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太夫人將虞濛臉上的些微神情盡數看在了眼裏。

  她方才讓荀起與景虞氏見禮時，原是想也提一提虞濛的，畢竟虞濛與荀起從小便認識，但轉念想到虞濛即將成為趙家兒媳，便止住了話頭。

  兩人到底已然長大成人，不應再似小時候那般隨意了。

  約莫過了一刻鍾，荀姝過來了。故友重逢，分外歡喜，她給長輩行過禮，便拉著虞濛到庭院閑話去了。

  荀姝年方十六，一身湘黃色上衣，配著淺底深紫團花襦裙，宛若翩翩蝴蝶一般邁著輕盈的小碎步往前走，口中還不忘問道“濛濛，你這次來都城所為何事？要待多久？”

  “來嫁人的。”虞濛語調平靜無瀾。

  “嫁人？”荀姝停下了腳步，想想虞濛比自己大一歲，也該議過親了，“你要嫁的是哪一戶人家？說不定我對你未來夫君還有所耳聞呢。”

  虞濛正待回答，忽見一物“嗖”地從眼前掠過，砸在一丈開外的樹幹上，隨即彈落在地。

  荀姝聞聲望去，衝一個立在不遠處的七八歲孩童叫道“越兒，你玩彈弓須要當心，不要傷著人！”

  虞濛也看向那稚童，很快便認出他是威遠侯的次子，荀起的同胞親弟荀越。

  “不是我，是兄長！”荀越急忙辯駁，還轉過自己的小胖身軀，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著身後的荀起。

  “大哥。”荀姝看著荀起步伐沉穩地走上前來，清脆地喚了一聲。

  “嗯。”荀起頷首，眼裏泛著幾縷笑意。

  然而這幾縷笑意在他目光觸及虞濛的眼眸時，已然消失得不見蹤影。

  虞濛靜立在原地，不自覺打量起了這個四年未見的男子。

  他仍舊身姿昂然，氣度絕塵，如金如錫，如光風霽月，令無數女子傾慕卻又教無數女子知難而卻步。

  隻是，此時他那俊朗無儔的麵容上更多了幾分凜冽、沉鬱。

  見他一步步走近，近到離自己隻不過一丈遠了，又那麽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自己，虞濛也不好裝作視若無睹，便拱手向前與他行了個平輩禮“大都督。”

  荀起眸若深潭，神情難辨。

  眼前的女子比之四年前出落得愈發娉婷嫋娜，皎然皓質，氣韻翩然，白壁雕琢般的麵龐上，兩灣秋水般的烏眸澄澈靈動，一閃一瞬仿佛都可輕易動人心弦。

  然而，往日，她可不像此時這般淡漠，看著自己竟好似在看一個渾然不識的陌生人。

  他嘴角微微一扯“幾年不見，連以前的稱呼也改了？”

  以前的稱呼？虞濛略一沉吟，從容與他對望“今時不同往日，虞濛怎敢對大都督直呼其名？”

  這分明是在刻意疏遠自己，荀起心底一股煩躁油然而生，不自覺靠近她一步，眸光冷銳直逼她雙眼，仿佛要刺穿她緊閉的心扉，問出了從江南回來這兩日一直壓在心裏的話“你何時與趙子孚有了婚約？”

  他口吻低沉，像是質問，卻又分明含著絲絲縷縷的不甘與懊惱。

  趙子孚？荀姝聞言看向虞濛，秀眉瞬間皺了起來趙子孚的風流韻事鬧得全雲洛城都知道了，他可不是濛濛的良人啊。

  隻聽虞濛平平淡淡答道“五歲的時候，先父與磊陽侯定下的，我以前也並不知曉，兩年前及笄之時，姑母才把此事告訴我。”

  荀起丹唇緊抿十多年前便定下了？那麽他二人是否還曾見過麵，互贈過定情信物？

  頓覺胸口有些悶，他沉聲問虞濛“你和趙子孚以前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