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聖！

  那是西弗家族的神祗！

  絕對不容汙染的存在！更是無數西熙大師信徒心中的神明。但凡閱讀過往生經的人，都隱約知道明聖的存在。

  如果事前半部《過去往生經》裏麵沒有提及關於明聖的故事。

  那麽淩傑手中這本完整版的《過去往生經》，就已經明確提及了，有一個可以回答一切問題的聖明存在。隻不過西熙大師並未詳細的寫關於明聖的故事。

  按照西熙大師的說法，這需要在第二卷《現世苦難經》之中作答。

  但西西弗家族的人都聽西熙大師講述過關於明聖的存在啊。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誰敢直言自己是明聖派來的使者？

  找死啊。

  這要是傳了出去，淩傑立刻會被西西福家族的人用唾沫給淹死。

  也就隻有淩傑這樣的瘋子，膽敢說這樣的話。

  淩傑說出這話的時候，做好了迎接西熙大師驚天怒火的心理準備。

  孽障，膽敢玷汙明聖，看我不收了你！

  然而，淩傑發現自己想多了。

  西熙不愧是修行高深的大師，他並未生氣，隻是詫異的看著淩傑：“此事關係重大，不可胡言亂語。”

  淩傑開始想著措辭，一邊道：“在我來之前，想必西熙大師就知道我要來了吧？”

  西熙大師沒有否認：“不錯。”

  淩傑道：“這不就是一種冥冥之中注定的命運相遇麽？”

  西熙大師沉默了。

  淩傑道：“我是誰，想來大師也知道了。”

  西熙大師道：“知道。此前有人過來這裏和我說了。”

  他說的很含蓄，淩傑也不好多問。到了西熙大師這種級別，太多人可以給他提供消息了。而且西熙大師從來就不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苦行僧。

  相反的，他非常在意時局的變化。

  淩傑道：“我主宰的紅盟府剛剛遭遇了滅頂之災。這一幕和當年的西弗家族一模一樣。你們被圈禁。而我也被臣服限製。你被圈禁之後，仍舊在這裏著書立說，感悟經文。而我，為了帝國東部避免生靈塗炭，不惜萬裏之遙遠赴中鼎城麵見夏皇，求和臣服。承受屈辱，紅盟府的每一個高層都在中東城受盡了謾罵和指責。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不想生靈塗炭麽？不就是為天下蒼生謀福麽？我們是何等的相似啊。”

  西熙大師再次沉默了。

  如果淩傑隻是來到這裏，西熙大師斷然不會聽他說這麽多。

  但是之前有一個人來找過他。

  給他打了預防針，讓他知道了淩傑所做的所有事情。

  這就為雙方交談打下了根基。

  淩傑道：“你在中鼎，我在中東。你用思想穩住人心，教人向善。給人間帶來一片祥和。我用武力止戈為武，免賦稅，扶貧困，守一方平安。我們本來就是同一類人啊。”

  淩傑說的很嚴肅，而且侃侃而談。

  這般本事著實讓海瀾和魏清雪十分佩服。

  這說的你好像和明聖真的有關係似的。

  若非兩人事先了解，隻怕都會被淩傑的這番話所感動。

  淩傑道：“這一次紅盟府大敗之後，我萬分痛苦，生不如死。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忽然做了一夢。夢中有一個聲音召喚我前來穹窿山。我並不太相信那個人，但我感覺到這是命運的召喚。所以，我來了。沒想到，見到了西熙大師。”

  說到這裏，淩傑單掌做禮，深深道：“西熙大師，聽了你剛剛講述的一切，我才意識到，應該就是明聖在我命運最絕望的時候，為我指明了方向。明聖指引我來這裏尋找答案。”

  淩傑的態度要多虔誠就有多虔誠。

  西熙大師並未感到太多的吃驚，隻是說了一句：“施主說的這些基本吻合事實，我都知道。”

  淩傑道：“那就說明，我也受到了明聖的指引。”

  西熙大師道：“可施主並非明聖的信徒。”

  這話倒是把淩傑問住了。

  淩傑這一次來是為了和西熙大師建立戰略合作。甚至想把西熙大師收入麾下。如果自己變成了明聖的信徒……那豈不是就成了西熙大師的信徒？

  這不就成了西熙大師的小弟了麽？

  這絕對不行。

  淩傑深吸了一口氣，轉而道：“西熙大師，明聖是為天下蒼生計，是為了給天下蒼生指明道路。是為給有緣人指路。是否明聖的信徒，並不是很重要吧？隻要心向天下，隻要心向明聖，皆可。”

  西熙大師微微點頭：“這倒是有點道理。既然你受到明聖的召喚來這裏，你想做什麽呢？”

  他說話已經比較親近了。

  西熙大師不再稱呼淩傑為“施主”，而是稱“你”。

  可就意味著雙方的關係無形中拉近了不少。他已經大概率認可淩傑受明聖指引而來。

  淩傑道：“明聖所指，你西熙大師被困在這裏，阻礙了明聖的傳道之路，讓我來為你解決麻煩。而我也受到了困惑，需要西熙大師的幫助。互相幫忙，我們雙方問題都迎刃而解。”

  西熙大師沉聲道：“你如何幫我？”

  淩傑道：“楊氏家族即將倒台。我會讓人光明正大的解除穹窿山的封鎖大軍，恢複往生寺的正規講經地位。如此，西熙大師完整版的《往生經》便可在整個中鼎其十二行省內發售，甚至還可以進入東部一百零八行省。讓天下人接受明聖的指點。”

  西熙大師顯得十分震驚：“你當真能做到如此？”

  淩傑道：“能。如果我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明聖也不會指點我來這裏了。”

  “感謝明聖！”

  西熙大師陡然雙手貼著地麵，對著虛空叩首道謝。

  他的態度十分虔誠。仿佛真的在和明聖對話似的。

  呼！

  淩傑這才深深的鬆了口氣。

  看來，距離大功告成，已經完成了一半。

  接下來，隻要得到西熙大師的支持，紅盟會……將徹底浴火重生。終究會勢不可擋。

  過了好一會兒，西熙大師才緩過神來，道：“施主，你要我怎麽幫你呢？”

  淩傑道：“既然我受到明聖的指引來這裏尋找答案。我想這個答案已經很清楚了。紅盟會這一次的失敗，是血的教訓。明聖告訴我，按照這樣的辦法走下去行不通。需要找到那個能夠為紅盟會添磚加瓦的人。而這個人，就是西熙大師你啊。”

  西熙大師道：“我對紅盟會的爭鬥沒興趣，我隻想傳遞明聖的經義。”

  淩傑道：“西熙大師高風亮節，固然可敬可配。可是。西熙大師你就沒想過一個問題麽？”

  西熙大師道：“什麽問題？”

  淩傑道：“此前西弗家族分明是中鼎城的城主，是你們挖開西弗山，凝聚數千個部落建立了中鼎城。為何到頭來卻被人趕除了城主府？”

  西熙大師陷入了沉凝。

  顯然，這是西弗家族的痛苦。

  佛家講究斬斷羈絆，破除牽掛，獨自修行，但明聖的經文很講究家族和往生。家族就是自己的往生。人不可能離開往生而獨立修行覺悟。

  西熙大師自然不可能拋棄家族，拋棄家庭做出一些剃度出家的決策。

  經義不同，所走的道路也就不一樣。

  淩傑繼續道：“六年前，你的前半部《過去往生經》問世，剛剛引起閱讀狂潮，就受到了楊鼎的圈禁。導致無數信徒流血。這又是為什麽？”

  西熙大師緊皺眉頭，表情上路出深深的痛苦之色。

  淩傑繼續道：“都是因為往生寺的力量不夠強大。傳導這樣的經文，必定產生無數的信徒。這樣的局麵，會讓統禦者感到害怕。他們必然會對你們動手。如果往生寺造成的影響力太大，甚至會爆發大規模的戰爭。到時候無數明聖的信徒都會流血犧牲。西熙大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知道我並非危言聳聽。”

  其實淩傑說的是實話。

  思想學說這種東西，素來被統禦者所感到害怕。

  當年先秦百家爭鳴的時候，那是因為世界沒有完成一統。各個國家連年混戰，完全顧不了什麽學說思想流派。這才是思想流派誕生的沃土。

  其實，亂世。才是誕生各類思想流派的沃土。

  盛世，思想流派一旦不吻合統禦者的意誌，那就必定會血洗。

  始皇帝統一六國之後，就做出了焚書坑儒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儒生被殺害。

  所謂文以儒亂法，俠以武犯禁。都是因為違背了統禦者的意誌。

  而到了大漢時期，漢武帝又意識到了儒學的威力，開始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決定。這期間又不知道多少其他學派的信徒遭殃。

  不過也從此之後，儒家成了影響兩千年的文明，淵源流傳。

  西熙大師對這些典故自然很清楚。

  哪怕淩傑不說，他都感到生生的害怕。

  西熙大師道：“你說的不錯。如今是盛世，要傳播明聖的經義，沒有強大的武力支持，沒有朝中大員的支持，我們遲早會成為一個悲劇。哪怕我已經做好了一個殉道者的準備，哪怕相信真正的經義，永垂不朽。哪怕我相信我死了，也會有人繼續接過接力棒。但這些都會在統禦者的強大意誌之下，華為泡影，最後灰飛煙滅。”

  淩傑很欣慰：“西熙大師深明大義。不愧為明聖指定的傳道者。我也是得到過明聖指引的人。所以我要為明聖做點什麽。我紅盟會應當全力支持西熙大師傳道。未來紅盟會有多強大，往生寺就有多麽強大。如果紅盟會可以割據一方，建立帝國。那麽往生寺就是帝國的國寺。往生經的經文，會成為我帝國的治國核心。猶如漢武尊儒術。”

  這番話聽的西熙大師都熱血沸騰。他赫然抬起頭，凝望著淩傑這個青年。

  淩傑也靜靜的看著西熙大師。

  兩人對視很久，淩傑繼續道：“放眼如今的整個大夏帝國，也隻有我紅盟會願意支持西熙大師。而且也隻有我有這個決心和實力。我想，這就是明聖指引我來這裏的原因。”

  西熙大師陡然道：“好！”

  淩傑笑了。

  淩傑看著那個大智若愚的大師。

  淩傑仿佛看見了紅盟會的未來。

  這才是紅盟會真正該走的路。

  經過這一次大難，紅盟會雖然承受了無法想象的損失。但是涅槃之後，就是浴火重生啊。淩傑相信，從今晚後的紅盟會，將會以席卷天下之勢，迅速定鼎帝國中部和帝國東部兩百個多個行省。

  夏皇，再也無法憑借天下民心給紅盟會釜底抽薪了。

  西熙大師有著和夏皇爭取人心的力量。

  往生寺。紅盟會。

  從這一刻，走在了一起。

  紀事於圖騰五十七年，六月一日。

  六月二日，淩傑再次傳訊白子歌和蔣正河，讓他們四個人再次來到這裏。麵見西熙大師。

  這是紅盟會高層和往生寺的第一次正式洽談。

  西熙大師也帶著西梁大師和一眾西弗家族的核心成員參加會談。

  雙方洽談的十分開心，簽訂了戰略同盟協議。

  其中有幾個最核心的要義誕生了。

  第一，往生寺保持獨立，紅盟會絕不幹涉其獨立性。

  第二，往生寺和紅盟會都是明聖的顯聖指路之人。如手足兄弟。往生寺全力支持紅盟會，而紅盟會也全力支持往生寺。

  最重要的是第三條——未來，如果有必要，往生寺可以把紅盟會寫入經文之中，標注紅盟會是明聖指定之地，淩傑是明聖指定之人。

  這一條的威力就太大了！

  當然，現在紅盟會處於蟄伏狀態，還不能公開出麵。自然無法公開寫入經義之中。

  ……

  六月二號，夏皇離開中鼎城，親至南海。

  至於他去南海做什麽，沒人知道。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楊鼎家族徹底的被削弱了，非常低調的在家中休養。

  萬民議朝會。沒有通知楊氏家族的人參加。就已經意味著楊氏家族被夏皇放棄了。

  六月三日，夏皇回歸中鼎。下了一道聖旨——命令郭相和夏東王接替中鼎王，主理帝國中部七十二個行省。夏東王更名為夏鼎王。

  六月四日，夏皇發布命令，將於六月五日啟程回京都。

  這天晚上，淩傑和白子歌擬定了接下來的大體戰略，架空夏宏烈。拿住夏東王的把柄後，壓製楊氏家族，扶持魏家上台，通過魏家架空夏宏烈。

  進而扶持往生寺的發展。

  在兩人看來，夏皇讓夏東王主理帝國中部，無疑給了紅盟會巨大的發展空間。

  區區一個夏東王，剛剛進入涅槃之境。郭相和浮生也不過才界之境。這樣的實力在紅盟會麵前。根本不帶怕的。

  有白子歌坐鎮東流城，淩傑自然心安。

  當天晚上，淩傑告別白子歌，回到了占卜廟。

  這一次，魏清雪沒有跟來。

  隻有海瀾和雲嵐在淩傑身邊。

  此去京都，淩傑也打算帶他們兩個人去。其實主要是帶著海瀾去，奈何雲嵐表示離不開淩傑的廚藝，那淩傑隻好帶上她了。

  妙音上師和水墨也都歸來。

  明天他們要一起跟著夏皇前往帝都。

  淩傑如何恢複封印，成了一個緊迫的事情。

  眾人圍在一起為淩傑想辦法，結果都束手無策。

  淩傑也感到很棘手。

  到了深夜，淩傑一個人坐在占卜殿內，百思無果之後，本能的拿出了那張蘇貴妃饋贈的字：仁。

  “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想蘇貴妃是個做事情嚴謹的人，既然送給我這個字。為我打開了封印，自然也能讓我恢複封印。”

  淩傑再次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右手，撫著這個字。

  這是最後的辦法了。

  如果這樣的都還無法恢複封印的話，淩傑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

  果不其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仁之力從這個字上麵出現，瞬間把淩傑體內的仁之力給中和吸收掉。

  “什麽？還可以這樣？”

  淩傑驚呆了。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淩傑的四大涅槃真身在不斷的被封印。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四個涅槃真身，全部被封印掉。

  淩傑全身虛脫，冷汗直流，倒在地上吐血。

  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還真是狠啊！”

  淩傑雙手撐著地麵，大口呼吸。

  他掙紮著想站起身，結果做不到。好幾次都重新砸在地上。

  衝進來的海瀾看到這一幕，萬分擔憂：“公子。你怎麽了？”

  她猛然攙扶起淩傑。

  很快，她發現淩傑又恢複了之前那般模樣：“公子，你自己封印了自己的實力？我可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淩傑吃力道：“不是我封印的，是蘇貴妃幫我封印的。”

  海瀾頓時警惕的看著四周：“她沒來啊。”

  淩傑打開手裏的那張字條，吃力道：“是她留下的這個字，能幫我打開封印，也能幫我恢複封印。”

  說話的時候，淩傑冷汗直流。

  海瀾驚呆了：“好厲害的蘇貴妃。她給你的加持的封印，連夏皇都看不出來。這蘇貴妃也太強了吧。”

  淩傑點了點頭：“確實了不起。扶我坐下來休息吧。”

  淩傑靠在柱子上，大口喘息。

  不過淩傑卻笑得很開心：“中東中鼎兩地的情況都部署好了，接下來我要進京了。隻有我進京，始終生活在夏皇的眼皮底下，他才會對中鼎中東放心。而我要做的就是吸引夏皇的主力，為白先生爭取足夠多的時間。但願。過不久的未來，會是紅盟會的盛世。”

  海瀾重重點頭，看著淩傑這般模樣，有點忍不住想落淚：“會的，公子。你為紅盟會做了這麽多，紅盟會，必定不會辜負你。”

  說完，海瀾坐在淩傑身邊，攙扶著這個少年，靜靜的感受著吹拂過來的夜風。

  翌日清晨，天色剛剛還沒亮。

  禁衛軍過來傳訊，要帶著他們前往城主府麵見夏皇。

  再次見到夏皇的時候，隻見城主府大殿外的馬車儀仗都已經準備好了。而夏皇還坐在大殿之中，和中鼎城內外的地方官做最後的告別。

  “草民淩傑，參見陛下！”淩傑雙手抱拳行禮。

  幾次蹌踉，險些摔倒在地上。

  夏皇看到淩傑這般模樣，微微點頭，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很好。你可想好三司擔任什麽職位？”

  此前夏岩就告訴過淩傑。

  淩傑可以在三司之中擔任任何一個副職。

  三司，也叫做三法司，囊括刑部，禦史台和明鏡府。

  三司的正職都是從二品的官銜，副職差不多是正三品或者從三品。已經算是很大的官職了。之前的楊鼎都還隻能勉強算一個三品官職。

  淩傑道：“草民還未想好。”

  夏皇眉頭一皺：“嗯？”

  這一皺眉可不得了，淩傑完全不知道他要幹嘛。連忙道：“我對官職沒有興趣，隻想好好在京都養老。如果陛下有什麽差遣，但憑吩咐。”

  淩傑不知道這陛下幹嘛，連忙表態，心中有些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