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自家院子，陳芳雅這時早把飯菜備齊，隻等著他們回去吃飯，可見出去了五個，隻回來兩個，她頓時皺了皺眉，“嬌嬌，你相公呢，還有他那倆個同窗，怎麽都沒回來，我可準備了一桌子的飯菜，我們仨兒吃不完呀。”

  林嬌嬌擺擺手，“沒事，給他們留出一些飯菜，晚點兒他們會回來吃的。學院那麽著火，現在火雖撲滅了，可他們有同窗也受了傷，這會兒正在各家醫館分散治療呢，學院裏麵一片狼藉，也不知得收拾到什麽時候。”

  粗略解釋了幾句，陳芳雅沒再多問，從廚房拿了兩個盤子，四個菜每樣都勻出一些分別乘在兩盤子裏，那飯在鍋裏，不用單獨隔出來，弄妥這些，三人才一起坐下吃飯。

  林三春想著今日所見所聞，再看著這以前最喜歡吃的紅燒肉，頓時就覺得不香了。

  那深色的肉塊，直接讓他聯想到那個被燒傷了腿的書生，他那腿上的肉可不就像是這顏色，越想他越沒了胃口，連臉色都變白了些。

  “怎麽啦，味道不對嗎？”陳芳雅見他這副嫌惡想吐的表情，還以為是菜沒做好，她夾起一塊紅燒肉吃進嘴裏，“挺好的呀，這不和平常一樣嗎？”

  盡管她這麽說，林三春那筷子還是隻往蔬菜碗裏夾，碰也不碰那紅燒肉。

  陳芳雅不禁鬱悶，這在縣城好日子過久了，反倒還挑剔起來，以前在四喜村時，但凡碗裏有塊肉都能偷著樂了，哪還會管它好吃不好吃。

  “你別勸三哥了，他估計是想起今日那些傷者被燒傷的傷口，吃不下罷了。”

  林嬌嬌替林三春解圍道。

  林三春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我一想到那兒……唉，我就吃不下去。”

  陳芳雅見是如此，也不再勸他，隻叮囑他多吃點，別餓著夜裏難受。

  直到夜深了，孫澤宇等人才從學院那麽回來，陳芳雅和林三春早早回了房間休息，林嬌嬌到廚房給他們熱了飯菜，端到堂屋讓他們吃過之後，四人同坐在堂屋裏歇氣。

  孫小生一直那樣沒精打采的模樣，看得林嬌嬌也心情不佳，回來時聽他們說孫小生那舍友已經斷了氣，他爹娘就算趕過來，也沒辦法見他最後一麵，隻能是把遺體帶回去辦喪事。

  那舍友斷氣之前，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孫小生守在他身邊，眼看著他痛苦的呻吟幾聲便咽了氣。

  除了那舍友，還有不少書院的學生因進火場幫忙救火而受了傷的，有的被壓傷了腿，需要把小腿鋸掉才能保命，有的隻是輕微燒傷、燙傷，擦些藥膏就能好起來。

  孫小生在醫館見到好幾個自己相熟的同窗，都是一起在學院裏住宿的，一發現失火時一個個都拿著盆和桶去救火，他是出來報官請火師去救火，回去之前想起他們就住在這附近，才去他們這

  兒喊人幫忙，沒想到因此逃過一劫。

  被林嬌嬌阻攔時他心裏很是不憤，可現在對她卻隻有感激。

  “嫂子，之前是我衝動了，還想拉著澤宇陪我一起去冒險救火，現在想想，真要出什麽事，我怎麽承受得起這後果。”

  林嬌嬌最初攔他們隻是為了孫澤宇，至於他們倆，她不過是不想看他們跑出去送死，才多勸了幾句，孫小生當時的心情她能夠理解，隻是她作為局外人，看得更透徹些罷了。

  對她來說，沒什麽能比人命更重要，可對書院那些夫子來說，藏書閣的那些死物卻是他們心中的至寶。

  他們看重的東西不一樣，選擇自然不同。

  聽說這次火災中，也有夫子喪命其中，不是因為不夠時間逃出去，而是因為他舍不得他房間裏的那些東西，回去搬運時被掉落下來的房梁砸中，當場喪命。

  林嬌嬌能說夫子那樣的做法就是傻嗎？她不能，在他們心中，有些東西就是比他們性命更加寶貴。

  “你娘隻有你一個兒子，你是她唯一能指望的人，她將來生活好與不好，都在乎於你，不為別的，隻為了你娘，你都該好好珍惜你這條命。”

  她站在立場與他說話，更加讓孫小生覺得她說得對，對她又是一番感激之辭。

  林嬌嬌不是那種喜歡被人吹捧的性子，當即轉移話題，向孫澤宇問起書院內的情況。

  “現在書院需要重建，暫時要把我們轉移到附近學堂裏去念書，可學堂較小，暫時騰不出這麽多位置來，目前書院那邊是讓我們先停課在家自行溫書，等過幾日書院與附近學堂溝通好，能把我們安置下之後再出通知把我們分批插入學堂，再由學院的夫子授課。”

  孫澤宇說到這時，隱隱皺了皺眉頭，幾日不能去學院，被迫休沐在家溫書對他們來說雖然影響不大，但想起孫澤富走前提起說要是無聊了就來他家找他一塊溫書，兩人一起溫書還能互相督促，他當場就給拒絕了，然孫澤富那沒臉沒皮的性格，也不知會不會硬闖上門賴在他這兒就不走了。

  “那孫大哥今日睡哪兒，學院的宿舍也都毀了吧？”

  今日這場大火火勢極為凶猛，整個學院都被波及，就算沒有完全被燒毀，被水澆過之後也肯定是住不了人的。

  在此之前，孫小生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心裏一直想著那些因救火而受傷的同窗們，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永遠失去了參加科舉的資格，他們的人生以後將發生天翻地覆且不可逆轉的改變。

  他越想越是後怕，越想越是慶幸，有時候做一回懦夫，能保全家人的幸福，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陳大朝拍拍胸脯，“小生就先住我那兒吧，我反正一個人住，多一個人作伴也好。”

  “這怎麽好意思呢，不如我先回家幾日，也省得叨擾陳兄。”

  孫小生性格素來內向，膽子小，不喜麻煩別人，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劣勢。

  陳大朝一掌拍在他肩頭，“咱們倆誰跟誰呀，有什麽叨擾不叨擾的，呆會兒直接跟我回家，可別再跟我推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