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隧道。

  過去很久，隧道裏麵走出一個白衣女子。

  逆著車流，緩緩走出。

  車流越來越多，女子卻腳踩七星，一步步的閃爍在人流之中。

  “讓開，快讓開，你找死啊！”

  “快閃開，不然我要撞死你了！”

  “……”

  無數的司機都洗出了一身冷汗。

  哪有人膽敢這樣肆無忌憚的在車流之中穿行的？

  這可是高速公路啊。

  不要命了？

  但是，海晏珺卻雙手負背，如同閑庭散步一般，不斷的往前走。

  “中海，我來了！”

  “淩傑，我來了。”

  女子越走越快，最後都化成了一道影子，急速閃爍。如同一個聖女，潔淨出山而來。

  ……

  白翠湖，細雨蒙蒙。

  淩傑推著一個輪椅環繞著白翠湖前行。

  輪椅上，坐著沒有手腳的白陽定。

  周圍沒有行人，寂靜如梭。

  淩傑抬起頭。看著雨滴如粒，紛紛揚揚而下：“好久沒有這麽安靜的看著中海的天了。白陽定，你是否也覺得，中海的天，很美。”

  白陽定一臉冷哼：“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何必那麽多廢話。”

  “別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淩傑推著輪椅，冒雨前行。

  推著輪椅，慢慢的來到了楊玥的家門口。看著門口那兩株熟悉的樹：“白陽定，這個地方，你總歸不會忘記吧？”

  白陽定剛開始並未在意：“這鳥地方，我怎麽會記得。”

  淩傑微微道：“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來提醒你——楊傑，龍牙軍副帥。”

  哢嚓！

  白陽定的瞳孔陡然放大，整個人都猛烈的震了一下，隨後猛的轉身看著淩傑：“你……到底想問什麽？”

  淩傑一臉冷淡：“這是楊傑初生的地方，如今裏麵還住著楊傑的父母和楊傑的妹妹。”

  白陽定的瞳孔放大，眼珠子也凸出一大半：“你……是龍牙軍的未亡人？你是大國叛軍？！不，不可能，龍牙軍的叛軍都被殺光了！”

  淩傑的眼神裏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又仿佛陷入漫長的回憶：“三年前，你，白金秋帶著省府的來人，在中海之地調查淩梟的身份立場。硬生生搜羅出淩梟背叛大國的證據。然後龍牙軍的背叛之名就被坐實了。雪龍山之上，五萬龍牙戰士隕落雪地。寒冬臘月，連一句完整的屍骨都沒有剩下。”

  淩傑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說很沉重。

  “我想知道，那一次省府下來調查的人是誰？他們調查出來關於淩梟楊梟背叛大國的證據，又是什麽？”淩傑淚水滴落，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從臉頰滑落。

  淩傑的傷勢還沒痊愈，身上好幾處的繃帶都被雨水浸濕，印出血印子。

  白陽定十分驚恐：“你是誰？”

  淩傑冷冷道：“你隻管回答我的問題就是了。”

  白陽定咬牙：“你能夠查到這一點，說明你不是普通的龍牙未亡人。我想你留我一條性命，也是為了詢問這件事情吧。但是，我不會告訴你。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淩傑道：“你說出來，我給你一條活路。”

  “哈哈哈……”白陽定忽然大笑道：“我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我巴不得你弄死我呢。我不求活著！”

  白陽定衣服求死的模樣，絲毫不在意淩傑的態度。

  沒錯，現在白陽定的確一心求死。

  淩傑道：“我沒記錯的話，白玉堂還有一個妹妹，原名白玉蕾。是個武道天才，武道修為尤在白玉堂之上，原本在乾州的名聲非常大，幾乎都壓過白如雪一頭了。但是三年前，她就消失了。”

  這話一出，白陽定原本灑脫的神情之中，多了一絲驚慌，瞳孔瞪的很大。

  因為，淩傑說的是真的。而且戳中了他的軟肋。

  淩傑繼續道：“我幫你猜猜，白玉蕾現在在什麽地方……或許就在省府之中。省府的調查員調查淩梟之後，怕你泄露秘密。所以把白玉蕾帶過去做人質了。你說出來，我保白玉蕾平安無事。”

  “淩傑！玉蕾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白陽定失態了，瘋狂大叫。

  淩傑冷笑：“無辜？五萬龍牙軍何辜？鎮東王府八百親朋何辜？淩梟何辜？現在，你跟我講白玉蕾是無辜的？”

  “你誰啊？你到底是誰啊？”白陽定瘋了。

  白玉蕾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對白玉蕾的疼愛，遠勝過白玉堂。

  淩傑道：“你告訴我真相，我告訴你我的身份。”

  白陽定情緒都要崩了。

  淩傑這也太可怕了……

  淩傑道：“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你不說的話，我隻好把你女兒送下去陪你。”

  “不！！”白陽定：“我不會說的。你就算知道我女兒的存在。但是我女兒在三江省內的三大門派之中修行。三大門派，那是何等強大的存在？你威脅不到她。你別嚇唬我了。”

  能夠和明鏡湖並駕齊驅的武道門派，的確了不起。

  淩傑在這種級別的組織麵前，和螻蟻沒區別。

  淩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女兒在武裝盟內修行。武裝盟，玄清門，明鏡湖，是三江行省內最頂級的三大武道門派。曾經的海晏珺和李百越就在武裝盟內修行過。武裝盟的確很強大。我淩傑萬萬不能與之匹敵。但是……“

  淩傑抬起右手，抓了一飄雨水：“你女兒白玉蕾應該知道白家和中海發生的事情了。如果告訴她你還活著，並且設下天羅地網等她。你覺得，我能殺她嗎？”

  “你不能這麽做……玉蕾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孩子。她是我們白家的未來，希望，功德。我求你了！”白陽定顫聲道。

  他整個人都翻到在地上，趴在水地裏，用腦袋不斷的砸著地麵：“我求你了。我就算告訴你真相，那三個人也不會放過我女兒的。你這不是非要把我女兒趕上絕路嗎？“

  淩傑道：“你說出來，至少我還可以保你女兒。”

  “你保不了！你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白陽定想自殺，但是沒有手腳的他，沒辦法自殺。

  生不如死。

  淩傑道：“我也知道，你這樣的狀態，的確生不如死。無非就是想保住你女兒。而現在，你在懷疑我沒有保護你女兒的實力。”

  白陽定雙目圓瞪：“你一個區區中海霸主，拿什麽保住我女兒？”

  淩傑歎了口氣：“既然說到這份上，我告訴你我的身份。”

  淩傑緩緩蹲下，靠近白陽定，一字一句道：“我淩傑，就是曾經的鎮東王，龍牙主帥淩梟。”

  瘋狂掙紮的白陽定忽然安靜下來，死死的盯著淩傑：“你……你是淩梟？”

  淩傑道：“之前跟在我身邊的那個女子血舞，原名火舞。是如今提領黔東侯府的黔東侯。黔東侯十萬鐵騎，足以保你女兒無憂了吧？”

  “她……居然就是黔東侯火舞？”白陽定徹底震驚了。

  淩傑道：“知道我為何膽敢麵對白崇泰嗎？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黔東侯府的十萬鐵騎立刻南下，橫掃整個乾州。隻是私自調兵是不小的罪名，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麽做。所以，白家這一次入侵中海。注定會失敗。唯一的不確定在於我中海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而已。”

  啪嗒。

  白陽定拱起的身體陡然躺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白陽定才緩過神來，慘笑不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早知道你是淩梟。我一定不會自大到靠白家的力量來對付你，我會上報省府。省府，自然會將你碎屍萬段！可惜啊，可惜啊！天要亡我白家。”

  “啊啊，我白陽定後悔啊，我白家為何如此命數不好，居然招惹了上了你！啊啊……”

  白陽定仰天嘶吼，好一會兒才恢複平靜：“你告訴我這些，想來我是活不了。”

  淩傑道：“你自然是活不了了。你女兒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選擇了。”

  白陽定仰頭淋雨，凝望蒼穹，隨後麵無表情的道：“當初省府派了三個人下來調查淩梟。我隻認識其中一人，那人叫做張師兄，真名張子泰。是武裝盟的人。”

  終於，他選擇把實情說出來。

  淩梟是什麽人？

  三年前威震大國的將星之王，異性王，鎮東王！

  他手上染滿的鮮血何止千萬？

  一般人聽聞武裝盟，或許會畏縮不前，不敢殺白玉蕾。

  但是淩梟，絕對敢殺。

  雖然鎮東王被覆滅了。但是黔東侯府還在，隻要黔東侯府出手力保，白玉蕾一生平安，應該是沒問題的。

  淩傑的驟然捏緊拳頭：“張子泰……另外兩個人是誰？”

  白陽定道：“另外兩個人行跡神秘，從未和我謀麵。每次都是通過張子泰傳訊。”

  淩傑道：“他們調查出了什麽？”

  白陽定道：“我知道的不多，而且我也隻做一件事。那就是調查你的家中書信。這些書信的內容我都不知道。我隻是大概的知道，你和楊傑的往來書信，上麵言語之間都多有對大國不敬的言辭。更是涉及到你治軍之中有很多背離大國國政的舉措。”

  淩傑強忍著暴怒：“我是有一些自己的治軍理念，沒有照本宣科。我和楊傑的往來書信之中是有一些直言國政的激烈言辭。但談不上不敬。僅憑這些不足以給我定叛國的罪名。”

  白陽定道：“我們去翻看了蘇老太爺的書房，其中翻出了你和蘇老太爺的書信往來。你在書信中屢次請求蘇老太爺去尋找你生父生母的信息。而蘇老太爺也的確找出了一些蛛絲馬跡。這些微弱的線索之中，有涉及到你母親的身份。”

  “我母親的身份，我怎麽不知道？”淩傑情緒波動的很厲害，臉色變得發白。

  白陽定道：“對。就是因為你母親的身份，才牽動了你背叛大國的罪名。但是這些信息都由張子親手處理，我並未看見其中的內容。他也不讓我看。”

  淩傑道：“你為何要配合他們？”

  白陽定道：“張子泰給我女兒一個進入武裝盟修煉的名額。雖然我知道，他們是要拿我女兒做人質，但是我不後悔。武裝盟的名額，太珍貴了。乾州這麽大，年青一代之中，也隻有海晏珺和李百越進入過武裝盟。我白家要崛起，我必須這麽做……”

  “嘭！”

  白陽定話剛說完，被淩傑一腳踹飛。

  “就為了你的一己私利，你就害死了這麽多。給龍牙和鎮東侯府扣上了國賊的逆名！蘇老太爺，唐老，都是因為這件事情被你們給害死了。還有楊傑一家，楊鐵拐一生殘廢，楊玥一個小女孩，被人給剝奪了女人最重要的身體，素蘭一生淒苦。你，還有何顏麵活在世上？”淩傑一把將白陽定橫舉起來，然後重重的砸在地上。

  “你該死啊！”

  砸在地上，提起來，繼續砸在地上。

  一次一次，往複不斷。

  “我一心求死，請你兌現諾言，保護我女兒！”白陽定發出最後的聲音，然後一點點的被砸碎了腦袋。

  淩傑一個人跪在水地上，一拳一拳的砸在地上。

  “啊啊啊！”

  淩傑瘋狂咆哮著，哭泣著……

  過往雪龍山上發生的一切，在淩傑的腦海中不斷閃爍。

  冰天雪地，五萬冤魂。

  屍山血海，哭聲震天。

  可還記得，那一句——梟王，你一定要活下去。

  看還記得出征之前，女子在月光下的那一句——梟，我等你回來。

  可還記得，楊傑用身體為自己擋住千萬刀槍，冒死說的那句話——追隨你，此生我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