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傑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赫然發現她和玉蓉妃的外貌氣質非常相似。

  如果不是看到此人的容顏，淩傑幾乎都要以為她就是玉蓉妃了。

  雖然隻是一眼，淩傑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到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覺。原本想著這一趟沒有白來，想著一會有時間要和水月師叔好好的聊聊天。

  是的，淩傑本能的感覺到，自己和這個初次見麵的女人，有很多話可以說。

  沒想到，袁龍的一聲大吼，宣告了水月的死亡。

  一代首座，居然死了？！

  淩傑隻覺腦袋嗡嗡作響，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陣顫動。緊接著便是滿臉悲傷，鼻子忍不住的發酸。

  淩傑加入玄清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知道荒蕪院首座水月的一些事情。沒想到……

  “師父！”

  袁龍撕心裂肺的爬到水月身前，整個人都瘋掉了一般。

  風菱紗上前，查看水月的鼻息後渾身大震，直接癱軟在地上：“水月師叔……”

  風菱紗沒有大吼，隻是落寞的坐在地上。淚水不斷的往下滑落。

  “師姐。”

  淩傑疼惜的扶著風菱紗的肩膀，正想好好的安慰一番風菱紗，不想風菱紗直接翻身撲進淩傑的懷裏，嚎然大哭。

  這一刻，淩傑的心都仿佛被揉碎了。

  良久，袁龍和風菱紗的情緒才稍微好轉一些。

  淩傑指著水月身前地麵上放著的一個橙色信封。道：“袁龍師兄，那兒有個信封，應該是水月師叔留下來的遺言。”

  幾乎崩潰之中的袁龍仿佛看到了希望，猛的往前爬了兩步，顫抖著拿起信封。

  信封上寫著幾個大字：容妃親啟。

  信，不是留給袁龍的。

  袁龍很失望，心如刀絞。師父最後的遺言，居然和他這個荒蕪院大師兄無關。

  不過，心如死灰的袁龍，多一重失望，也沒什麽。

  袁龍慘笑一聲，把信封交給風菱紗。然後叩首在地：“師父，大概是我讓你失望了。所以你什麽也不想跟我說。我不怪你，我隻怪我自己不爭氣。”

  淩傑看到地上有一段刻字。

  那是用靈力，在瓷磚地麵上刻出來的字跡。

  淩傑道：“袁龍，這地上有刻字。”

  袁龍再得希望，猛的轉頭看去，隻見地麵上刻著一段很簡介的文字：袁龍，為師無能，護不住荒蕪院，給不了你未來。提前把牌匾拆下來吧。離開荒蕪院後，記得讓師弟們好好的團結自強。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為師一生都搭在荒蕪院上了，你們還年輕，不必搭進來。三代首座傳承荒蕪院，到了我這一代而亡，我有罪，去九泉自省，贖罪。

  我的自裁是一種窩囊，就不必給我下葬了。我喜歡火焰，將我火化吧。

  簡單的幾行字，寫盡了水月的一生。

  袁龍伏地痛哭，嘴裏麵楠楠的念叨著水月的名字。

  許久後，袁龍站了起來，背起水月的屍體，緩緩走出靜心堂。而在大門外的院落之中，四十幾個荒蕪院的弟子紛紛整齊的排列。

  每個人的眼裏都充滿了淚水。

  方才他們聽到了袁龍的大叫聲，隱約的感覺到不妙，紛紛趕過來，結果聽到裏麵的哭聲……他們已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師父！”

  “師父！！”

  無數弟子紛紛痛哭，抽泣。

  袁龍卻一言不發，背著水月來到演武場中央，堆滿幹柴，再把水月放在幹柴之上。

  放手的時候，袁龍都讓水月保持盤坐入定的姿態。

  “師父，一路走好。”

  袁龍點燃幹柴，烈火焚燒。

  濃煙滾滾。

  水月的屍首。逐漸的被火光吞沒。

  全場，傳來一片弟子們的哀嚎慘叫，大家齊齊伏在地上，失聲呐喊：“師父，一路走好！”

  “師叔，一路走好。”

  風菱紗跟著伏在地上，顫聲道：“你，永遠是我風菱紗的師叔。一生一世。”

  麵對此情此景，淩傑趕出萬分，伏地不起，看著那個火光中的白色身影，仿佛看到了一代大師的淪落，消失。仿佛看見了水月曾經的美豔無雙，風華絕世。

  看見了一代絕世首座烽煙崛起，縱劍四方。

  曾經的一切輝煌，在此刻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足足大半天的時間，荒蕪院的弟子們才緩過神來，紛紛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原本，他們還想留在這裏過完年再走。畢竟玄清門的命令說的是年後正式遣散，等於是給了荒蕪院一個留在玄清門過年的機會。

  這算是玄清門對眾弟子最後的一點恩惠。

  卻不知，這一點所謂的恩惠，對荒蕪院的眾弟子來說，卻是一種羞辱和折磨。也不知道玄清閣是一片好意，還是有意為之。

  袁龍沒有挽留大家，而是自己來到荒蕪院的大門口，把牌匾摘了下來。

  牌匾上寫著“荒蕪院”三個大字。

  這是荒蕪院三代首座的心血和畢生榮耀。師父水月在臨終前的刻字上，還不忘提醒袁龍把牌匾摘下來。

  袁龍小心翼翼的用大紅布把牌匾包裹起來，扛在肩膀上，目送一個個師弟離開。

  “大師兄，我們走了。你多保重。”

  “大師兄，我回去種田了。你多多保重。”

  “大師兄，我回去接管家族的生意，大師兄如果有空的話，一定記得來找我。我請你喝酒。”

  “……”

  一個個荒蕪院的弟子，背著行囊。紛紛和袁龍告別。

  袁龍一言不發，和大家揮手。

  送別了最後一個弟子，袁龍這才轉身回到演武場。偌大的演武場，空空如也，蕭條破敗。哪裏還有半點生機？

  袁龍回到房間，收拾自己的行囊，然後準備離開荒蕪院。

  “袁龍，你這就要走嗎？”風菱紗不舍的問了一句。

  袁龍道：“師父都不在了。我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

  “淩傑師弟，你說的對。”袁龍走出房間大門，扛起牌匾，看了淩傑一眼：“現在，全世界都放棄我們了。連師父也放棄了我們。我唯一剩下的。就是自己。如果這樣都不自強的話，我會一無所有。”

  “隻可惜，師父沒能夠聽到這番話。也或許是我們都不懂師父。”袁龍衝淩傑微微點頭道：“我也要走了。淩傑，菱紗，你們各自珍重。”

  風菱紗憂傷道：“我送你一程。”

  袁龍沒多說話，朝著前方緩緩走去。淩傑和風菱紗跟在袁龍身後，為他送行。

  路過演武場的時候，三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有一個少年，仍舊站在練武場上修煉拳法。

  這個少年，就是淩傑進門時看到的。

  這一次，他修煉的更加刻苦。

  淩傑都吃驚萬分，看少年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看來，荒蕪院之中，並非每個人都放棄了。還留下了一棵自強不息的種子。

  “邱非，你的師兄們都走了。你怎麽還不走？”袁龍對待自己的師弟，很和藹，也很有耐心。

  邱非沒有停下打拳，而是越大越剛猛。恨聲道：“荒蕪院沒有亡，隻要我還在努力，荒蕪院就還沒有亡。大師兄你走，我不走。我要留下來。”

  袁龍咬緊牙關，很自責。好心的勸了一句：“邱非，荒蕪院沒了。已經沒了！師父沒了，師兄們都走了。你醒醒！”

  “我知道你很難受這個殘忍的事實，但，這就事實。但，你還是要麵對它。邱非，別掙紮了。”袁龍於心不忍。

  邱非繼續打拳。大聲道：“不，荒蕪院沒亡。它沒亡！”

  袁龍想上去安撫邱非，結果被邱非狠狠推開，繼續瘋狂打拳。

  袁龍放下牌匾，上前死死的按著邱非，嘶吼道：“邱非！你聽我說，荒蕪院沒了。沒有人可以解救荒蕪院，沒有！連師父都絕望自裁了，你一個小師弟，還能改變什麽呢？你能不能清醒點，不要再作踐自己了，好不好？你這樣讓我這個做大師兄的很心疼啊。”

  邱非還在掙紮，嘶吼道：“別阻止我！你們要走是你們的事情，憑什麽幹涉我的決定？”

  “我是你的大師兄，必須為你的前程考慮。師父臨終遺言都說了，她這輩子已經搭進去了。不希望我們任何人再搭進去。不想耽誤我們的餘生，我們還年輕！這番話，也是我向你說的。”袁龍咆哮著。

  雙方爭執不下。

  淩傑這時候走了上去，伸手拍著邱非的肩膀，道：“你們兩個人，能不能聽我說兩句？”

  兩人這才停下爭吵，轉頭看著淩傑。

  淩傑道：“袁龍，水月師叔臨終前的遺言沒說錯。荒蕪院已經沒有了，水月師叔一生都搭在荒蕪院之中了。你們還很年輕。她不希望你們繼續搭在這個已經滅亡的荒蕪院上。這沒錯，水月師叔兩袖清風，一代良師，令人敬佩。她是荒蕪院所有人的驕傲，也是荒蕪院所有人的引路人。以身殉道，莫過於此。”

  袁龍的心情好受了很多。

  邱非聽了很難受，正要發飆。淩傑這時候打斷道：“但是邱非的做法，也沒錯。荒蕪院的牌匾沒了，荒蕪院被解散，所有的弟子都被遣散回家。所有荒蕪院的痕跡都將不複存在。但是荒蕪院的精神，水月師叔的教導，那種曾經為了榮耀不顧一切的鬥誌。卻可以永存。邱非師弟正是繼承了這一切。邱非師弟鬥誌昂揚，心誌如鐵浩浩然，同樣令人敬佩。”

  邱非心裏好受了，看淩傑的眼神都仿佛在看知己。

  這還是邱非*正眼看淩傑。

  淩傑道：“袁龍師兄，你何不給邱非師弟一個機會呢？荒蕪院的未來，需要的就是邱非這樣的人呢。”

  袁龍心痛如刀絞：“可是，荒蕪院沒了。師父不希望我們繼續搭在其中，虛度一生。邱非師弟還那麽年輕……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無論邱非師弟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改變什麽。”

  淩傑道：“不，還有機會。”

  邱非和袁龍都吃驚的看了淩傑。袁龍覺得淩傑異想天開，而邱非則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眼神之中充滿了激動和期待。

  淩傑忽然轉頭看著風菱紗，雙手抱拳，九十度彎腰：“七師姐，請你代表我玄水院，收下邱非這名弟子。從此以後，邱非就是我玄水院的弟子。他可以繼續發奮，繼續前行。完成最後的宏願。”

  這話一出，袁龍和邱非都驚呆了。

  誰不知道荒蕪院是被青天院所爭對，其他六個院落沒有任何人膽敢收留荒蕪院的弟子。一旦收留，那就意味著和青天院為敵。

  誰有這麽大的膽子？

  甚至水月曾經親自到其他的院落，請求其他院落收下荒蕪院的弟子。

  但，沒有人膽敢這麽做。

  現在，淩傑提出這樣的條件，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迎麵抵抗著青天院的怒火。

  袁龍都嚇到了。

  風菱紗道：“小師弟，你非要如此嗎？”

  風菱紗雖然在玄水院內排行第七，但是風菱紗說話的分量，僅次於玉蓉妃。加上玉蓉妃對風菱紗的絕對信任。那就意味著，隻要風菱紗點頭，就代表著玄水院的態度。

  袁龍也道：“淩傑，菱紗。我荒蕪院已經滅亡了。現在其他院落都避著我荒蕪院。我不想，在連累你們。”

  邱非也低下頭：“大師兄說的是，我不能再連累你們。水月師父平時對玄水院誇讚許多。此前水月師父帶著我去其他院落求他們收留我，全部遭受到拒絕。但，師父唯一沒有去懇求的人就是玄水院。師父也不想連累你們玄水院。”

  淩傑道：“我玄水院現在麵臨的情況，和你們荒蕪院之前的情況差不多。但我們從來沒有放棄自救。而我玄水院如果想要自救的話，除了要戰勝張烈虎，必須擁有抵抗青天院的實力。否則，我們玄水院遲早要會麵臨和荒蕪院一樣的下場。既然我們沒有退路了，既然我們從五年前就得罪了青天院，那麽，我玄水院何必再害怕多得罪青天院一次？”

  “如果我玄水院縮手縮腳，畏首畏尾，也不配活下來。”淩傑字字如鐵，振聾發聵。

  風菱紗一咬牙：“好，既然小師弟都這麽說了，那麽這個主，我做了。邱非，我代表玄水院，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