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傑前往光明殿見了範陽。

  他最後的那句話，讓淩傑心中萬分驚悚。

  ——千萬不要和殿主起爭執，他最近對你似乎有些敵意，小心殿主，千萬小心。

  淩傑還想多問，結果範陽沒有再說了。而是催促著淩傑離開。

  沒辦法，淩傑隻好帶著火舞離開範陽住處，直接來到了一號偏殿。

  這裏，是殿主居住的地方。

  此前淩傑在光明殿學習修行的時候，從來沒去過一號偏殿。

  當時範陽就多次囑咐淩傑，沒什麽事情千萬不要去一號偏殿。再聯想到今天範陽的囑托，淩傑心中著實一陣毛骨悚然。

  這個殿主，似乎真的挺嚇人啊。

  這一次，淩傑管不了那麽多了。

  來到光明殿門口的時候，忽然看到光明右使劉純在門口站崗。

  這……

  堂堂光明右使，居然給殿主站崗？

  有點嚇人啊。

  劉純看到淩傑，冷哼一聲：“淩傑，你來做什麽？”

  淩傑沒說話，一旁的火舞道：“黔江都督府中都督火舞，特來見過殿主。”

  這話一出，劉純頓時變了臉色。打量了火舞一番，隨後抱拳道：“原來是黔江中都督，劉純失禮了。你們在這裏稍等，我立刻去稟報。”

  臨走的時候，劉純還有意無意的瞥了淩傑一眼，大概感覺淩傑這樣的人不配和中都督在一起。

  不過劉純不敢多說，片刻後折了回來。態度恭敬道：“殿主特讓我來迎接你們入內，殿主身體不方便出門，望中都督海涵。請跟我來。”

  火舞微微點頭，跟著劉純進入偏殿。

  一號偏殿很大。

  比範陽的住處要大好幾倍。裏麵環境優美，前後兩個大院子，亭台樓閣，美輪美奐。

  後院子裏有一個禪房。

  劉純帶著淩傑兩人來到禪房門口停了下來，指著禪房大門道：“殿主就在裏麵。你們進去吧。”

  “多謝了。”火舞說了一句，隨後和淩傑一起推開禪房的大門，走了進去。

  禪房很大。

  卻很空曠，裏麵的牆壁上粘貼著大量的佛語，正前方有一個佛祖的雕像，雕像之下是一個蒲團。

  殿主此刻便坐在蒲團之上，背對著淩傑。聲音沙啞：“老朽練功的時候受了點傷，不方便起身迎接，請中都督不要放在心上。”

  火舞道：“無妨，這一次不是我來找你，是淩傑來找你。”

  殿主“哦”了一聲：“是淩傑啊。怎麽，你莫非要來攻打我光明殿？給我下戰書麽？”

  淩傑隻覺這聲音十分沙啞，沙啞的不像話。

  感覺是一個錘死老人說出來的話。

  而且這一次見到殿主，淩傑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具體哪裏不一樣，淩傑說不上來。

  “我沒這個意思，隻是有點事情詢問殿主。”淩傑微微抱拳，禮儀還算周全。

  殿主道：“說吧，什麽事情。”

  淩傑道：“我身邊的女符籙師先生被人符籙了。根據我的消息，這個凶手，可能是地武境的強者。放眼整個三江行省，除了殿主，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別人有這個實力。”

  殿主沉默，背對淩傑，良久不語。

  淩傑道：“殿主不要誤會，我沒有懷疑殿主的意思。隻是殿主坐鎮漢江足足八十年的時間，過往八十年的變遷，誕生了無數的英雄豪傑，甚至很多我不知道的絕世強者。但殿主肯定是了解的，我特來詢問殿主，還請殿主示下。”

  禪房裏，再次陷入了死靜。

  過了好一會兒，殿主才慢悠悠的開口：“你如今是武界盟主，統領江北，滅武裝盟，風頭一時無兩，還有你不知道的高手？”

  淩傑強忍著怒氣道：“殿主你就不要嘲笑我了。我現在很著急，還請殿主幫忙。這份恩情，我淩傑銘記在行。”

  殿主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最近練功受了傷。我的確讓人關注你，但沒有擄走你的女符籙師。我光明殿，不會下場幹涉漢江武界的事情。再說了，三江行省傳承兩百年，兩百年前，符籙老人把種子灑在了行省武界之中，誕生了無數的高手和傳奇。玄清門，明鏡湖和武裝盟都是符籙老人種下的種子。其中最大的種子就是雪姬。雖然過去朗百年，但符籙老人種下的種子卻還在，薪火傳續，你所見到的高手也隻是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三江行省武界。你根本不了解。且不說這些，就算在漢江待了五六十年以上的強者，就有不少。你來找我，也沒有用。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可以走了。”

  殿主說完這番話，直接下了逐客令。

  淩傑能走麽？

  不能。

  因為殿主這番話裏麵透露出很重要的信息。

  淩傑抱拳道：“我信殿主，這事情不是你做的。請殿主給我一個突破口。我真的走投無路了。隻要殿主告訴我，我紅盟會可以不稱霸，我可以不做盟主。甚至殿主如果想要漢江武界重新恢複三強鼎立的局麵，我可以照做。”

  淩傑發自肺腑。

  白子歌，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事。

  如果要淩傑在紅盟會和白子歌中間做選擇的話，淩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白子歌。

  殿主沉默了。

  良久後，殿主開口道：“淩傑，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有用的信息，但是你欠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未來我要你為我做件事。你不得反對。”

  “那得看什麽事。”淩傑道：“否則，你讓我自殺，我豈不是很為難。”

  殿主道：“一件你內心深處可以接受的事情。如果你不接受，可以不做。”

  淩傑沉默了。

  淩傑從來就不喜歡受製於人。

  但眼下，淩傑來不及多想：“好，我答應你。”

  殿主這才開口：“符籙老人歸西之後，在漢江留下了一個組織——黑龍穀。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組織。沒有人知道。但我說一件事，你就知道了——當年青雲真人忽然辭任所有的職務，就是因為黑龍穀。”

  淩傑瞳孔一縮，頓時變得十分凝重：“黑龍穀？”

  殿主道：“不錯。這個組織是符籙老人留下來的，也是符籙老人後半生度過的地方。雪姬的滅亡和黑龍穀也有關係。”

  淩傑咬牙道：“黑龍穀在什麽地方？”

  殿主道：“寧古塔後，峽穀之巔。”

  淩傑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寧古塔，那不是白子歌出現的地方麽？

  莫非寧古塔後，峽穀之巔就是黑龍穀的所在地？

  殿主揮揮手：“言盡於此，你走吧。”

  淩傑和火舞對望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走遠之後，殿主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然後緩緩轉過頭。如果淩傑看到這張臉，肯定會驚訝的渾身發抖。

  “淩傑啊淩傑，你千方百計讓萬弘給你做嫁衣，豈不知到頭來，你也終究是別人眼中的嫁衣。認命吧，三江行省，你不可能拿得下，這個舞台，你承擔不起。”

  ……

  回到軍中營帳，淩傑在火舞的房間裏抽悶煙。

  事關重大。淩傑心態炸裂。隻得靠著煙來讓自己平複。

  火舞也很著急，沉聲道：“淩傑，我看擄走白先生的，應該就是黑龍穀的人。曾經青雲真人稱霸的時候，因為黑龍穀，所以青雲真人緊急辭任了所有的職務。如今你快速崛起，隱約要力壓整個行省三界，所以黑龍穀也對你出手了。你和青雲真人的路徑，都一樣。難逃宿命。這黑龍穀，仿佛在暗中主宰著三江行省的命運，主宰每一個力壓行省之人的宿命。”

  淩傑夾了口煙：“我意識到了。本來，按照我紅盟會的發展情況，不出半年必可滅了玄清門。稱霸行省武界，遲早的事情。黑龍穀對我出手。猶如當年對青雲真人出手一樣。它們，很喜歡玩弄別人的命運啊。”

  火舞道沉聲道：“那麽，接下來你打算如何應對？”

  淩傑道：“還得麻煩你繼續紮住在小荒山。配合我們繼續沿著那個通道挖下去。既然他們千方百計的阻攔我們挖掘這通道，那麽就一挖到底。”

  火舞道：“好，這件事情交給我。我會配合你的人繼續挖掘通道。而且全副武裝，但凡有人膽敢破壞挖掘工作，我立刻大軍掩殺。我會在通道附近做好戰鬥準備。”

  淩傑道：“好。小心，再小心。這或許是一場真正的硬戰，也是我淩傑在漢江的最後一戰。”

  火舞神情變得空前凝重：“先生放心，我這一次調集的十萬大軍，包含兩萬虎賁軍。夾帶了大規模殺傷武器。就算地武境強者，甚至天武境的強者，也有斬殺的力量。隻是要付出的代價比較大而已。他們不敢亂來。”

  淩傑沒有多說，頓時站直身體，衝火舞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告別火舞後，淩傑第一時間來到了玄清門祠堂附近，找到了紫鸚鵡和劉基羅晉兩個人：“不要監視他們了，我有另外的任務。”

  “羅晉劉基。”

  淩傑態度凝重。

  “在！”兩人也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猛然站直了身體。

  淩傑道：“監視玄清門的事情，有被人來接替。你們的任務就是繼續挖掘通道。中都督會啟動特種大軍協助你們挖掘通道。你們沿著通道繼續往前挖掘，越過小荒山。一直挖掘到通道的盡頭。不管多遠，都要挖出它的盡頭。這通道的盡頭，或許隱藏著和先生被抓的關鍵線索。”

  羅晉猛的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一定挖到通道盡頭。”

  劉基也表態：“一定完成任務。”

  交代好這件事情，淩傑和紫鸚鵡直接前往川南森林，直奔寧古塔的方向而去。

  看到淩傑為白子歌做了那麽多事情，紫鸚鵡對淩傑的態度好轉了不少。一路上都跟隨在淩傑身邊，臨近寧古塔的時候。紫鸚鵡才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淩傑，你要帶我去哪裏？”

  淩傑道：“寧古塔後，峽穀之巔，你知道是什麽嗎？”

  紫鸚鵡愣了一下，態度略顯不悅：“你什麽意思？”

  淩傑抬頭看著遠處的寧古塔，喃喃道：“我知道你比白子歌活的更加久遠，也知道川南森林和三江行省的很多事情。但是我從殿主口中得到消息。綁走白先生的人。可能和黑龍穀有關。黑龍穀的所在位置，就在寧古塔後，峽穀之巔。”

  紫鸚鵡頓時沉默了，雙目裏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

  淩傑道：“如果你知道黑龍穀，請你務必告訴我。這關係到白先生的生死存亡。”

  紫鸚鵡道：“不錯，我的確知道黑龍穀的存在。那是符籙老人留下的一個組織。為的主宰三江行省的命運。當初符籙老人灑下種子，建立了三大門派，更是挖掘出了赤陽血這種可怕的存在，並且找到了雪姬，讓雪姬傳承了赤陽血，最後成為一個超級強者。之後雪姬攪動風雲，引起湘國和黔江流域府的瘋狂爭對。隕落之後，雪姬體內的赤陽血就重新回到了符籙老人手上。”

  淩傑顯得很激動：“然後呢？”

  紫鸚鵡道：“然後符籙老人設立黑龍穀，為的就是繼續尋找另外一個能夠繼承赤陽血的人出現。”

  淩傑道：“黑龍穀為何要這麽做？”

  紫鸚鵡道：“符籙老人野心大啊。他當初讓雪姬服用赤陽血的本意是想造就一個超級手下。並且在赤陽血裏麵種下了命運符籙。好讓這個繼承赤陽血的人永遠無法逃脫符籙老人的手掌心。成為符籙老人的超級打手。符籙老人甚至想憑借雪姬一統黔江流域府。隻是符籙老人低估了雪姬的強大。最後雪姬不再受他的控製。釀成大禍。雪姬死後，符籙老人重新拿到了雪姬體內的一滴赤陽血。並且交給黑龍穀保管運作。黑龍穀把赤陽血分成四份，分別放在四大親衛的墳墓之中，等待有緣人的出現。繼續造就一個超級打手。”

  淩傑深以為然：“後來呢？”

  紫鸚鵡道：“後來是小白來了這裏。情況發生了變化。”

  淩傑道：“我沒記錯的話，白先生是符籙老人的傳人吧？”

  紫鸚鵡道：“可以這麽說，也可以不這麽說。”

  淩傑一臉的好奇：“什麽意思？”

  紫鸚鵡道：“小白並非三江行省的人。她是黔江流域府符師會的人。隻是後來脫離了符師會，進入這裏後見到了符籙老人。和符籙老人有過交流。自然而然就認為她是符籙老人的傳人。其實不是。”

  “符籙老人是兩百年前的人了。而白先生不過二十幾歲。白先生見過符籙老人？”淩傑隻覺渾身毛骨悚然。這麽說來，豈不是說符籙老人活了將近兩百年？

  這也太嚇人了啊。

  怎麽有人能活兩百年呢？

  紫鸚鵡道：“符籙老人，在十幾年前的確還活著。但如今是否還活著我就不知道了。符籙老人也算是小白的師父，教授了小白很多她在黔江符師會沒學到的東西。但是最終，小白和符籙老人分道揚鑣。”

  淩傑一邊前行一邊抽煙：“見解不同？”

  紫鸚鵡道：“不錯。符籙老人當時野心很大，為了讓自己更進一步，不惜涉入紅塵，想要改變一個行省的命運，甚至改變黔江流域府的命運。雪姬就是符籙老人的最高傑作。隻可惜最後雪姬失控了。後來，符籙老人設立黑龍穀，為的是貫徹自己的使命。當講小白決定和你合作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

  淩傑深吸了一口煙，靜靜的聽著紫鸚鵡後麵的話。

  紫鸚鵡道：“你知道麽，小白原本也屬於黑龍穀。小白選擇把赤陽血收集齊了交給你，其實也是黑龍穀的意思。”

  如果在之前，淩傑聽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懷疑白子歌。

  但是現在，淩傑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也理解。”

  四份赤陽血，組成了一滴完整的赤陽血。

  自己可以這麽順利的得到赤陽血，原來是黑龍穀在背後運作的結果。

  一切都好解釋了。

  紫鸚鵡道：“小白選擇支持你的真正原因，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淩傑歎了口氣：“知道。當年符籙老人選擇雪姬，現在符籙老人的傳人選擇雪姬的傳人。曆史都在重演。”

  曾經。淩傑以為白子歌選擇出山，是和自己有一樣的意誌。

  現在淩傑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一樣的意誌，隻是曆史重演而已。

  聽到這話，淩傑隻覺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白子歌……真的是這樣麽？

  紫鸚鵡道：“沒錯。小白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這麽想的。但是和你相處的時間越長，小白的想法也發生了改變。她，是真心實意的和你有共同的意誌。並非曆史的重演。這一次如果出手的是黑龍穀，那就意味著小白變節了。黑龍穀對小白十分滿意。這才動手抓了小白。”

  淩傑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紫鸚鵡道：“淩傑，你千萬不能辜負小白。小白是為了你，去對抗黑龍穀。這一切的痛苦和罪責，小白都在為你而承受。”

  嘶！

  淩傑夾了口煙：“你放心，我不會放棄小白。小白是我的人，就算小白想讓曆史重演，我也要聽她親口告訴我。”

  紫鸚鵡忽然對淩傑肅然起敬：“好，小白沒看錯人。我也沒看錯人。既然如此，我就替小白做主，為你打開寧古塔。”

  “寧古塔？”淩傑抬頭看著前方的古塔：“裏麵有什麽嗎？”

  紫鸚鵡道：“當然。這是小白來到漢江的最大依仗。這座古塔，是小白的父親留給小白的至寶。黑龍穀那麽強大，也被寧古塔給鎮住了出口。”

  淩傑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寧古塔鎮住了黑龍穀？”

  淩傑已經無法想象了。

  這寧古塔，看來真的隱藏了巨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