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降雷火
作者:柳三笑      更新:2020-03-10 05:40      字數:4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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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不知道荊一飛為什麽叫他們躲開,隻是這一聲高喝也驚動了前方的鼠兵,這些怪物突然兵分兩路從兩側閃了過去,而後一個跳躍,在薄霧的掩蓋下,直接就朝城牆撞了過去!

  一群鼠兵護著寶箱,就像頭撞南牆一樣衝向了城牆,可是它們並沒有撞在厚實的城牆上,而是直接穿牆而過,紛紛消失在青幽幽的磚牆之中。空氣中似乎還傳來一聲清脆的炸裂聲,整個城牆上有銀光一閃,而後一切照舊。

  鼠兵、寶箱,瞬間全都消失不見!

  秦明、白齊,包括遠處的荊一飛全部都愣在當場。

  若非親眼所見,他們絕對不會相信,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會在自己眼皮底下穿城消失不見!

  遁牆術算是幻術的一種,使用這招最出名的方士,要數東漢末年的煉丹術士左慈。他數次在曹操麵前顯露本領,比如空盤釣吳鬆江的四鰓鱸魚,空手變出蜀西的紫芽薑,甚至戲弄曹操座下的幾大謀士,叫曹操大為不悅甚至起了殺意,隻是這左慈術法通天,在曹操要殺他時,他直接用了一招遁牆術瀟灑而去,消失在漫漫人海之中,是為術士中的奇談。

  眼前這些鼠兵也如術士般消失在城牆之中,如何不叫人驚詫。對麵那女子突然收了招式,兩步躍到泰安門上,冷幽幽道:“看來今天荊大人是沒機會打敗我了,不過下次,我可不會這麽客氣了!”

  她一掠身子,直接躍下城門,消失在重重樹林之間。而那名鼠臉的陰將也早已不知所蹤。

  荊一飛似是被剛才鼠兵穿牆的舉動驚愕到了,過了片刻才意識到對方已經走遠了。

  泰安門前,秦明摸了摸厚實的城牆,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這城牆厚實如銅牆鐵壁,怎麽看都不像可以穿透的樣子,不知道這些鼠兵是怎麽消失不見的。

  他喃喃道:“就,就這麽不見了?!”

  白齊落在後麵,喘著粗氣道:“不可能,不會這麽無緣無故地不見了!”

  “那你看出什麽門道了嗎?”

  白齊搖了搖頭,道:“不過這牆裏一定有什麽機關。”

  秦明點頭道:“我也覺得是機關之術!”

  二人不停地摸敲擊打,就連旁邊的城牆都不放過,想要看出些蛛絲馬跡,隻是這道城牆十分厚實,青色的巨磚裏麵還澆鑄了早已硬化的糯米漿、石灰等,別說是這麽大一群鼠兵還背著寶箱,就算是一隻蒼蠅也不可能飛進去。

  二人不死心,又查看了一遍,希望能發現什麽暗道機關,但是這城牆上光溜溜的,除了磚土再無他物。

  荊一飛自詡眼神淩厲,但這次竟也沒看出端倪,她站在城牆上向外麵望去,暗忖道:“這些人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出城,這牆內必然有暗道機關!”

  她躍下城牆,粗魯地喝道:“走開!”

  話剛說完,還沒等這二人走開,她就揮起手裏的玉斧狠狠地砸了過來。

  叮當!一陣火星四濺!

  這一斧頭嚇得兩個人差點就地一滾,秦明被火星濺了一身,氣得直想發作,但荊一飛根本就沒正眼瞧這二人什麽反應,隻顧著劈砍磚牆,青石磚裂開碎片,但可惜,石磚之後並沒有什麽機關密道,隻有一層層夯得比石頭還要硬的黃土層。

  秦明上前摳了摳碎裂的青磚,眯著眼睛認真地看了看裏麵,失落道:“這,這裏沒有機關啊!不會真的是遁牆而過吧?”

  白齊搖頭道:“不可能!這些鼠兵都是實體,實體的東西怎麽可能穿牆而過,一定是用了我們不知道的法門逃脫的。”

  眼見賊人在前卻被跑了,荊一飛自然是憤意難平,她心想著這城牆如此厚實,青磚又大如枕頭,裏麵難免有機關,隻怕自己沒找準地方,說著她幹脆手持斧頭奮力鑿擊城牆,隻打得四處土石飛濺,紛紛揚揚如雨落下。

  秦明被噴濺了一身,氣惱道:“喂!別敲了,這裏麵明明就沒有機關,就是普通的城牆啊!你還砍什麽砍!力氣大也不是用在這裏泄憤的!律令規定,無故損壞城牆,杖責一百!”

  荊一飛收了玉斧,倏地生出一團殺氣,喝道:“你叫什麽名字?”

  秦明脖子一梗:“老子叫秦明,怎麽了?”

  荊一飛道:“你是第一天當金吾衛嗎,敢這麽跟我荊一飛說話,今日要不是你二人在這壞事,這些盜賊早就束手就擒了!”

  秦明“嗬”了一聲,登即冒出了一團火,他心想自己和白齊冒著生死危險與這些惡賊搏鬥,這女的非但不感謝,還不分青紅皂白說自己拖累了她,這口氣怎麽能咽得下去。他聲音陡然都提高了八倍:“吹牛是不是?!自己沒抓住盜賊就賴到我們頭上來了,要不是我們奮力抵抗,這些老鼠精早就跑走了,就你跟那妖女糾纏了半天也沒搞定,還好意思說我們,還束手就擒?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荊一飛麵無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想和秦明鬥嘴,她往回走了幾丈,突然往前方地上丟出一枚石子,嘭的一聲,一張大網從地底下彈射上來,像水中躍出的巨魚一樣往上包去,這大網之中還有無數利刃,發出了森然的寒光,顯然獵物一入其中不死也要重傷。

  “若非你二人盲目追擊,現在網羅的就是那些怪物!”荊一飛頭也不回,雖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想必也是帶著不屑和慍色。

  京城之內怪案頻發,鼠兵搬財的傳言四起,這些案子和魏東侯負責的雷火案也有著莫大的關聯,因為鼠兵一出現,必然會有天雷炸起,有府邸受到雷擊。這案子朱棣已經給魏東侯下了死令,若是三個月內不能查清緣由,便要就地問罪。她荊一飛身在兵馬司雖然不負責火災案子的調查,但一來雷火案與鼠兵案息息相關,她斷然不會任由這件事再發生,必要順藤摸瓜查個水落石出。二來魏東侯對她有知遇和栽培之恩,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的長輩這樣狼狽下台,甚至鋃鐺入獄。再者,她剛提拔百戶不久,衛所內多有不服氣者,就算是柳常玉一案,也有人聲傳是魏東侯暗中幫她,這讓一向自負的荊一飛頗為惱怒,所以她自然是想憑自己的本事再辦一個大案,叫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這一個月來,她不眠不休,到處收集著證據,並在這裏守了多日,早早地在他們可能出現的十條偏僻街道布下陷阱,便是等這些人一出現,就可以一網打盡。卻不想,今夜秦明和白齊二人巡更至此,驚擾了這些鼠兵,加上麵具女子的突然出現,叫荊一飛一個月的努力都化為泡影。

  她心裏如何不惱怒?!

  陷阱一出,二人自然就明白了,方才這荊一飛是不想他們受傷,才喝止了二人,卻不想這話也被鼠兵識破了,所以一個個繞道而逃,躲過了一劫。

  秦明心裏已經很清楚了,但他這個人就是好麵子,而且又大男子主義,眼見這女子這麽盛氣淩人,他怎麽能讓自己這麽顏麵無光呢,所以非得給她挑挑毛病不可。他哼唧道:“哼,不就個陷阱嗎,要我說你這陷阱做得一點也不好,要我就留一條機關在這城牆上,我想要它開啟就把斧頭甩過去,這樣那鼠兵還能跑得掉嗎?”

  秦明的這個法子確實可以對這個陷阱進行改良,變得更容易控製。但在這樣的環境下說出來,那就不是建議,而是挑釁!

  “所以,你這是在教訓我?!”果然,荊一飛的火藥味也散了出來,冰冷的鎖鏈拖在地麵上緩緩摩擦轉動,已是清脆作響。

  白齊見荊一飛似乎要動手收拾秦明,急忙勸和道:“荊大人請息怒!請心平氣和聽在下一句話,常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呃……不對,你不是君子,也不對,你可是堂堂禁軍百戶啊,如何能一言不合就動武呢!我看這都是誤會,再常言道不打不相識,既然你我同在金吾衛,大家都好好說話,好好說話嘛!”

  荊一飛收了鎖鏈,冷漠道:“不必了!”

  她正欲離去,突然一聲悶雷從天際傳來。

  三人齊齊抬頭往天上望去,不知何時,這蒼穹中明月消隱,烏雲急轉,青黑色的雷雲迅速滾動,而後猶如旋渦般低垂下沉,緩緩地壓在了偌大的京城上空。一道道銀白色的閃電開始跳躍而出,映照著整個天空時明時暗,變幻不停。

  這是雷雨要來了。

  盛夏時節,天氣陰晴多變本不足為奇,隻是這麽聲勢浩大的雷雲壓城還是十分少見,四處開始有狂風急旋,雷聲隆隆,還有狗吠雞鳴夾雜其中。這天現異象叫荊一飛頓時暗叫大事不好。

  果然,雷雲持續滾動,一道道閃電從銀白轉為紫紅,在厚毯子一般的雷雲中匯聚跳躍,猶如無數細流奔騰到海,最終集合成一股洶湧的大潮。

  轟隆!

  轟隆!

  雷火像一把利劍辟開天地,徑直落向了大地,這雷光好似一條巨大的光柱,更像一條騰挪於天地間的上古神龍,閃耀出震人心魄的光芒和氣息。

  整個京城都微微顫動了一下!

  “又是天降雷火?!”荊一飛沒有了方才的冷傲,眼裏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隻是眼前的情景真真切切,又由不得她不信,難不成這件事真的這麽邪門嗎?!

  荊一飛急忙躍上城牆朝東北角望去,果然雷光熄滅的地方有一道火光閃現出來,這火光初始如同星星之火,在黑夜中掙紮扭動,隻是過了片刻,就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

  荊一飛臉色大變道:“糟了,劉侍郎府上起火了!”

  白齊抬頭問道:“劉侍郎?是禮部的劉子風劉侍郎嗎?”

  秦明問道:“你認識這人啊?這人人品如何,怎麽會被雷劈……”

  白齊道:“我聽過這人,倒是個忠義之士。”

  秦明不解道:“忠義之士也被雷劈,可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白齊訕訕道:“這……我也不知該怎麽說了。”

  “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快通知辟火司去救火!等著火燒連營嗎!”荊一飛劈頭蓋臉喝道。

  二人這才幡然醒悟,恍然意識到自己如今已是金吾衛,這水火災害處置已是他們的分內職責,如何還能在這隔岸觀火評頭論足。兩人急忙分頭行動,白齊往辟火司跑去通知薛千戶,而秦明則直接奔向劉侍郎府邸,先去查看火情。

  他剛跑了兩步,荊一飛就喝住他:“那邊城門關了,跟我上來!”

  說著,她甩下鎖鏈,拉上秦明,二人沿著城牆抄近路朝劉府跑去。

  在這深夜裏,原本靜如深海的南京城,被這一記雷火徹底炸醒,無數的百姓開門開窗向四處眺望,不知是出了什麽大事,四處竊竊私語,兼有雞犬鳴吠,好不熱鬧。

  秦明第一次飛馳在城牆之上,這城內的一門一戶、一池一樹都看得清清楚楚,俯首望去,左邊的秦淮河,右邊的應天府,前方的書院,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這感覺好生奇妙!

  秦明開始胡思亂想,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夜空中飛翔,輕飄飄地觀察著整個世界,正三心二意著,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差點栽了下去,關鍵時刻被荊一飛單手卷住拉了回來,秦明順勢一抱,二人薄衣相隔,這肌體的熱度彈性都能感受得出來。這荊一飛身上不知為何有一股青木的香氣,與尋常女子的奶香、花香大不一樣,既清爽又有些醒腦,秦明正覺得這味道還挺好聞,荊一飛臉色已是大變,急忙甩開秦明,冷喝道:“高處行走不要東張西望,再掉下去可沒人救你!”

  秦明見這女子難得露出幾分羞赧的姿態,忍不住笑道:“原來,你還會害羞啊!”

  荊一飛冷麵道:“滾下去!”

  說著,一掌用力直接就把秦明推下了城牆,秦明嚇得大叫了一聲,整個人就飛了出去,這城牆足有三四丈高,這麽摔下去不死也要重殘,他剛要罵這女子心狠手辣,說動手就動手。突然,一條鎖鏈飛出,半空中卷住他,再一卸力,秦明就平穩地落在地麵上。

  “沒摔死就快跟上!劉府就在前麵了!”她的口氣依舊是冷漠和不客氣,似乎溫婉、柔弱、知性,這些本該屬於女子的善良詞語一個也不屬於她。

  秦明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歎道究竟是有多麽悲慘的童年才會練就這樣的性格,他邊想邊跟著荊一飛又越過兩道圍牆,穿過三條街道和兩座石橋,終於到達劉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