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都嚇到了。

  他怎麽都沒想到，他們一個小時前還在這裏淩辱淩傑，嘲諷淩傑。

  結果才過去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淩傑不但去帝軍府提走了魏國公的膽敢，後腳就來這裏抓捕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那可是京畿之地的父母官！

  位高權重。

  一般的大臣都對這個父母官十分敬重。

  豈敢這麽囂張。

  廖漢春冷冷道：“放肆，我乃是京兆府尹，你們無憑無據，豈能來抓我？”

  霍閱強硬道：“我明鏡府負責整個帝國案件的調查和偵判。從來不抓冤枉之人。京兆府尹大人，請吧。別讓我動粗。”

  廖漢春不敢硬懟，人家好歹是二品大員。

  廖漢春後退了一步，站在魏國公身後。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霍閱微微皺眉道：“魏國公，你要阻攔我明鏡府辦案嗎？”

  “放肆！”

  魏國公咆哮一聲：“這是魏國公府！陛下禦賜的一等侯府！沒有三法司的共同命令，你們區區一個明鏡府。豈有資格來我這裏拿人？”

  “霍閱，你好歹也是老臣，連這個規矩都不明白嗎？”

  魏國公氣息淩然，虎虎生威，展現出強大的威懾力。

  霍閱道：“魏國公。正因為我是老臣，所以做事情更懂得規矩。我既然來了，就一定有把握帶他走。”

  魏國公再也無法保持淡定：“憑什麽？”

  霍閱拿出一張文書，展示給魏國公看：“這是丞相府準許的逮捕令。其中明確指出，京兆府尹廖漢春私吞朝廷銀兩，冤殺京郊浦莊三十六口人，私辦產業十六處，私通京畿朝臣三人，特令，將廖漢春緝拿歸案！”

  魏國公和廖漢春兩個人接過文書一看。全部蔫了。

  廖漢春更是直接“啪嗒”一聲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冷汗直流。

  完了！

  這是相國令！

  僅次於陛下聖旨的存在！

  別說區區來魏國公府拿人，就算直接扣押誅殺魏國公都足夠了。甚至連武界宮，帝軍府和國政院看到這份相國令都要遵從。

  “怎麽會這樣？”魏國公喃喃自語，額頭冷汗直流：“相國大人怎麽會卷進來幹涉？相國為何會幫助淩傑啊？”

  不用說魏國公也想到了，淩傑可以從帝軍府調走魏國公的檔案，恐怕也是因為相國令的緣故。

  相國嶽東樓入場，朝廷百官之中，能頂得住的不過一手之數。而這裏麵絕對不包含魏國公！

  “魏國公，救我！”廖漢春再沒了之前的囂張跋扈，直接抱住魏國公的大腿，大聲求饒。

  魏國公呆若木雞：“我救不了你，你好好跟著他們去吧。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自己權衡。”

  “魏國公，打擾了！”霍閱收起文書，大手一揮：“帶走！”

  就這樣，堂堂三品大員的京兆府尹廖漢春，被明鏡府拿下！

  雖然來拿人的是霍閱，但是個人都知道，背後的操盤手是淩傑。

  眾人離開之後，魏國公呆呆的站在庭院之中，仰頭看著天空：“淩傑，你當真以為自己可以掀風起浪麽？雖然我不知道相國為什麽要幫助你。但如果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搬倒我魏國公，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得去一趟帝軍府！”

  魏國公穿上正裝，快速離開魏國公府。

  淩傑這一次的行動，已經給他帶來巨大的震驚。現在他已經不淡定了。

  ……

  相國府。

  相國府和丞相府不同，丞相府是一個管理三省六部的中樞機構的名稱。其中包括相國和左右丞相以及八個下丞相。

  而相國府，就是相國嶽東樓居住的私人府邸。

  除了上班時間。其他大部分的時間，嶽東樓都住在家裏麵。甚至很多公務，都在家中辦理。畢竟到了這個段位的人，絕對不可能把家庭和工作區分的特別清楚。

  時間和空間上都不允許。

  相國府坐落的位置比較偏僻，距離丞相府有一段距離。然而這裏卻門庭若市，占地麵積廣袤，其中的殿宇十分氣派。

  平時除了皇宮之外，就數相國府的門庭最為熱鬧。

  相國為百官之首，一句話就決定很多人的命運，甚至可以決定一項國策。連太子東宮都沒辦法相提並論。奔走求告的人，自然不計其數。

  此時此刻，書房之中。

  相國嶽東樓正在和淩傑喝茶。

  相國看起來年紀不大，談吐不凡，也沒什麽太大的架子，兩個人聊得還算開心。

  至於為什麽相國會對淩傑這麽上心。淩傑並不知道。

  按理說一個堂堂相國，完全不必理會淩傑這樣的小人物。

  嗯，從二品的明鏡府右侍郎在別人眼裏是個大人物，然而在嶽東樓這裏……和螻蟻沒什麽區別。

  從天文聊到地理，再聊到國家大事。

  嶽東樓都似乎很有興趣。

  最後，淩傑道：“相國大人，我知道你事務繁忙，沒打擾到你吧？”

  嶽東樓含笑道：“當然沒有，右侍郎大人雖然初到京城，卻得到陛下盛寵。如今是陛下身邊的最大紅人。你有求於我，我理所應當提供幫助。這也是身為相國的職責所在。”

  淩傑道：“我前腳綁了廖漢春，現在又開始徹查魏國公這個一等軍侯，算不算胡亂朝綱？”

  這些話，淩傑問一般的同僚肯定沒有用。

  不如淩傑問殷天罡，我這樣算不算禍亂朝綱？

  無論殷天罡怎麽回答。都沒什麽卵用。

  因為殷天罡說了不算。

  但嶽東樓不同。

  他說算，那就是禍亂朝綱。如果他說不算，那便不算。

  嶽東樓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隻要有查有實據，便不算禍亂朝綱。再說了，你這是在陛下做事，隻要陛下支持你，誰又能拿你怎麽樣呢？就算他們說你禍亂朝綱，隻要陛下不這麽認為。他們也隻不過是犬吠泄憤罷了。”

  這話一出，淩傑吃驚不小。

  犬吠泄憤。

  看來這相國似乎很不喜歡魏國公啊。

  淩傑道：“我若想搬倒魏國公。可以嗎?”

  嶽東樓道：“隻要陛下默許，自然是可以的。不過……”

  說到這裏，嶽東樓忽然停頓了一下。

  淩傑道：“相國大人但說無妨。”

  嶽東樓道：“你如果真的搬倒了魏國公，那……帝軍府就是你的死敵。夏正歌不是一般的大臣，他是當朝唯一的一個親王！也是瑞親王之後唯一的一個親王。一個帝軍府的總督不可怕，但如果頂著親王的名分。那就不容小覷了。即便是本相，也不好在夏正歌麵前多說什麽。”

  親王！

  淩傑第一次知道瑞親王之後，當朝還有親王！

  當初在中鼎見到此人的時候，淩傑並未多想。而且後來入京，淩傑也很少聽聞過夏正歌的事跡。

  他身居高位，卻十分低調。外麵對他的議論非常少。

  淩傑道：“相國大人，我可以抽根煙嗎？”

  嶽東樓道：“可以。”

  淩傑毫不客氣的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道：“夏正歌是親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此人似乎很低調？”

  嶽東樓點點頭：“我也很低調。”

  淩傑愣了一下，道：“夏正歌和魏國公是什麽關係？”

  嶽東樓道：“魏國公算是夏正歌的心腹。這個一等軍侯就是夏正歌幫魏國公向陛下討要的。”

  淩傑沉聲道：“那夏正歌和陛下的關係如何？”

  嶽東樓道：“非比尋常。帝軍府總督的職位。至關重要。畢竟節製著整個大夏帝國的兵馬。很多時候，曆代夏皇都親自提領這個職位。陛下剛剛上任，便委任夏正歌當任大都督，這份信任，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可以這麽說。陛下對夏正歌的信任，遠遠超過了對本相和太子的信任。”

  淩傑更加吃驚：“既然陛下更加信任夏正歌，為何不讓他做太子？反而要把太子的名分給夏臨朝？”

  嶽東樓道：“你覺得太子這個位置很好嗎？”

  淩傑愣住了：“儲君之位，應該是最好的位置了吧。”

  嶽東樓搖了搖頭：“你覺得富豪都喜歡美女是嗎？”

  淩傑道：“是。”

  嶽東樓道：“但是富豪的老婆往往都不漂亮，為什麽呢？”

  淩傑搖頭。

  嶽東樓道：“因為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要娶回家。”

  淩傑若有所思，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嶽東樓道：“同樣的道理，夏皇最倚重最信任的兒子，不一定要立為太子。太子是儲君，這就注定了太子的立場永遠不可能和陛下保持一致。而大都督不同。在任何時候，大都督都會站在陛下這一邊。”

  淩傑幡然醒悟，深深的夾了口煙：“原來如此，看來我們這位陛下，遠比表麵上看到的要高深莫測的多。”

  淩傑坐在位置上，久久無語。

  他再一次感覺到了夏皇的可怕！

  嶽東樓抿了口茶，道：“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淩傑道：“沒了。多謝相國大人告訴我這些。”

  嶽東樓點點頭，揮手道：“本相還有事，就不送了。另外你要的關於吳明德的檔案，就在檔案庫，你可以隨時進去翻閱。其中還包括和吳明德案件有親臉的瑞親王一案的案卷。還有……鎮東王淩梟曾經雪龍山之變的案卷。”

  留下一句話，嶽東樓起身走了。

  淩傑忽然起身道：“相國大人，我還有兩件事請教。”

  嶽東樓微微停步，道：“右侍郎大人但說無妨。”

  淩傑道：“百官都不喜歡我，他們都認定我在胡鬧。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陛下是否倚重我。為何相國大人一口咬定，我是陛下身邊的第一紅人？”

  嶽東樓忽然笑了。笑得還很開心。

  好一會兒，嶽東樓才慢慢的收起笑容：“右侍郎，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在朝廷掀風起浪，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吧？”

  這話一出，淩傑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

  沒錯，淩傑自己一直覺得自己能夠掀風起浪，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我曹，我難道不是一直靠自己的本事搞事麽？

  要是說這話的是別人，隻怕淩傑要發飆了。

  但相國說這話，淩傑卻不敢發飆。還得畢恭畢敬的道：“相國大人，莫不然呢？”

  嶽東樓道：“你能掀風起浪，那是因為陛下默許，更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符合陛下的意思。這是你能夠順風順水的唯一理由，沒有之一。如果你沒有這種認識，你已經命不久矣了！”

  淩傑聽了萬分凝重。

  毛骨悚然！

  夏皇總是讓淩傑產生錯覺。淩傑一次又一次的錯看了夏皇。時至今日，淩傑已經不知道看錯多少次夏皇了。

  看不懂，深不可測的人固然可怕。

  但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讓你看錯了！

  夏皇，就是最可怕的那個！

  淩傑愣了好一會兒都不敢說話。

  嶽東樓這時候繼續道：“你不是還有一件事請教麽？”

  淩傑緩過神來，道：“你支持我做掉魏國公嗎？”

  嶽東樓道：“我的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否支持你。”

  說完，嶽東樓轉身走了。

  看著這個遠去的背影，淩傑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個相國，同樣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來這裏是為了調查他。

  夏皇讓自己來調查相國，他這麽快就知道了？

  匪夷所思。

  而且，一番談吐下來，淩傑越發的感覺到嶽東樓的深不可測。猶如棉花，不管麵臨何等外在壓力，棉花都會化解。

  調查國相，淩傑毫無頭緒。

  到現在淩傑都不知道相國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還怎麽回稟夏皇？

  “這朝堂的水太深了。剛剛見識過夏皇的可怕，現在又見識了另一個可怕的相國。”淩傑一個人坐在書房裏麵，愣愣出神。

  刨除雜念，淩傑開始考慮調取膽敢的事情。

  相國臨走前明說過，淩傑可以去檔案庫隨意調取吳明德相關原始卷宗。其中還包括瑞親王和鎮東王淩梟的案卷。

  該去調取案件嗎？

  淩傑猶豫了。

  宮中的水太深，淩傑不能不多想。

  過不久，淩傑下定決心，起身離開書房，直奔檔案庫走去。

  那裏有淩傑最想知道的東西。

  東征軍被坑殺一案的卷宗！

  淩傑很想看看，當初……東征軍是怎麽被定罪的。

  時隔六年，淩傑終於進入了這個案件的核心。

  每走一步，淩傑都感到分外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