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才拿著李婆子給的沉甸甸的紅包離開了林家。

  房間裏不時傳來張氏的哭聲，李婆子將孫女交到林大春手裏，轉身去收拾房裏的東西。

  一盆盆血水端出來，觸目驚心，看得林嬌嬌頭皮發麻。

  孫澤宇更是轉身不去看這血腥場麵，李婆子將血水倒了，又把裏麵的盆啊桶的都提出來，順便把髒了的床鋪也都抱出來，放大盆裏泡著。

  “老二，你到山上找處地方，挖個坑把他埋了吧。”

  李婆子從張氏手裏搶過那已經死去的男娃兒，用舊衣裳包裹了抱出來，遞向林二春。

  林二春一看那死嬰，胃裏一陣翻騰，他以前從來不曾看過這樣剛出生就死了的孩子，那一身皮膚看著都讓人感覺慎得慌，即便這孩子是他的小輩，有著血緣關係，他仍是半天沒伸手去接。

  直到李婆子大聲催促了一句，他才勉強接過孩子，“這讓我給他埋哪兒去呀？”

  “山上那麽多地方，你隨便找一處埋了，哎呀，你快去，別在這廢話了，我還得照顧你大嫂呢。”

  李婆子說完，轉向林嬌嬌，“嬌嬌啊，你們就別在這待著了，家裏亂著呢，等有空再來家裏玩。”

  林福貴這時也附和道，“是呀，別讓女婿跟著一起站著，你們先回家吃飯去吧，省得你公婆等急了。”

  林嬌嬌看林大春一個人抱著孩子，神情有些呆滯，怕是還在為自己那剛出生就過世了的兒子感到難過吧。

  她走過去安慰了兩句，便和孫澤宇一同離開。

  孫澤宇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也知她心情不好。

  “好好一孩子，在娘胎裏就死了，出生後就要被埋進坑裏，連個墓碑也沒有，你說他這是什麽命啊。”

  快走到家門口時，林嬌嬌突然向孫澤宇說道。

  孫澤宇之前沒有多說話，是怕她心煩，這時見她主動說起話來，便接過話頭，“在咱們村裏，未滿周歲的孩子要是夭折了，都是直接葬在山上，不立墓碑也不會去憑吊，這是從老一輩往上就開始定下來的規矩，他們那樣做是合乎情理，你也別太難過的。”

  林嬌嬌其實並不是難過，隻是覺得這人命太不算個事了。

  雖然張氏還是順利生下來一個女孩，可在林家人心中，他們都想著，要是活下來的是男孩就好了。

  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觀念，雖然在古代極為正常，可真切的感受到時，林嬌嬌還是覺得極其反胃。

  他們回到家時，吳氏已經將飯菜做好，坐在堂屋裏等他們呢，見他們一直沒回來，她這心裏很是擔心，別真是出了什麽事，不過就回個娘家，還是在同個村裏，能出什麽事情呢，吳氏胡思亂想著，就見他們回來。

  她起身相迎，開口就是問道，“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孫澤宇看看林嬌嬌，見她是不願意開口說這事，他才向

  吳氏回答道，“嬌嬌他大嫂提前生了，情況比較凶險，所以在那裏待了會兒，直到把孩子生下來我們才回來的。”

  “呀！這麽快就生了？這不是才幾個月嗎？”

  吳氏並不清楚她家大嫂具體懷孕的月份，可是在她印象裏那肯定是不足月的。

  “聽說提前了兩三個月，是早產，原本懷的是龍鳳胎，但是那個男娃兒在出生前就已經死了，活著的是個女娃兒。”

  聽到孫澤宇這話，吳氏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要害，這鄉裏人最喜歡的就是男娃，他們家大嫂一直在家裏稱王稱霸的，這會兒終於生下孩子，明明有兩個，卻隻活了一個女娃兒，林家是得有多失望啊。

  林嬌嬌歎了口氣，在飯桌邊坐下，看著這滿桌子的菜，卻並沒什麽胃口，她勉強喝了碗湯，吃了幾口飯就回房去了。

  孫澤宇等她走了，才向他爹娘補充說明了幾句林嬌嬌不開心的原因。

  吳氏聽他說完，倒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村裏頭不都是這樣做的，隻是像她家大嫂那樣孩子剛生下就是死胎，這樣的情況還第一次聽說。

  “行了，我們知道了，你回房看看嬌嬌，讓她別老想著這事。”

  吳氏催促孫澤宇回房，一邊起身收拾桌子。

  孫樹新全程沒有表態，對於這女人生孩子的事，他了解不多，自己媳婦這輩子也就生了一個孩子，好在當時順順利利，又是個兒子。

  要是他這輩子隻有一個閨女，這以後老了還得愁著自己的生活，人說養兒防老不就是這個道理，任誰都喜歡男娃兒，是因為男娃兒長大之後輕易不會和自己分家，老了之後能有個保障。

  可要是隻有一個閨女，嫁出去就成了別人家的人，除了一年三節回來探望，還能奢望她做什麽，如此一對比，也不難怪人們都喜歡男娃兒。

  孫澤宇回到房間，原以為還得好生安慰安慰林嬌嬌，走進去一看，她從他那舊書架上拿了本書在看，他好奇過去瞄了眼，發現她在看的是之前他攢下來的醫書。

  自從他腿腳好了以後，便沒有再看這些書籍，去縣城時也沒把它們帶上，這放在書架上都已經生灰了，不知為何林嬌嬌倒對這種醫書突然感興趣起來。

  “娘挺擔心你的，就怕你胡思亂想，這生死之事早有注定，我們強求不得。”

  林嬌嬌一臉疑惑的抬起頭來，“我是有些不開心，倒不至於胡思亂想，這時最難過的應該是我大嫂吧，她一直以為自己懷的是個男娃兒，之前村裏頭誰看她那肚子都說是個男娃兒，她自己也深信不疑，或許正因為此，她才會對我們林家的人那麽囂張。可是現在她懷的男娃兒沒活下來，剩下一個瘦弱的女娃兒還需要好生照料才有可能健康長大，她現在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張氏再怎麽不好，可在此時此刻，林嬌嬌是有些同情她的，畢竟被她虐過的鄰家人都是想著等她生完孩子就要好好糾正她這囂張的態度，她要真生了個大胖小子，興許李婆子對她還能留給她留幾分情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