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棍棒之下的慈父
作者:三千刀      更新:2020-07-29 08:58      字數:3076
  “老東西,你天天唉聲歎氣,說我無後不孝。

  本侯多盡幾份孝心,你不應該樂開花?”

  陳飛揚振振有詞,一幅為這是為你們著想的神情。

  陳國公夫婦叫苦不迭。

  小祖宗看上的姑娘,是百花樓的七大頭牌,老鴇標價三百金一位。

  七位姑娘合計二千多金,陳府所有資產加起來也不值那麽多錢。

  “揚兒,咱家哪兒有那麽多錢?要麽就娶一位,為娘與你爹想辦法湊湊……”

  國公夫人咬咬牙,為了延續香火打算拚一把。

  陳飛揚翻身起床,偷瞄一眼仲臣,指著陳正道鼻子跳腳大罵。

  “作為禦史大夫,竟連兒子娶妻的錢都拿不出。

  借,給本侯去借!”

  借錢贖青樓女子?那是萬萬不可能。

  陳正道搖搖頭,斷然拒絕。

  堂堂禦史大夫,位列三公,督察全朝文武百官,兒子娶青樓女子已是顏麵掃地,怎麽可能再屈身向同僚借錢。

  在兒子麵前,他可以沒有任何底限;出了府邸,他卻是國之棟梁,群臣典範。

  “家用都賺不出,這樣的禦史大夫談什麽中興江山社稷?改天上奏天子,讓本侯當禦史大夫算了。”

  “好,我兒有誌向!”

  對於兒子口無遮攔,陳正道早已習以為常,坐在椅子上嘿嘿一樂。

  老子不急不躁,笑臉相迎,兒子卻早已經不耐煩。

  陳飛揚一伸手,抓出頂花帶刺的狼牙棒。

  “老東西,你果真不去借錢?”

  “果真不去!”

  呼——

  狼牙棒掛著破風之聲,劈頭蓋臉砸過去。

  “揚兒,不可!”

  陳夫人伸手去拉兒子,卻被一把甩開。

  烏黑的狼牙棒,粗如小腿,一旦砸中必然開瓢。

  見勢不好,陳正道早已拔腿跑出房間。

  這些年,他可沒少挨打。兒子一發瘋,他就習慣性跑出去避難。

  “哢嚓!”

  紅木扶椅碎屑橫飛,被砸個稀爛。

  當然,陳飛揚故意出手略慢,瞄得就是那把椅子。

  像前任那樣對老父親下黑手,他還真幹不來。

  “小侯爺不要啊!”

  “不要啊……”

  仲臣和丫鬟們象征性叫喚幾聲,卻沒有一人出手阻攔。

  小侯爺發起瘋來,誰攔打誰,而且真往死裏打。打死人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

  因為有偶發性癲癇,打死人不償命,不要說陳府上下,整個王城之內沒人敢惹他。

  身子又肥又圓,陳正道動作卻相當麻溜,三躥二躥已經逃出大門。

  陳飛揚舉著狼牙棒,氣喘籲籲地緊追不放。

  “老東西,你給我站住。”

  “你說站住就站住,為父的顏麵往哪兒擱?”

  “站住!”

  “不站!”

  ……

  二人身後,仲臣與六七名家丁亦趨亦隨,不時象征性地勸幾句小侯爺。

  這個遊戲他們已經玩得很溜,不到小侯爺精疲力盡,誰也別想收場。

  穿過府前路,爺倆便追逐上王城主街。

  大街上,人群正慶祝到高興之處,載歌載舞一片熱鬧景象。

  看到陳國公順著大街跑來,後麵一根狼牙棒張牙舞爪地緊追不舍。

  竟然是不孝小侯爺——陳飛揚。

  “不孝小侯爺沒死!”

  “大魔王又發病啦!”

  “快跑啊!”

  ……

  大街上雞飛狗跳,人們高叫著四散撤退。

  以東城為起點,大街上的人群如同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短短時間內,洛邑城的喧囂偃旗息鼓,隻留下一地甩飛的鞋隻。

  百花樓上。

  看著退潮的人群眾,文人墨客們個個鬱悶,無聲地喝著杯中苦酒。

  有人低聲哀歎。

  “天,又黑了。”

  吳公子一口灌下杯中酒,手指天空高聲怒罵。

  “天啊,你縱容不孝枉為天;

  地啊,你怙惡不收何為地?”

  ……

  不管他人如何嫉惡如仇,陳國公父子正追得如火如荼。

  大街人群散去,隻留下部分看熱鬧的閑人。

  陳正道不再跟兒子扮嘴,挺胸抬頭地沿街跑下去。

  “喲,陳大人,又帶小侯爺跑步呢?”

  “啊,李大人呐,活動一下筋骨。”

  “老……東西,你……你給我站住……”

  陳飛揚身子虛,隻跑幾步便已上氣不接下氣,不時彎下腰大口喘息。

  陳正道看在眼中疼在心底,生怕累壞兒子,不由得放慢腳步,柔聲好言相勸。

  “揚兒,我們回家坐下好好商量,中不中?”

  “不中!借不到金子,本侯跟你沒完!”

  陳飛揚揮舞著狼牙棒,呼哧呼哧追上去。

  他心中自是清楚,以陳正道的性格打死不會去借那麽多錢。

  前任的記憶中,這位便宜老爹不僅有類風濕;膝關節還會嘎巴作響,走路稍久便隱隱作痛。

  以陳飛揚的經驗,堅持跑步會對第二種病有不錯療效。

  為了向老爺子盡點孝心,他隻能舍命陪跑。

  “不孝小侯爺又發瘋啦!”

  “唉,當街追打父親,簡直成何體統。”

  ……

  路人們紛紛駐足,衝著奇葩爺倆指指點點。

  一群垂髫兒童跟在後頭,興高采烈地唱著打油兒歌:

  “頂花帶刺,狼牙棒!

  雞飛狗跳,塵(陳)飛揚!

  若問天下誰不孝?洛邑第一大魔王!”

  ……

  跑在前頭的陳正道,已然已累成狗。無奈王城內熟人頗多,他隻能硬挺著拉出優雅跑姿。

  累成狗,也要氣宇軒昂。

  後頭的陳飛揚,更是累成了孫子。

  然而,為了老父的健康,他決心再加把火。

  既然有人希望他當不孝子,索性遂他們心願到底。

  此時,爺倆正順著洛河而逐,陳正道的體力早已榨幹,不斷回身向兒子求饒。

  “你……站住,不許動。”

  陳飛揚彎腰扶膝,口中大喘粗氣。

  以為兒子算是講和,陳正道停下腳步,依著堤柳差點癱下去。

  未曾想,陳飛揚突然一個箭步躥來,抬腳踹向他的屁股。

  “撲通!”

  陳正道應聲落水,初冬的河水冰寒刺骨,差點令他肌肉痙攣。

  “揚兒,你……”

  “哼,老東西,借還是不借?”

  陳飛揚揮動狼牙棒,在河邊踱來踱去,隻要陳正道一靠近岸邊,就狠狠砸過去。

  河水冰涼刺骨卻又不敢靠岸,陳正道隻能在水中不斷撲騰。

  “老爺,老爺!”

  家丁們想拉陳正道上岸,卻忌憚狼牙棒的婬威,隻能遠遠地呼喊。

  “小侯爺,玩夠了,不如我們去百花樓?”

  仲臣諂笑著,彎腰誘導陳飛揚。

  在外人麵前,他把自己的身份擺得很恰當,咋看都是諂媚的奴才。

  陳飛揚沒說話,狼牙棒一揮指向河中。

  “奴才這就拉老爺上來。”

  仲臣點頭哈腰地彎下身子,把手伸向河裏。

  看著這個坑害他十八年的家夥,陳飛揚牙根發癢,一抬腳把他踹下河去。

  布置好後手,第一個就弄死這隻惡仆。

  “頂花帶刺,狼牙棒!

  雞飛狗跳,塵(陳)飛揚!

  ……”

  陳飛揚揮舞著狼牙棒,不讓河中二人上岸。河邊的小童們看得盡興,唱得更加起勁。

  這等景象,很快就招來大量路人。人數越來越多,巡城衛兵都趕來察看究竟。

  “那個拿狼牙棒追打老人的,就是陳府的小侯爺?”

  “可不嘛,就是不孝小侯爺。”

  “哼,我大周以孝為本,毆打父母按律當斬!”

  “這位兄台說得極是,我們去拿下他送官法辦。”

  “噓,可不敢瞎說,小侯爺有癔症,打死人不償命。”

  “這麽大逆不道的舉動,難道就無人敢管?”

  “那兒有巡城衛,讓他們去拿人。”

  “對對,緝拿不孝之人是官差本分。”

  ……

  一群人義憤填膺,紛紛報案,要求二名巡城衛兵抓捕陳飛揚。

  二名巡城衛兵一胖一瘦,胡子一吹,眼一瞪,不耐煩道:

  “瞎說,小侯爺明明在督促陳國公冬泳。

  該幹嘛幹嘛去,再吵吵就算你們告官。

  誣告侯爺之罪,足以砍掉你們腦袋!”

  案子辦不得,隻能辦掉報案人。

  這場景,巡城衛見多了。

  陳飛揚多次被舉報告官,每次剛被傳到衙門,陳正道就顛顛趕去推說是鬧著玩。

  若非陳國公說好話,那些報官之人必逃不過誣陷重罪,流放邊疆算是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