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國師也在進取
作者:刹時紅瘦      更新:2020-12-14 20:11      字數:3491
  說勸服有些不符其實,但芳期是真的解開了他的一道難題。

  所以辛遠聲沒有否定妹妹的說法。

  “大哥,我著實覺得阿期與你就最般配,其實阿娘當初已經動意促成這門姻緣了,阿爹擔心大哥心中仍然還有塊壘,一猶豫,沒想到晏國師就去請禦命賜婚了。我知道現今說這些都晚了,晏國師是大哥的好友,也的確待阿期無可挑剔,不過就像阿期經過這麽多的坎坷,終於得獲良緣,大哥隻要能邁過那道心坎,終有一日也能夠遇見有緣人。”

  辛遠聲想說妹妹真是想多了,他能與芳期逐漸熟識,最起初是因為她出手相救妹妹幸免於劫難,是出於感激,後來有了更多的接觸,倒是因為芳期的開導受益良多,他們雖是男女有別,不過他視芳期有如良師益友,可他當聽妹妹說母親曾經動意求娶芳期時,心胸莫名兩下跳震。

  從萍水相逢到無話不談,似乎他們兩個並沒有經曆過時長日久,不要說男女有別,辛遠聲想自己就算對大多數能夠稱為好友的男子,著實也沒有說起過那些心事。他對芳期的不設防,當真是因為感激之情?

  不對,應當是因為對這個女子的欣賞。

  她明明心悅徐二郎,與徐二郎是兩情相悅,但為免徐二郎陷於兩難而放手,她明知徐二郎的親長有意姻聯辛門,換別的女子就算不會因此對五妹心懷妒恨,心裏終究是介意的,可她洞悉王氏的陰謀後,毫不猶豫設計揭曝,使徐家長輩徹底放棄了與覃家聯姻的想法,芳期是真為徐二郎著想,她希望就算徐二郎娶的人不是她,也絕對不能是蛇蠍心腸的女子。

  她的愛慕,純淨如赤子之情,不雜半點私欲。

  但她並不是生活在一個溫暖潔淨的家庭,她的身邊也有為數不少的惡意環繞,隻不過她的眼睛看見的不全是惡毒的人心,她反而比更多的人,能夠發現善良的人性。

  這才是他不知不覺間,願意把那些其實困擾他的情緒,對她脫口而出的根緣。

  就像一個畏懼寒冷的人,對陽光與生俱來的渴望,她對他的吸引力,仿佛就像金烏對於那種神奇的葵花,葵花向日而生長,才能享有金陽的色彩,花心生出能讓人們喜愛的籽實。

  辛遠聲這天怦怦跳震的心胸,良久不曾平靜。

  他梳理明晰他的過去從來沒有對別的女子交淺言深的脈絡,芳期已經是他生命裏的例外。

  他還疑心自己執著讓芳期練習字帖,根本不是因為字寫得工整對她經商和交際都有益處,更加不是在意她不能把字寫得工整,下意識間,他在為自己找能與芳期更多接觸的機緣。辛遠聲翻找自己遲鈍的情智,發覺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

  徐二郎與五妹的婚事定了,他喜悅之餘,卻總覺有點鬱堵,那時他並未去究根鬱堵的根底,不過也隻能是為芳期惋惜,因為他明白的,芳期並沒有得獲什麽良緣,她與無端所有的如膠似漆都是作態,她雖然早就決定放手,成全徐二郎勿違父母之命,但她應當是沒有真正忘記青梅竹馬之情,她明知無端對她無情而爭取這段假姻緣,應當也是因為不想違心另嫁別的男子。

  可今天聽她說,其實她沒有一直獨身的打算,如果再遇有緣人,她會爭取自己的良緣,他心裏的鬱堵就煙消雲散了。

  徐二郎不是她的生命中,不能被取代的人,芳期已經準備好接納別的人進入她的生命。

  問題是他為什麽會覺得歡喜?

  辛遠聲眉毛壓著眼睛,他這時頭腦已經通透了,可還不能讓更多的人看出來。

  因為芳期並沒有對他動心,因為她名義上還是無端的妻室,他不能通過別的方式獲取這顆芳心,走進她生命的唯一途逕,隻能是以誠摯叩門,如果她也覺得他有資格成為她生命裏又一個至關重要的人,他們才能夠締結婚姻。

  辛遠聲沒有別的顧慮,他堅信他自己和芳期都不會在意世人的誹言謗論,晏遲與芳期隻有紙上姻緣,他們三人都明白日後發生的聚散離合,其實根本不存在有誰背棄了誰。

  ——

  晏遲這天在清歡裏,並沒有追究芳期那道“百年好合”惹出的事故,他在綠筠繞的一間館齋,拆閱各地人手送來的密報,執筆而書時,毫鋒流暢,一封封密令寫成,立時就被白嫗封好,等著一陣間送給付英分發。

  “覃三娘在幹什麽?”

  白嫗突然聽問,愣怔片刻。

  見郎主冷淡的眼睛瞥過來,她才回神:“仆讓去憂問問夫人可曾安置。”

  晏遲沒等到去憂前來複令,就聽見了腳步聲往這裏接近,不是一個人的腳步,但他分辨出來其中有芳期的腳步聲。就放下筆,但明明已經聽見腳步聲就在門外了,他又把筆拿起來,繼續寫那封未完成的密信。

  耳朵聽芳期在外頭跟罷愁說話:“我備了些點心,就是不知道晏郎這會兒得不得空,我就不進去打擾了,在清陰亭裏等著,要晏郎得空,你記得知稟一聲就是。”

  稀罕了,今天主動送來加餐還願意在外頭等,看來不見他一麵是不死心啊。

  晏遲的筆就毫不猶豫再次放下來,拉開屋門,就見芳期正往清陰亭裏走呢,當聽動靜,扭了脖子往後看,看見他趕緊堆起諂媚的笑臉,這笑臉上明晃晃寫著兩個大字——心虛。

  二月仲春的晚上,還有絲絲涼意,無遮無擋的清陰亭其實並不適合晏遲久坐,芳期於是趕緊又折了回來,人還沒上那幾步映著竹影的白石梯,就趕緊拿美食誘惑:“今天我做了辣炒酸肝、黃酒燜尾節,還有好些道晏郎愛吃的小菜……”

  “無事獻殷勤。”晏遲話雖如此,卻轉身進了館齋,他寫字理事的地方需要有墨香味,但今天他並不介意這裏會被“汙染”,隻是往臨窗的一張長桌邊坐下,盡量讓“異味”散得快些。

  提盒是三月拿進來的,芳期卻親手把碗碗碟碟端出擺滿長桌,訕訕笑著坐下:“我想了想,我的確闖了禍,還是應當向晏郎坦白,那道‘百年好合’……”

  “這件事不用再提了。”晏遲今天並沒有嚇唬芳期:“阿瑗暫時還得住在這裏,她要能早點放下也好,為了讓她少受困擾,最近我不能再往渺一間去,金屋苑的那些人,雖然有薛氏、魏氏這種聰明的,就不提高氏了,其實有的是蠢貨,看我冷落阿瑗,就敢落井下石。但隻要你還常往渺一間去,她們多少會有顧忌。”

  “我知道了。”芳期見晏遲竟然沒有怪罪她,可算如釋重負,又疑心晏遲這回為什麽如此通情達理,想問又不敢問,就替他挾一箸被黃酒燜得色美紅亮的豬尾節。

  “你生辰快到了。”

  突然聽晏遲這麽說,芳期愣了下神。

  她的生辰,除了阿娘跟兄長年年都記得,就連徐二哥過去也會偶爾忘記,日理萬機的晏大國師居然記得她的生辰?

  “但今年你在服製,操辦不成,也怪憋屈的,那天不如請了恩貞夫人來家吧。”晏遲平平靜靜說道。

  “晏郎還惦記著我的生辰,太讓我受寵若驚了。”芳期忙說心裏話。

  轉眼間就快兩年了,兩年前她的腦子裏莫名其妙“根植”了個係統,從那之後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年前她哪能想到自己可以這樣“威風八麵”?還打著隨便嫁給彭子瞻,過得相對舒坦的算盤,說實在晏大國師這麽位高權重的人物,可比彭家夫妻兩好侍候多了,這樣的日子她過去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倒也不用受寵若驚。”晏遲慢條斯理把那節燜得酥爛辛香的豬尾享用,看一眼受寵若驚得極其浮誇的某人,想起來和某人的最初一麵,正是發生在近兩年前,正是這丫頭莫名其妙一搗亂,省了他動手去砸羅氏姐妹兩個的算盤:“當初,兩年前,你為何突然反悔嫁給彭子瞻了?”

  芳期毫無準備晏遲居然會問她這個問題。

  “那時……我……怎麽說呢……”

  “行了,不必說謊話。”晏遲箸子都伸進辣炒酸肝的碟子裏,又收了回來,端起酒來喝一口:“你有奇遇,比如你手上這些稀奇古怪的食材,我早知道不是什麽巴林馮的番僧給予,你不肯說我不逼著問,今後別在我跟前說謊。”

  芳期就緊緊閉上了嘴巴。

  “有件事,彭子瞻就快當爹了。”

  “啊?”剛閉上的嘴巴又張開了。

  “啊什麽啊,有孕的不是覃芳姿。”

  “哦。”芳期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呆,又連忙解釋:“我當然猜得到是那外室有了身孕,我隻是驚異晏郎居然還關注著彭子瞻那個外室。”

  “在別人看來我跟彭子瞻可是連襟,他要鬧出的亂子太大,也會連累我被嚼牙,我能不關心著點麽?”

  女婿並不用給嶽母服喪,彭子瞻在覃芳姿為王氏服喪期間跟別的女子同房甚至孕育子女,禮法上不能對他進行譴責,所以晏遲其實大可不必關注這麽一件跟他沒一個銅板關係的事體,他卻偏就關注了,關注的原因他其實心裏清楚得很。

  “彭子瞻養個外室沒關係,但外室生的孩子要認祖歸宗,這件事就不能一直瞞著。彭儉孝夫妻兩,現在也清楚王氏一死,覃芳姿這子媳在娘家可算沒了堅實的依靠,他們不會再多麽重視覃芳姿的心情。等孩子生下來,要是個女兒也就罷了,要是男丁,多半就會把那母子二人接回家,逼著覃芳姿接納良妾庶子。

  覃芳姿的脾氣你清楚,到時還不定鬧出什麽風波來,她要是打殺良妾庶子,覃澤又該左右為難了,所以這件事,要不我先跟覃澤明說了,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子他自己拘束著些,免得惡果造成後再悔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