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我該叫你淩梟,還是淩傑?
作者:朽木可雕      更新:2020-07-29 16:58      字數:4480
  一場大雨,傾盆而下,三天三夜不停。

  下的大地起洪水,下得百獸蜷洞中,下得人心惶惶不得安。

  護衛旅基地淪陷的事情傳開後,整個中海乾州兩地的普羅大眾都炸裂了。

  “天呐,連中海護衛旅的基地都被異變人攻占了?”

  “完了,完了啊。中海原本還表態要和我們普羅大眾共存亡,一定不會撇下我們不管。但是現在護衛旅的基地都被攻占了,我們還有什麽指望了?趕緊跑路。”

  “必須跑,離開中海。死也要離開中海!”

  “……”

  中海一千三百多萬人啊,人心驚慌,紛紛逃竄的場景太過可怕!

  有時候,人類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當每個人都千方百計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顧一切的時候,人類個個都是惡魔。

  短短的時間裏,護衛旅的戰士和民眾發生了劇烈衝突!

  護衛旅要封城,封住各處要塞。而民眾拚了命的逃跑,為了逃跑不惜擊殺護衛旅戰士!

  可怕吧?

  太可怕了!

  本就搖搖欲墜的中海秩序。這一下直接崩潰了。

  乾州的情況也差不多。

  錫山醉仙樓之中,每時每刻都有壞消息傳來,以至於四大指揮使對壞消息都麻木了。

  張尚青,逍林,宮翔和馬騰聚在一起,互通消息。

  每個人說出來的消息。都讓人絕望。

  四個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話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張尚青開口道:“中海完了!過往三天時間裏,我的護衛旅戰士死傷超過三千人,其中被民眾打死了一百五十多個!他們為了離開中海,已經瘋了,變得和異變人沒有區別了。再強行封城,不現實了。我建議放開,不管了。我們自己保存力量,離開中海另尋地方立足吧。”

  這話,也就張尚青敢說。

  逍林道:“何止是你那邊死人啊。我們百拳們的武道高手參加維持秩序,絞殺各處爆發的異變人,至今也死了上百人。”

  上百個武道高手,價值遠遠超過一百個護衛旅戰士,甚至都抵得上一千個護衛旅戰士了。

  護衛旅戰士再強,終究也是普通人。

  而武道高手,百裏挑一,每一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逍林的心都在滴血。

  這可是百拳門多年來的積累啊!

  結果在短短三天之內,損失了上百名武道高手,已經重創到了百拳門的根基。

  這種創傷如果繼續持續下去的話,隻怕百拳門就要廢掉了,以後再也沒辦法恢複元氣了。

  宮翔這時候沉聲道:“我四方館,有三大館衝鋒在最前麵,掃除異變人。三大館都徹底廢掉了,死傷三百多個武道高手。經此一役,我們四方館的有生力量四之有三都滅了,名存實亡了。”

  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悲痛。

  張尚青道:“所以,我們要向淩先生進言,一定要淩先生改變主意,放棄三城之地。否則,我們所有人都要跟著萬劫不複了。”

  馬騰道:“淩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張尚青雙目通紅:“馬騰,我不是怕死。隻是不想死的窩囊。如果現在集合我們手上的所有力量,至少可以護送上百萬的民眾離開中海。可如果繼續死磕異變人,還想守著這個地方,我們要死,所有的民眾都要跟著死。”

  宮翔和逍林都紛紛點頭,顯然支持張尚青的意見。

  馬騰道:“中海和乾州都緊鄰著大國的國境線,往國內的方向緊鄰著江州市,然而江州市全線防守,大軍壓境。阻攔任何一個中海乾州之人進入江州市。此前有中海人逃亡進入江州市的,一律被江州護衛軍秘密處置。我們往哪裏跑?”

  張尚青咬牙道:“江州市的這群老匹夫,平時就欺壓我們中海,這一次中海出事,我們求救,他們非但不幫忙。反而還要落井下石,實在是可惡。”

  馬騰道:“所以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淩先生要死扛,而是沒有退路,不得不死扛。”

  張尚青悲鳴一聲。

  這意味著中海所有的人都無法幸免了。

  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即將來臨。

  逍林深深歎息:“那我們所有人都完了。省府不管,江州市落井下石,我們無路可走了。蒼天啊,這是要讓我們自生自滅啊。”

  這一刻,這些武道大佬們,每個人都感到絕望透頂。

  隻有馬騰,臉色稍微好一點。別人或許不知道淩傑的身份實力,也不知道血舞的身份實力,但是馬騰知道。

  隻要淩傑豁出去,保住中海綽綽有餘。

  不過馬騰不能明說,隻得給另外三人打氣道:“你們也不要太悲觀了,我們要相信淩先生。淩先生不會做沒有準備的戰鬥,既然下定決心死扛,一定有死扛的手段。”

  張尚青將信將疑:“有嗎?”

  馬騰道:“有。你們誰又能說百分之百的了解淩先生呢?”

  這話一出,大家都深以為然。

  他們所了解的淩傑,也隻是一個部分而已。而淩傑真正的實力,他們都不敢說自己清楚。

  張尚青道:“但願如此吧。那接下來我們怎麽做?”

  馬騰道:“按照原來的計劃,繼續和異變人死磕。發現一處異變人爆發點,就撲滅一處。”

  三人神情悲鳴,卻沒有一人慫。

  “好!”

  ……

  四大指揮使,可以調動中海包括乾州和麗州的一切資源。

  決策定下來,四大指揮使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繼續和異變人死磕。

  每時每刻都有戰士,民眾死亡。

  傷亡人數,異變人的人數……時時刻刻都在上升。

  整個中海乾州麗州三城武道的人都以為淩傑瘋了。

  居然如此不惜一切代價的死扛異變人。

  這完全沒必要啊。

  保存實力,苟且偷生不好嗎?

  多少人都在看淩傑的笑話呢。

  但是四大指揮使的意誌猶如鋼鐵,前仆後繼。

  終於,百拳門損失殆盡。隻剩下最後幾根獨苗。

  很快,四方館損失殆盡,隻剩下宮翔宮洛霞等少數幾個人。

  很快,原本雲峰府的人也損失殆盡。

  過不多時。錫山道觀的道士犧牲過半。

  整個中海的有生力量,前仆後繼的犧牲。仍舊無法遏製異變人的擴散。

  絕望!

  每個人都絕望了。

  饒是中海四大指揮使,也再次感到絕望。

  就這時候——

  夜雨之中,一支隱秘的軍隊終於進入了中海。

  虎賁軍!

  中海乾州兩地幾乎就要失控的局麵,第一天出現了轉變。

  此後,無數捷報傳來。

  三天之後,局麵得到了控製。

  所謂一定的控製,就是在市中心,和人口密集的地方,由虎賁軍駐守巡邏,不至於導致擴散,但是在一些邊緣的山村小鎮。那就趨於失控了。

  這種地方,挨著大山荒野,就算是虎賁軍也沒辦法進山搜索。

  況且,這異變人自從護衛旅基地淪陷之後,居然開始有意識的逃避躲閃。這給虎賁軍的圍剿帶來巨大的困難。

  不過這也是個好的信息,意味著中海的局麵進入了某種平衡之中。

  然後,虎賁軍進入乾州,數日後,乾州的局麵也得到了一定的控製。

  異變人的數量不再大規模的爆發,但也沒有減少,兩地的秩序,開始進入某個平衡。

  此等成果,震驚了無數人。

  所有人都以為中海乾州完蛋了,沒想到淩傑居然力挽狂瀾,控製了局麵。

  緊接著,明鏡湖和玄清門的援助力量進入中海,開始研究對付血屍毒的方案。

  按照現在的辦法,對付血屍的辦法。就是砍下對方的頭顱。但是這太費勁了。

  明鏡湖不愧是行省第一大醫門,很快提供了一種藥水,隻要潑在血屍身上,便可以讓血屍的行動受阻。這是一種類似致人骨頭發軟的藥劑。

  透過皮膚滲透進入骨骼,然後讓骨骼軟化,失去支撐力。

  這種藥水大規模使用後。果然有神效。

  三日之後,中海乾州兩地的情況出現好轉,異變人的數據持續減少,社會秩序也慢慢的開始恢複。

  終於,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後,商業秩序也開始恢複。

  百廢待興。

  人們的自信。開始找回來了。

  預示著,一場浩劫,即將慢慢的過去。

  ……

  海雲府,後山的墓園之中。

  兩個墓地並排在一起。

  左邊是海平天的墓地,連著的是海晏珺的墓地。

  淩傑在這裏已經待了三天三夜。

  自從虎賁軍控製局麵後,淩傑便一直守在這裏。

  身後,陳巷,陳河,海星,北堂墨等人都恭敬的站著。

  淩傑取出一瓶酒,對著海晏珺的墓地傾倒一空,然後拿起另外一瓶白酒,擰開瓶蓋,仰起頭,“咕嚕咕嚕”的喝了個精光。

  “宴珺,浩劫過去了。乾州得救了。可惜,你卻見到這一切了。我給你選的墓,位在高處,每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傾灑下來的時候,你都可以看得見。”

  “這方土地,屬於你。我為你看著。”

  淩傑起身,深深鞠躬,然後轉身離開。

  身後眾人,目送淩傑離開。一言不發。

  特別是海星,眼角更是含著淚。

  ……

  慕蝶墓園附近有一處茅屋。

  是看守墓園的張大爺住所。

  張大爺在這裏住了十幾年,守護這片墓園也十幾年了。此前海晏珺危難之際,就是張大爺把重要的人給轉移走了。

  這才保住了淩傑的親人,朋友。

  這一天,淩傑拎著兩瓶酒,先來看望蘇老太爺,最後來到了茅屋門前。

  門前一處花圃,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老人,佝僂著腰,給很多幼苗澆水。

  他年紀很大了,約莫八十多。

  淩傑以前來蝴蝶墓園的時候。就看到過這個老人,但是沒當回事。

  經過這一次的異變人的事件後,淩傑知曉,這個老人,並非池中之物。

  有能力在護衛旅基地之中轉移那麽多親朋好友,這份能量,已經遠在海晏珺之上了。

  淩傑站在花圃外麵,靜立良久,一雙淡定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這個老人。

  老人看上去有點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在哪裏見過。

  長衫老人澆完花,抬起頭,衝淩傑露出一抹笑容:“你來了。”

  淩傑點點頭:“我來了。”

  “既然來了,那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吧。”

  老人在旁邊的一個石桌上坐下,拿起旁邊的茶具,燒起火爐,開始煮水泡茶。

  由於木柴還有點濕,並未幹透,焚燒的時候放出濃煙,嗆鼻的很。老人不住的咳嗽起來,拿起扇子扇去濃煙。

  這副樣子,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家。

  老人仿佛看出了淩傑的意思,當下微笑道:“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泡個茶都這麽費勁。不著急的話,你就再等等如何?”

  淩傑把兩瓶二鍋頭放在石桌上:“那不如喝酒。”

  一看到酒,老人仿佛看見了心愛的寶貝,連連點頭,一邊把火爐熄滅:“好啊。”

  兩人麵對麵坐下,幹了一杯酒。

  酒是烈酒,喝進去猶如烈火焚身。

  “好酒啊。”長衫老人讚不絕口:“我已經很多年沒喝到這麽好喝的酒了。小子,你這酒埋在地下很多年了吧。”

  淩傑道:“十八年了。”

  長衫老人道:“十八年前,你還是中海街頭的一個流浪乞丐。但是就這麽高。”

  老人說著比劃了一下。

  這一刻,淩傑渾身大震。

  這老人,莫非是個熟人?

  淩傑腦海中不斷的搜尋他的身影,但是找不到。

  老人含笑道:“我當時在街上賣包子,你啊,總是來偷吃我的包子。”

  淩傑忽然淚流滿麵:“原來是你。張爺包子鋪的包子,當時在中海都是一絕,生意好的很。”

  長衫老人道:“是啊,有一次你偷吃包子,被我抓住了,我要罰你。結果蘇老太爺路過恰巧看見,把你收留下來。”

  淩傑眼睛微微發紅:“嗯。時隔十八年,卻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張爺。”

  張爺笑著揮手:“我老了,不中用了。行將就木,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浪費生命。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該叫你什麽好?”

  淩傑好奇:“什麽?”

  張爺道:“我該叫你淩梟,還是淩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