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回京
作者:葛巾      更新:2020-03-10 05:52      字數:3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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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麟果然是一點不知:“什麽?我家要把妹妹許給秦王?父親怎麽會同意?”他瞪大了眼睛,竟然也殊無喜色:“你這消息哪裏來的?可不要胡亂說話!”竟像是有些憤怒。

  宋霑笑著給他倒了杯酒:“事關我們王爺,自然是有可靠渠道的。”

  上官麟微微有些焦躁,卻也知道宋霑說話絕不是空穴來風,隻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你們王爺同意了?”說完也知道自己問得冒失了,他們這等人家婚事尚且無法自主,更何況是皇家。果然宋霑笑道:“王爺婚事自然是由陛下、娘娘做主,哪有王爺說話的份,隻是如今王爺的眼睛這般,怕是委屈令妹了。”他這句話問得卻是極有技巧,名義上是說失明,實際上卻是投石問路,若是上官家果真此舉有大意,上官麟這時候就當拋出條件,展現誠意了。

  上官麟卻不接話,和傳說中十分愛惜妹妹的那個混世魔王大大不同,隻是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過了一會兒忽然問:“小真兒這些日子怎都不見?”

  宋霑笑道:“王爺如今眼睛看不見,自然身邊缺不得伺候的人。”他仔細看了眼聽他說話後越發焦躁煩躁的上官麟,含笑道:“樸真姑娘,可是我們王爺身邊十分受重用的人。”

  上官麟不再說話,這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宋霑卻隻得出了一個結論:上官麟是不希望自己妹子嫁給秦王的,他不反感和秦王結盟,但卻不同意妹子嫁給秦王,這也不奇怪,一貫都聽說上官麟極疼愛這個同母妹妹,誰願意自己妹妹嫁給一個沒有前途的失明閑散皇子?這倒是真心疼愛了。不過看起來他對自己家裏的打算也是一無所知。

  隔了兩日,上官麟果然找到了機會找趙樸真說話,老調重提:“我和你們王爺說個情,與你除了宮籍,放你出來吧?”

  這些日子,趙樸真早已感覺到上官麟雖然對自己很是照顧親熱,但看上去卻不似有綺念,難道這些世族的人,當初真的不過是借個由頭靠近王爺,今日看來,一舉一動果然都是早有預謀,如今自己的親妹要嫁給秦王,自己這個王爺分外看重的近身奴婢,自然最好是能調開才最好……

  趙樸真微微覺得有些心涼,隻是含笑著禮貌道:“公子實在厚愛了,樸真自有打算,不勞您掛心了。”

  上官麟果然看她臉色知道又要婉拒,心下煩躁,直通通道:“我妹妹聽說果然是要嫁給你們家王爺做王妃了,我和你認識一場,哪能看著她使喚你,你這些年服侍王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開口要他放你,他絕不會不同意的,你隻管放心出來,不必擔心外邊過不好。我手裏有不少鋪子、莊子,都在我名下,是我母親當年的嫁妝,給你分上幾個,你想怎麽過都使得,總之不必伺候人。你們王爺待你再怎麽好,那也不過是個小玩意兒,哪能真服侍人一輩子,聽哥一聲勸,你出來,自由自在,想怎麽過都成,不必看人臉色。”

  趙樸真這些日子驚覺自己動了念,如今聽上官麟這些話,卻是句句誅心,又似是處處維護著自己妹妹,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隻是微微鞠躬道:“多謝上官公子熱心打算,令堂留給您的嫁妝產業,您還是給令妹留著吧,樸真何德何能,絕不敢受的,我手上還有些差使,先回去了。”

  上官麟看她轉身走去,一個人站在那裏,臉上神色變幻,最終看趙樸真決意走去,跺了跺腳,終究沒有再次找她。

  過了些時日,果然朝廷那邊有諭令下來,秦王抗寇有功,即刻帶軍凱旋回京聽封領賞,隨從有功之將,一並回京論功行賞,另外,賜上官謙嫡女為親王妃的旨意也一同到了,這的確十分令人矚目,一時諸將紛紛恭喜。

  秦王雖然眼睛仍然還在治療,但身上也已漸漸恢複,在侍從的服侍和幕僚們的輔佐下,倒也能理事了,得到恭喜,也隻是和平日一般點頭回禮,並無一絲輕狂喜悅之色,依然穩重冷靜一如往常,喜怒不形於色,到讓人真心欽佩他的寵辱不驚,感歎他的運氣不佳來。

  接了旨意,自然不能輕忽,立刻便定下了拔營回京的軍令,全軍上下這便動了起來,前鋒當日便拔了營先行。之前朝廷派來的議和大臣,行軍都督公孫鍔也隨同秦王一同回京,這次議和最後以烏索可汗遇刺,突厥四分五裂一蹶不振毫無再戰之力為結果,如今尚且還沒有戰出個首領來,朝廷這次其實也元氣大傷,因此也並沒有貪心繼續去征伐突厥那一大片地方,隻是在邊疆重新安置下了哨所,再次被節度使們重新盤踞了回去,再次進行勢力地再次劃分。雖然議和無果,卻無人敢輕視這個言笑晏晏極為年輕的先生。老將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自然也都略微一二的猜到了這議和怕是障眼法,隻是這到底是皇帝為鞏固自己權力的手筆,還是東陽公主為自己兒子爭功的手筆,又或是難得的幾方都取得了一致,這卻不知道了。

  這都要回京了,鴿舍這邊卻又再次送來了緊急的消息,趙樸真這些日子卻也成了唯一拿著那密令的人,也不待王爺吩咐了,破譯好後便拿著去找王爺,一進屋裏,卻看到了王爺正在沐浴,文桐正在替他寬衣,身上衣裳已解了大半,露出了修長赤裸的上身。

  回京又要數日,路途中不便,因此拔營遠行之前,因此李知瑉傳了熱水要徹底沐浴洗發,趙樸真這會子撞進來,又被文桐叫了聲趙娘子,不由有些進退兩難,李知瑉前些日子躺在床上,全靠趙樸真擦洗,按說什麽都看過了,並沒有什麽好回避的,然而自他清醒後,都是文桐近身服侍,趙樸真如今心中又有鬼,一下子看到王爺這身子,不由麵紅過耳。

  王爺一直勤於練習,身子頎長,這幾個月又一直弓馬不輟,身上肌肉頗為強健,雖然病了些日子,清減了許多,在薄薄的日光下,起伏的肌肉塊壘分明,顯出了之前躺在床上那虛弱身體所完全不同的活力。

  他微微側過頭,眼睛紗布除了去,沒有焦點的眼眸猶如冰塊一般冷而靜:“有什麽事?”冷靜從容仿佛身上不是一絲不掛,他鎮定的態度也感染了趙樸真,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那日光中充滿生命力的胴體,低聲道:“京裏有信來。”

  李知瑉問:“急嗎?”

  趙樸真低聲道:“一般。”

  李知瑉點了點頭道:“你在外邊候著。”

  趙樸真鬆了口氣,退出房間外,默默聽著裏頭的水聲,耳廓卻一直覺得熱得很。

  直到李知瑉洗完出來已是半個時辰後了,頭發披散著,已被擰得半幹,身上鬆鬆地隻披了寬軟的絲棉軟袍和一件白狐輕裘,文桐引著他半臥在榻上,又替他蓋上了一張羊毛蓋毯,看著趙樸真倒好了熱羹湯遞到李知瑉手裏,知道趙樸真這是要稟密信了,才輕悄道:“奴婢退下了。”

  李知瑉點點頭,趙樸真聞著李知瑉身上沐浴完透出的桂子香味,恍然又想起了許久之前曾到過上官家的莊子上度假,那次去莊子上度假的皇子公主,都得了不少上官家秘製的桂花油膏,沐浴後擦在肌膚上和頭發上,特別清幽淡遠,一經沾染,便經久不褪,這次出征,想必是考慮到路途遙遠,沐浴不便,文桐便帶上了這香膏。那一次的示好,就已顯示出著上官家的試探,以及結交之意了,一切都是有跡可查的。

  她沉浸在過去中,李知瑉卻已開口:“消息上說什麽?”

  趙樸真忙回答:“主要兩件事,一是朝廷一番博弈,王爺回京後,應當能掌禁衛軍北衙。”李知瑉道:“東陽公主會同意?北她一直視父皇為操線木偶,一旦我掌禁衛北衙,就意味著她再也不能和過去一樣控製和威脅禁衛了。”

  趙樸真道:“說是王慕鬆戰功彪炳,將封節度使。”

  李知瑉搖頭:“一個節度使還迷不了東陽公主的眼,就能放棄北衙十六衛,就算她目光短淺,也還有褚時淵……”他忽然陷入了沉思。

  趙樸真低聲道:“信上說褚時淵已在白馬寺出家,不見東陽公主。”她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驚詫莫名,褚時淵,東陽公主的謀士,究竟為何忽然與東陽公主決裂?密信有限,並沒有詳細說——她卻想起春日賞花宴之時,李知瑉的漫不經心的那句話: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其實最脆弱且不堪一擊。

  果然李知瑉點了點頭,毫不意外,蹙眉問道:“另外一樁事呢?”

  趙樸真道:“太子知賜婚旨意後,私見上官家小姐,被拒。”

  李知瑉漠然道:“不是什麽緊要消息,燒了吧。”

  他對上官筠將要嫁給他似乎完全不關心,趙樸真默默地想著,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仿佛一點期冀的火花,卻又震驚於自己的嫉妒和麵目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