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枳娘聞言，怔了一怔。

  她怎會聽不明白遊昭話中之意？

  他是在怨怪自己呢。沈枳娘心裏微微發寒，也懊悔不已。

  十餘年來，自己和昭兒相處得比親生母子還親，從沒發生過齟齬，從沒有過誤解，卻沒想到卻因自己一個設想不周，就要將昭兒推離自己了麽？

  “昭兒，這次都怪姨母多事，多此一舉，你別怪姨母，好嗎？”沈枳娘殷切地望著他，“姨母保證以後再也不幹涉你和姝兒的事了，你們小兩口好好的，姨母什麽也不插手，行麽？”

  遊昭輕輕笑道“昭兒知道，姨母最是開明，最能體恤晚輩了。有姨母這句話，昭兒便可放心了。”

  沈枳娘訕訕地笑著點了點頭。

  遊昭轉身要回房陪荀姝，抬眼望見虞濛正坐在榻旁與荀姝閑談，想著她二人或許有體己話要說，便止了步子，坐在外間守候。

  裏間，虞濛留意到了遊昭的舉動，朝荀姝微笑道“我來了之後，怎麽也沒見你和姑爺說過話？惱他了？”

  荀姝努著嘴，悶聲悶氣道“他分明也看出了那人的心思，卻也什麽都沒說，難道不該惱他麽？”

  虞濛嘴角掛著笑，眼裏有點點無奈“我可聽蓮兒說了，姑爺除了醉酒那晚之外，從來沒讓她靠近過，連她遞的茶水都沒有親手去接。

  “可見，姑爺對她根本無意，隻是礙於沈姑姑的情麵罷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牽連無辜可不太好哦。

  “最為重要的，你若一直怨怪著姑爺，悶悶不樂的，對孩子也不好。”

  荀姝抿著唇默了默，片刻後，輕聲哼道“那得看他日後如何對我了。”

  虞濛會心而笑。兩人又聊了近半個時辰。

  見荀姝心緒暢然了不少，虞濛便起身告辭。

  少時，鵲兒端了湯藥過來，要喂給荀姝喝。

  遊昭伸手接過，放在床頭案幾上“我來，你們先下去吧。”

  鵲兒和蓮兒應聲退下。

  遊昭慢慢扶著荀姝坐起身，拿來軟枕墊在她身後，端著藥碗舀了一勺湯藥放在唇邊吹了吹，才遞至荀姝麵前。

  荀姝皺著鼻子，不願意張嘴“好苦，我都聞到苦味了。”

  “一口氣喝下去就不覺得苦了。”遊昭心裏一揪，柔聲哄道，“先喝幾口，若實在喝不下，再吃點蜜餞。”

  荀姝想了想“那我端著碗喝吧。”

  於是閉上眼屏著氣，咕咚咕咚一口氣把一整碗苦澀無比的湯藥喝完了，咽下最後一口之後，苦得她擰著眉，直吐舌頭“好苦啊……”

  遊昭急忙把一盤蜜餞遞了過來。

  荀姝一連吃了好幾塊，口中的苦澀才稍稍減了些。

  遊昭掏出汗巾幫她擦了擦嘴，眼裏滿含心疼與歉疚“姝兒，是我不好，讓你平白受這份罪。”

  荀姝靜靜地看著他，半晌，張開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撲進他懷裏“昭哥哥，你不要聽別人的，我不愛慕他們，也沒有心心念念想著他們，我隻想著你，我心裏都是你……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我信。”遊昭隻微微愣了一愣，便緊緊回抱住了她，笑意在臉上一層層蕩漾開來，“我知道你心裏有我，很早便知道。”

  “你早就知道？”荀姝驚訝地抬起頭瞅著他。

  “嗯。”遊昭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不然，我怎會放心讓你和宗離域見麵？”

  荀姝臉上微紅，低下眉頭囁嚅道“可我自己都是最近才弄明白的，你怎麽那麽早便知道了？”

  “旁觀者清。”遊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認識你這麽多年，我還能看不懂你麽？”

  荀姝聽得此話，仿佛自己什麽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似的，忽然覺得有些吃虧，眼眸轉了轉“那你呢？你是從何時起心裏有我的？”

  遊昭輕聲一笑“很早就有了。”

  “很早是多早？”

  “你還沒及笄的時候。”

  “啊，原來你那麽早便對我圖謀不軌了！”荀姝兩頰泛著清甜的笑，直甜入心頭。

  兩人深深相擁著，此刻，心間沒有任何怒恨憂愁，隻有彼此。

  光陰漸漸流轉到了四月中旬，白蔻要出嫁了。

  離開荀府前一日，白蔻來和虞濛拜別“夫人，奴和戚叔戚嬸他們說好了，等奴嫁過去，滿了一月，便再回來靈樞閣。他們都同意了，還有，戚正也同意了。”

  虞濛很是欣慰，笑道“我明白你是怕我身邊人手不夠，想回來幫襯我，我很高興。

  “不過，我聽祖母說，戚叔的令堂年事已高，身上欠安，盼著你過門，想來也一定盼著早日抱上重孫子。戚叔戚嬸又每日忙於咱府裏的事，說不定也要你們兩夫妻幫忙在膝下盡孝。

  “因此，我覺著你不必著急回來，但你在靈樞閣的位置我會一直為你留著。隻要靈樞閣營業一日，便為你保留一日。”

  白蔻心下湧上一股暖意。

  她也知自己一旦嫁了人必然不會再像未嫁之時那麽自在，虞濛所說的她也想到過，恐怕也是她即將要麵臨的。

  隻是，她的確喜歡在靈樞閣幫忙，喜歡和大家相處在一起的日子，也擔心出嫁之後，她所在的位置會有別人取而代之。

  今得虞濛這般承諾，她自是歡喜，不過也有些疑惑“若是這樣，那每個月對賬的事，夫人要安排誰代勞呢？而且西城分店很快要開業了，也需要一個熟練的賬房。”

  虞濛道“這個我想好了。北城那邊，雨蘿和黃櫻都很熟練。我打算讓黃櫻去西城分店，北城分店有雨蘿，總店又有葒兒，賬目上一般不會有錯。每月月初，我再親自去各處查一查便是了。

  “管賬的事哪能輕易交給別人？須得你來我才放心呢，就留著等你回來。”

  白蔻笑道“多謝夫人。”

  次日，白蔻出嫁，虞濛隨上了自己久已備好的妝奩。

  白蔻嫁人之後，虞濛每逢坐診出診，身邊跟隨的侍女隻剩下白芍一人，因見有時白芍一人忙不過來，便將雲佩和雲倩也帶去了靈樞閣。

  不數日，靈樞閣西城分店如期開業。當日場麵之大，比之北城分店開業時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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