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號。

  這本是改變整個三江行省武界格局的曆史性時刻。

  青雲真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就等元甲抓捕白子歌，脅迫淩傑現身。然後從淩傑身上剝離出寶樹王。這樣青雲真人便可恢複正常人的容貌，出現在大典之上，享受無數人的讚譽和膜拜。

  然而，在大會開始的、四個小時前。

  元甲抓捕白子歌失敗。

  回到玄清門後山的地宮裏，元甲跪在地上請罪。

  “啪！”

  青雲真人二話不說，一巴掌抽在元甲臉上。

  元甲的臉蛋本來就被淩傑給打爛了，後來好不容易處理了一下傷口，略微好轉了一些。現在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傷口再次打裂，鮮血湧流，十分嚇人。

  “對不起師尊，是我無能！”

  元甲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青雲真人再也無法淡定，氣急敗壞的道：“說，這是怎麽搞的？為何你會被打成這樣？”

  元甲道：“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忽然出現擊敗了我。應該是淩傑早就安排在白子歌身邊的保鏢？”

  “保鏢？三江行省之內有什麽保鏢能夠擊敗你？大猿王已經走了。還有誰能擊敗你？”青雲真人實在想不出來，行省之內還有誰可以擊敗元甲。

  淩傑麽？

  不可能。

  淩傑沒這個實力。

  上次見到淩傑的時候，青雲真人已經被淩傑的實力所震驚。但認為淩傑的實力也就那樣了，絕不可能超越元甲。

  “我不知道。那人猛的一批。我還是拚了命才逃出來的。如若不然，隻怕沒機會回來給師尊報信了。”

  元甲伏地哀求。

  青雲真人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你這個廢物啊。登基大典之前我如果拿不到寶樹王的話，我就沒辦法出席大典。這會極大的損害我的威名。該死的淩傑，居然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反戈一擊。好，好啊！”

  一向沉靜睿智的青雲真人，此刻終於無法保持淡定。一股滔天怒氣從他體內宣泄而出。形成一股股的風暴在巨大的地宮之中衝蕩。

  元甲嚇得不斷磕頭求饒。

  跟隨青雲真人足足二十年的時間，他這是*看到青雲真人如此失控。

  青雲真人道：“我籌謀了二十年的計劃，絕不能讓淩傑給破壞了。你擄掠不了白子歌，那就我親自去。”

  情急之下，青雲真人打算親自出手。

  元甲連忙道：“師尊，請您冷靜啊。現在貿然出手不合適。而且白子歌已經走過了峽穀。進入了鬧市區。不適合動手啊。萬一被人知曉是師尊所為，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打聽到消息，三天之後，淩傑和白子歌會在寧古塔相會。到時候直接把他們一網打盡。”元甲在關鍵的時刻，說出了關鍵的話。

  青雲真人聽了這話，情緒稍微緩和了不少：“三天之後，淩傑會出現。確定麽？”

  元甲道：“確定。我親耳聽到白子歌和丹青私下議論。絕對沒錯。”

  如果在平時。青雲真人肯定會對這個消息仔細分辨，詳細的詢問事情的經過。但是現在青雲真人的心態已經要炸了，自然來不及分辨諸多細節。

  “好，你去確定這件事情的所有細節。另外登基大典馬上開始，我沒辦法出麵。那就推遲三天時間吧。”青雲真人做出了決定。

  元甲萬分吃驚：“推遲？”

  青雲真人瘋了麽？

  整個三江行省武界的大佬都已經開始來到玄清門準備祝賀。現在忽然推遲大典？

  這要讓人怎麽想？

  青雲真人道：“雖然我可以不出麵，垂簾登基。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必須以正常人的姿態站在眾人麵前。、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這二十年的籌謀就白費了。三天之內，必須拿到寶樹王。”

  察覺到青雲真人話語裏的滔天怒氣，元甲也不敢多說：“是，我現在就去發布推遲命令。隻是，以什麽借口推遲呢？”

  青雲真人道：“就說我閉關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即將突破大境界。為了行省武界未來的長治久安，更進一步。特推遲三天時間。”

  “好。”元甲忙不迭的衝了出去。

  五月八號，行省武界大佬都在玄清門準備祝賀的時候，忽然接到元甲頒布的命令——青雲真人閉關到了關鍵時刻，突破大境界在即。不得不推遲三天。請大家三天之後，再次前來祝賀，共享盛典。

  這個借口倒是讓人無法反駁，甚至極大的增強了青雲真人的威名。

  人家，又要突破大境界了。

  這還了得？

  ……

  古鎮，雲河旁，槐樹下。

  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淩傑卻還坐在河邊垂釣。方楠撐著雨傘，靜靜的站在淩傑身後，為淩傑遮風擋雨。

  今天運氣不好，魚兒久不上鉤。

  淩傑也不著急，繼續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要是別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隻怕要罵淩傑是煞筆了。但方楠卻知道，淩傑壓根不在釣魚，而是在靜思盤坐，修行閉關。

  具體在幹什麽？

  勘破天人境。

  沒錯，淩傑的精神脈輪和月牙脈輪都到了天武境巔峰的境界。特別是月牙脈輪進入天武境巔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現在，淩傑定氣凝神，為的就是感悟最後一步。

  剛開始的時候，淩傑一味的強行衝刺天人境。

  結果輸的一塌糊塗，遍體鱗傷。

  淩傑終於意識到。天人境不是那麽容易衝破的。光靠意誌和勇略，不行。靠莽勁也不行。這大概就是為什麽無數天武境巔峰的高手一生都無法跨入天人境的原因。

  在最後一次衝刺失敗後，淩傑忽然產生了一股明悟——或許自己的選擇一直都是錯的。天人境，和之前武境六重都不一樣。

  你心中如果一直想著突破天人境，或許一生都無法突破。

  當無法揣摩它的蹤跡，那就不要揣摩了。

  開始揣摩自己。

  無論前方是什麽境界，什麽阻隔。這都不是核心。真正的核心是自己。

  與其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目標上，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有了這一層明悟，淩傑開始放棄強行衝刺境界的打算，轉而開始修身養性。

  淩傑已經垂釣多日。

  感悟自性。

  雖然還沒有明顯的成果，但是淩傑預感到，這個方向是對的。隻有這樣，才可能勘破天人境的門檻。

  所謂天人，就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一般的武界高手。

  而是達到了天人合一境界的強者。

  如何才能夠天人合一？

  淩傑不知道。

  但一定要從自己出發。

  雨越下越大。浸濕了方楠身上纖薄的旗袍，衣服緊緊的貼著身體，露出裏麵衣服輪廓。別有一番風景。但方楠卻站著不動。

  一直等到淩傑收起魚鉤，方楠這才開口道：“淩傑，玄清門傳來消息。青雲真人決定把登基大典推後三天。”

  淩傑整理著漁具。輕聲道：“果然如此。看來元甲說的話都是真的。”

  此前淩傑問過元甲，得到過很多消息。

  但畢竟隻是元甲的說法，淩傑需要驗證。

  現在，青雲真人把登基大典推遲三天，足以說明元甲所言屬實。

  有了這個判斷，淩傑心中已然明了。

  “好啊。看來青雲真人的日子到頭了。他對我有恩，本來我不想對他動手的。奈何此人壓根就對我沒恩，他對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把我培養成一件供他剝奪使用的工具而已。”

  淩傑已經做出了決定。

  淩傑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但凡對自己有恩的人，淩傑定當湧泉相報。如果青雲真人不爭對自己，淩傑還不想和他動手。

  但是現在，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方楠道：“你有什麽打算麽？”

  淩傑道：“三天後，寧古塔，我和青雲真人決一死戰。是時候掃清三江行省的一切障礙了。唯一的隱患，就是哪個莫名的和尚。”

  “白先生已經讓人去尋找那個和尚了。一時半會估計很難找出來。三天後和青雲真人決戰，是否太草率了。”方楠很為淩傑擔心。

  她已經知道淩傑身懷赤陽血的事情。

  這件事情傳出去了，固然會讓淩傑成為公敵。但是對方楠來說，淩傑有沒有赤陽血，壓根不是個事兒。

  丹青和白子歌也是如此。壓根不在意。

  淩傑道：“無妨，我心中已經有數了。白先生心中也有數。這一次，不會出現意外。”

  淩傑都說到這份上了，方楠自然不好多說。

  淩傑道：“我再垂釣兩天，後天，我去千佛寺，也該見見老朋友了。”

  說完，淩傑收起漁具，和方楠一起離開河邊，回到家中做魚湯。

  生活，樂得清閑。

  像一對農夫農婦。

  淩傑的日子，就這麽簡單的過著。

  白天釣魚。晚上做飯。深夜的時間還和方楠過著二人世界。不得不說方楠是個絕世美女。而且跟隨淩傑之後，女人這一麵的溫柔和嫵媚毫無收斂的展現出來。

  這一點越來越像林依蕾了。

  淩傑如果不是身體素質過硬的話，隻怕要越來越虛弱了。

  還好，淩傑頂住了。

  五月十號。

  距離青雲真人的登基大典還一天時間。淩傑仍舊在陰雨天裏完成了一天的垂釣，最後收拾漁具，吃過晚飯。臨近黃昏的時候，淩傑洗了碗筷：“楠楠，走吧，出去一趟。”

  方楠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撐著傘出了門。

  她沒問淩傑去哪裏。

  最終，來到了千佛寺。

  淩傑，再次見到了方丈。

  方丈仍舊和之前一樣，穿著一身袈裟，盤坐在千佛堂內。麵對淩傑的到來，方丈一點兒也不吃驚：“你來了。”

  淩傑道：“上次在這裏聽聞大師講了雪姬的故事，我很受用。但回去之後我細想了一番，有些疑問想不明白，特來請教大師。”

  方丈輕笑道：“什麽疑問？”

  淩傑道：“法度大師和雪姬是一對戀人。雪姬最終並未死在討伐聯軍的手上。而是回到千佛寺點燃了三座香火台。之後，雪姬死了。”

  方丈淡笑道：“那麽施主有什麽疑問呢？”

  淩傑道：“我懷疑雪姬就死在千佛寺。而且她的屍首，應該就在千佛寺。”

  方丈並不感到意外，反而很輕鬆淡定：“還有呢？”

  淩傑道：“雪姬的死，和法度大師有關係。應該說，對雪姬來說。這是一場悲慘的愛情。最後死在法度大師的安排之下。”

  方丈沉默了。

  許久後，方丈才道：“你怎麽知道的？”

  淩傑道：“最近生活略有所感。”

  淩傑說的是實話。此前諸多問題淩傑都看不明白。反而最近一直醉心垂釣，讓淩傑對很多問題都有了很敏銳的感覺。

  方丈道：“那麽，你還猜出了什麽？”

  淩傑道：“還有，關於你的事情。你和青雲真人，關係不淺。至於你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糾葛。我還沒想明白。請方丈大人明言。”

  方丈神色淡定：“淩傑，你真很聰明。我在三江行省這麽多年，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哪怕曾經的青雲真人也無法和你媲美。你的猜測是對的。雪姬的屍首的確在我千佛寺。而且雪姬最後也的確是被法度大師給害死的。法度大師殺了自己所深愛的女人。”

  淩傑一臉期待的看著方丈，方丈也不隱瞞，直接道：“法度大師臨終前給雪姬留了一份信，希望雪姬可以順應人道。當時整個三江行省，乃至整個黔江流域府的人都想雪姬死。法度大師身為人，最後還是沒能夠秉持中立的立場。選擇成全人道，犧牲了雪姬。雪姬看到這份信，悲痛欲絕，最後自結。”

  呼！

  淩傑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忽然感覺到無比的悲涼。

  一代天驕，雪姬，最後死於愛情。

  自結。

  令人唏噓不已。

  淩傑幹勁摸了一根煙出來，點燃後深吸了一口，這才感覺心情平複了不少。

  方丈繼續道：“青雲真人的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的事情，我也很清楚。或許你已經從側麵了解到了青雲真人的布局。一直在第三個知曉一切的人。沒錯，我就是那個你要找的人。”

  淩傑雖然心中早就有這個懷疑。

  但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仍舊吃驚不小。

  此前元甲一說有另外一個和尚也知道淩傑身懷赤陽血的事情，淩傑當時就有一個懷疑——千佛寺的方丈。

  這個老和尚，給人的感覺太詭秘了。

  過了好一會兒，淩傑這才緩過神來。喃喃道：“你，是敵是友？”

  如果這和尚是一般人，淩傑至少也要把對方囚禁起來，確保自己的身份不會泄露。

  但，這家夥的實力太強了。

  淩傑哪怕進入天武境巔峰，也沒有把握將其擊敗。

  方丈道：“你覺得是朋友，那我們就是朋友。你覺得我是敵人，那我們就是敵人。”

  這話說的就令人很生氣了。

  亦敵亦友？

  太裝比了。

  淩傑心中十分惱火，不過還是忍了一手，道：“大師這樣說的話，我就不好理解了。”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方丈單掌做禮，喊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看他樣子不似在說謊。仿佛零有玄機。

  淩傑實在不好多說，轉而道：“那麽，大師能帶我去看看雪姬的屍首麽？”

  方丈道：“法度大師雖然變相害死了雪姬，但是對雪姬的感情卻是真摯的。為此，法度自己也以身殉情了。雪姬的屍首保存的很好。你，確定要去見麽？”

  淩傑恭敬抱拳道：“還請大師成全。”

  方丈凝視著淩傑，許久後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你跟我來吧。”

  方丈帶路，越過千佛堂，最後來到後麵的一個小建築屋子裏。屋子處於千佛寺的後山，一處荒涼的山脊上。距離千佛寺正殿約莫有三裏路程。這裏大樹遮天，十分荒涼，平時幾乎沒人來這裏。

  來到屋子大門口，方丈雙手合十，恭敬行禮，喊著佛號。

  一陣禮儀結束後，方丈這才衝淩傑道：“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多謝方丈。”

  淩傑微微回了一禮，隨後和方楠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走進了屋子裏。

  屋子不大，隻有百來平米，隻有一層，中間很空曠，一覽無餘。核心的地方有一個石頭的棺槨，上麵雕刻著股老的符文。

  屋子裏的光線並不好，方楠本能的聳了聳肩，靠淩傑更近一些。

  淩傑拍了拍方楠的肩膀，示意對方沒事。

  “這就是雪姬的棺槨麽？”

  淩傑一步步走到棺槨麵前，赫然發現這棺槨比自己人都還高。不知為何，淩傑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或許是因為赤陽血的緣故。

  “雪姬前輩，自從我在中海錫山人界墓裏麵得到第一份赤陽血開始，我的人生就注定了和你糾葛在一起了。任憑我怎麽努力，掙紮，都無法掙脫我們共同的宿命。當年，我不知道你為何選擇走上這條與人類為敵的道路。你明明還神愛著一個人類，這是你永遠無法放下的羈絆。你曾經創下了無數的豐功偉績，卻最終也倒在這一絲羈絆之中。”

  淩傑由衷的感歎。

  這是一代天驕。

  代表著三江行省和黔江流域府的巔峰。打開一段全新的曆史，最終以悲壯落下帷幕。

  淩傑雙手撫著棺槨：“前輩，我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從你身上尋找答案，今天特意打開你的棺槨。得罪了。”

  說完，淩傑手上微微用力，緩緩推開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