穎道，“我們都知道你和表弟兩情相悅情深意篤，你想必也很掛念他吧？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帶著孩子多苦啊，何不回家，一家團圓呢？”

  倪氏低著頭抿著唇，兩隻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她知道殷嫿和容穎說得都在理，可她二人都不知她曾在閻氏手下受的欺辱。

  那時單單不到兩個月，她便已有些受不住，這往後還有半輩子可怎麽過？

  閻氏目今是無兒無女，可以後呢？沒準過一年半載就有了。

  到時自己的孩兒不過是庶子，又能好到哪裏去？

  倪氏半晌沒則聲，殷嫿忍不住又急了：“你若不願回去，就先讓小侄子回去吧！讓大哥看看自己的兒子，高興了，心病也能去一半了。”

  “不……不可以！你們不能帶走寶兒！”倪氏驚慌不已，隻以為殷嫿要強行帶走自己的孩子，去母留子了。

  殷嫿是琨王妃，何等威勢？想要帶走她這麽一個小妾的孩子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不肯回去，難道也不讓孩子回去見見自己父親？就讓他流落在外嗎？”殷嫿覺得倪氏有些不可理喻。

  “二位請冷靜一下。”虞濛上前解勸，“王妃娘娘，事出突然，倪娘子恐怕還來不及想清楚，不如讓她稍微緩一緩想明白再答複您可好？”

  倪氏感激地看了虞濛一眼。

  她此刻心裏真的很亂，很想回去看看殷滔，可一想到往後的日子，又下不了決心。

  容穎見狀，從旁說和：“這樣也好，那就好好想想，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不如今日下午倪娘子便在此細細考慮，我們讓人過來候著，等傍晚時不論娘子作何決定，都給我們一個確切答複，我們好再做決定。耽擱太久了，我怕表弟那邊等不了。”

  “對。”殷嫿附和道，“一個下午也足夠想清楚了，天黑之前便給我們答複，不然我們也不知你要何時才能想清楚，可以吧？”

  倪氏和虞濛對望了一眼，暗道：她們這是要派人來監視自己嗎？怕自己帶著孩子偷偷跑了？

  虞濛自然也聽出了她二人話裏的提防之意，神色從容道：“倪娘子，在我靈樞閣你大可安心，不必擔心其他的。不論你作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多謝夫人。”倪氏心下踏實了許多。

  她著實害怕殷嫿不顧自己的意願，強行帶走孩子。

  此時已是午後，殷嫿和容穎便先行回府了，隻留下了四個侍女在此等候倪氏回話。

  倪氏回到後廚，看著搖籃中熟睡的孩子，反複思量多時，最終決定帶著孩子回去。

  一來，她終究深愛著殷滔，怕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回去見一見恐會抱憾終生；二來如若他從此好了，有了嫡子，閻氏仍然容不下他們母子，那麽她便請求搬到外頭住。

  虞濛得知後，也由衷讚同。

  當下便決定次日一早啟程。

  殷嫿因是在東門府小住，身邊跟隨的從人不多，當即撥了自己一個隨身侍女在路上伺候，容穎則遣了東門家一個得力的管事並一個仆婦陪護。

  虞濛有點不放心，讓展渡安排了兩名護衛跟隨同去。

  半個月後，虞濛從靈樞閣回到景宅，剛買進院子，聽得展渡來稟說護送倪氏回雲洛的護衛回來了，帶來了倪氏的書信。

  虞濛接過書信，啟開看畢，眸中閃過震驚之色，麵上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