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晏遲出馬
作者:刹時紅瘦      更新:2021-05-11 18:46      字數:3457
  薛小娘子永遠無法忘懷的是與丁郎在太師府的初會。

  水廊間,那個挺身而出維護覃小郎的男子,他明明是個無靠的人,甚至於寄人籬下,可他絲毫不懼宋國公之孫,宗室子弟,因為他視覃太師為恩師親長,所以就視覃小郎與手足無異。

  她當時就想,如果丁郎也視她如親人,當她遇到險難時,丁郎必定會出麵相護。

  可她和丁郎非親非故。

  一想到這點薛小妹就覺得遺憾,瞬間又為這樣的遺憾羞恥自責。

  她不敢麵對真實的內心,已然情竇初開,將丁郎視為良人。

  當知道父母高堂屬意丁郎,她和丁郎已有婚約時,薛小妹簡直欣喜若狂,她想此生最幸運的事,就是能得此一良緣。

  所以今日身陷危局,當姐姐舉棋不定,擔心湘王及湘王妃均未赴宴不得臂助的時候,她毫不猶豫提議請托丁郎。

  她想丁郎既然樂意與她定婚,雖說還沒有正式成婚,可她在丁郎心目中,必然不再是個無關要緊的外人了,她篤定丁郎會像當初維護覃小郎一樣,維護她和姐姐。

  現在,又聽丁郎再次仗義執言,薛小妹隻覺臉上發熱,心跳不已,她想再也不用羨慕別的人了,她也有了一個不計利害,隻想護她周全的良伴,他將與她廝守終生,這樣的人也值得她用餘生漫長的歲月,報以全心全意。

  很想抬眸望向他,讓他感知她的喜悅和感激,把此時此刻的他,銘心刻骨的牢記著,但薛小妹又不敢,在眾目睽睽下跟意中人眉來眼去,這樣做,萬一會讓他覺得她是輕浮的人該怎麽辦?丁郎是守禮的人,他也肯定希望未來的妻子知書守禮。

  可怎麽忍,也忍不住嘴角上揚,心中雀躍。

  芳期把薛小妹的神態看夠了,才又聽丁文翰反駁何雙圖的狡辯。

  “內臣何雙圖的目的,儼然是加害太子殿下並嫁禍給陳聖人和薛婕妤,他若是把婕妤及薛小娘子滅口,那無異於自證居心,論是巧舌如簧,也無法狡辯脫罪,所以當他率眾凶徒破門而入後,眼見婕妤已護太子殿下脫身,情知事敗,就更無必要再加害薛小娘子及清涼苑中的宮人了,所以薛小娘子毫發無傷,根本不能證實何雙圖清白無辜。”丁文翰在被允許發言後,不慌不忙稟報。

  他雖說剛剛才考取功名,未獲實職,更別提判案審獄的經驗,不過經遇了今日這起事案,他能肯定的是薛婕妤沒有說謊。

  如果實情真如何雙圖所言,陳皇後、薛婕妤的目的無非是要嫁禍太後,那就大無必要利用何雙圖,因為何雙圖是仁明殿的宦官,表麵上跟太後毫無瓜葛,坐實何雙圖的罪行,根本不能誅連太後,薛婕妤何必為行這件毫無把握的事,把嫡親的胞妹也裹挾其中?

  有如此膽量行事者,必定有恃無恐,情知就算不能得逞,天子也必會包庇,無論陳皇後還是薛婕妤在天子心目中都不存在這樣的份量,誰是主謀其實已經呼之欲出。

  丁文翰正要直言他的判斷……

  晏遲總算不再袖手旁觀了。

  這個楞頭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質疑太後,豈不是逼著羿栩必須坐實陳皇後、薛婕妤的罪行?還是涉世太淺啊,看不透天家審案,根本不是基於是非黑白,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逼著皇帝做抉擇,那得先看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能力,光講道理根本無用。

  晏遲便道“丁進士的質疑確然有理,在臣看來,何雙圖確為狡辯,你說薛婕妤是後來趕到,那請問薛婕妤怎能清楚預判你剛好行至清涼苑?你走快幾步走慢幾步都將錯過,薛婕妤哪裏可能恰好趕到?”

  何雙圖被問得啞口無言。

  晏遲是在逼司馬修“拔刀”,司馬修果然據理力爭“薛婕妤並不用預判何雙圖的行速,陳皇後必為薛婕妤同謀,保母尚宮當然也是他們的同黨,薛婕妤隻要囑咐保母尚宮按照訓練好的行速,就能算好時機趕到清涼苑前。”

  “司馬舍人,奴婢從未訓練過行速,更不曾得到聖人及婕妤的指令,奴婢根本不知今日大娘娘會突然召見,當時行至清涼苑前,何雙圖忽然叫停止前行,說在清涼苑等候片刻,奴婢心中就覺得奇異,隻那時萬萬沒有想到何雙圖蒙受聖人的信任,卻竟然膽敢加害太子殿下。

  直至薛婕妤趕到,讓奴婢隨她回仁明殿,何雙圖卻令宦官們搶奪太子時,奴婢尚且隻覺震驚,不及多想,就隨薛婕妤避入了清涼苑。”保母尚宮連忙分辯。

  “你自然是會如此說的。”司馬修冷笑“我且問你,何雙圖若想加害太子,為何非得選擇清涼苑?難道隻有在清涼苑裏才能動手?今日明暉園裏召開宮宴,內廷不少人手都已經調集到了明暉園,從仁明殿到西華門的一段,既無宮衛,又鮮有宮人經行,分明是陳皇後及薛婕妤,早已經買通了清涼苑的宮人,你們想汙陷的人並非何雙圖,而是太後,你們隻要坐實了何雙圖有罪,遊說官家對何雙圖用刑,何雙圖必然會招供他是受太後指使,意圖加害太子未遂。”

  “司馬舍人這樣說,我倒是想通了何雙圖為何一定要在清涼苑動手了。”晏遲挑著一邊眉弓,慢條斯理道“因為內廷事務,皆為皇後執管,清涼苑的宮人就算並非皇後親自指派,但皇後也難辯白是否為她授意,何雙圖若在清涼苑外加害太子殿下,嫌疑隻在他與保母尚宮之中,根本不可能關涉到太後。

  皇後怎麽可能指使自己人用如此方式謀害儲君?那豈非百口莫辯?滿朝文武恐怕都不會信服於這樣的裁決,你為了讓皇後獲罪,順便再汙陷我是皇後的同謀,才囑令何雙圖在清涼苑動手,而且還引誘薛婕妤前來阻止,這樣一來,有清涼苑的人證,皇後跟薛婕妤才有自辯的餘地,你需要的正是這樣的餘地,才能使整起事件更加合理,讓朝廷百官心服口服。”

  司馬修和晏遲的爭辯,羿栩聽來都很有理,但他更加相信司馬修“湘王,司馬舍人絕對不會加害淮王子嗣,你……”

  “臣也想不通,司馬舍人為何要加害太子,不過臣卻知道自己清白無辜,問心無愧,官家也明白,司馬舍人對臣的敵意可為時不短了,這也不是他第一回誣篾陷害於臣,請官家允準,由臣當眾審問嫌犯銀葉。”晏遲不再和司馬修糾纏。

  羿栩沒有道理不允許。

  銀葉還被扣在仁明殿中,她根本不知事態發展,司馬修沒料到薛婕妤一直對銀葉心存提防,導致這時根本無法和銀葉串供,情知不妙,但他仍然要搶占先機“銀葉本是薛氏的宮人,她自然會咬定是受何雙圖指使,而何雙圖又必會攀咬太後,晏遲,今日這起事案,分明是你針對太後的詭計!”

  “我怎麽盤問銀葉,那是我的事,銀葉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言,也該由官家評判,司馬舍人你要不是做賊心虛,可敢在一陣後暫時緘口,不要打斷我的盤問,像剛才一樣,提醒何雙圖倘若受刑,就攀咬太後不鬆口。”晏遲微笑,卻咄咄逼人。

  芳期又用餘光觀察太後的神色。

  這位大娘娘在這件事案中倒是清白無辜,但肯定不會坐視陳皇後往她身上潑汙水,哪怕晏遲現在針對的人是司馬修,太後對司馬修這侄兒也心懷不滿已久,可相比晏遲,親疏遠近顯而易見,太後也無法接受司馬修背負罪名。

  隻現在,因為晏遲的一番話,太後心中恐怕也在犯狐疑吧。

  因為其實口口聲聲將她牽連進此件事案的人,並不是陳皇後、薛婕妤,反而是她的親侄兒司馬修,這情形詭異,太後沒料到,尊貴如她,居然也有淪為棋子被利用的一天。

  未久,銀葉到場,這個時候保母尚宮已經將太子抱離了廳堂。

  除了晏遲之外,沒有人說話,銀葉自然不知太子的生死。

  “犯婢銀葉,經薛婕妤指控,你為害殺太子殿下的幫凶,你認罪還是不認罪?”晏遲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事成了!!!

  銀葉懸了半日的心,堪堪回落——何雙圖一再確保,隻要太子死,陳皇後和薛婕妤就難辭其咎,太後必然會力保她脫罪,那麽她就能夠達成心願,她可不願在深宮熬成白頭宮娥,待風燭殘年時靠著追憶似水的流年自慰,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嬪妃的宮人同樣不是好宮人。

  可天子已經不能人道,銀葉隻好打消了力爭妃位的壯誌,她的眼睛,在各位親王中搜巡……

  現在正在盤問她的湘王,曾經是她相中的人選,可惜湘王脾性太跋扈,湘王妃又妒悍,這兩人都是太後不能懾服的,且太後視湘王為死仇,湘王的榮華富貴有限,日後大有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銀葉最終擇中的人選是淮王。

  淮王妃是太後的嫡親侄女,必然不會不容她,她要是能為淮王開枝散葉,爭個孺人之位不在話下,在淮王府裏除了司馬妃,誰也不敢怠慢輕視她,她不再是奴婢,從此為王府的主人之一。

  但現在儼然不是憧憬將來的時候,銀葉先得小心應付盤問。

  她悲悲戚戚地喊冤“奴婢不知婕妤因何陷害奴婢,奴婢今日在仁明殿,突然就被婕妤下令拘禁,奴婢不知太子殿下會被婕妤在清涼苑加害,又怎是害殺殿下的凶徒?”

  “你要不知案情,怎知太子是在清涼苑遇害?你直接從仁明殿被押來此處,這裏是崇光閣,並非清涼苑,你便是想當然,也該說太子在崇光閣遇害才對。”晏遲覺得這宮女比想象中的還蠢。

  他似乎盤問這樣一人,很有些勝之不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