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偃旗息鼓
作者:咕咕咕鴿子君      更新:2020-08-02 02:38      字數:3242
  樹人的身軀仍漂浮在墨綠色的大海上,它身上的那些枝丫仍在張牙舞爪、漫無目的地揮動著。李江河站立在被樹人的汁液所汙染的海麵上,警惕樹人的再度蘇醒。

  一連串的氣泡翻湧到海麵上,諭示著一切都好像可以畫上一個句號。李江河站在海麵上觀察了半天,終於放下了警惕,他焦急地看著這片墨綠色的海麵,希望可以找到李勁鬆的蹤影。

  他什麽也沒有找到。

  李江河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看著緩緩下沉的樹人,用刀將它一層層地剖開,也許這裏麵有他要找的答案。一節節的枝幹被沾滿墨綠色汁液的鋼刀斬斷,一雙焦慮的眼睛捕捉著樹人軀幹內的每一處細節。

  樹人倒下後濺起的海浪無疑引起了馬克的注意,在他耳邊的那些來自李家甲士的歡呼聲讓他感覺格外的不快。他沒有想到李江河竟然如此神勇,利用他自己操縱海水的能力,直接斬殺了那個樹人。而教廷的的所有可以脫戰的艦船才剛剛集結在旗艦附近,現在沒有樹人吸引李家鎮遠艦隊的火力,那麽自己的側襲計劃就會演變成一場正麵對抗的血戰。

  那麽自己的勝算就不大了。

  可是自己就這麽回去,真的甘心嗎?

  馬克又看了一眼提城的戰況,最後沒有了任何遲疑,他立刻下令:“艦隊向聖城撤離!”

  “總督!何不與之一戰?”一個年輕的軍官上前步說。

  “駐守在提城的陸戰軍團已經潰敗了,再打下去也沒有意義了。”馬克對那個年輕的軍官說,“現在拚個魚死網破,就等於把教廷的海疆放在賭桌上。我們一旦輸了,你應該知道是什麽樣的後果。”

  那個年輕的軍官看著馬克決然的眼神,結結巴巴地說:“那……城內的兄弟們……怎麽辦?”

  馬克再次看著黑煙彌漫著的提城,開口說:“他們是教廷的勇士,為教廷獻身的戰士。”

  一船的軍官都說不出話來。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種恥辱感——拋棄同伴的恥辱。但是旗艦的指揮旗已經發出了撤離的指令。

  這隻一開始所向無敵的遠征艦隊劃開深藍色的海水,載著血戰之後疲憊的士卒,向自己揚帆啟航的港灣駛去,離開了他們用血澆灌的異鄉。

  這裏的榮耀不屬於他們,這裏的土地和海域也不屬於他們,隻有慘淡的失敗屬於他們。

  提城的城牆已經被李知山的軍隊攻占下來,隨後的巷戰也開始進入尾聲。布裏將軍和他的衛隊殺出一條血路,拖著疲憊、布滿傷痕的軀體,來到了提城的港口上。

  碼頭上,沒有一條船。

  海浪一陣陣地拍打在碼頭上。布裏將軍的希望也隨著湧上岸邊的海浪,慢慢破碎。

  一個士兵抹去臉上的血水——不知道是

  他的血還是李家士卒的血,他用殘缺的食指指向遠去的遠征艦隊,想要痛罵:“將軍!那群人……”

  布裏將軍搖頭說:“他們跑了。我們跑不了。”他看著海麵上的那個倒下的樹人,他看到了李江河的身影,也看到了吊死在碼頭上的提城城主。

  “我們盡力了吧?”他不知道在向誰提出這個問題。

  “弟兄們沒有給軍團丟人。”一個年輕的軍官說。

  “對!沒有丟人!”剩下的年輕武士齊聲說。

  這時,李家的甲士已經圍了上來,他們不緊不慢地踏著整齊的步伐。這些鋒利的長矛與彎刀慢慢逼近剩下的教廷的殘餘士卒。

  布裏看著自己身邊的這些年輕的麵孔,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澀。不知為何的苦笑聲從他的喉嚨裏發出。

  “為了教廷的榮耀,為了……軍團的榮光……”他忽然不理解這些話的意義,但是年輕人卻對此無比的狂熱。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麽狂熱嗎?

  可是,他看著這些年輕人視死如歸的麵孔,隻能講出這樣的話。

  教廷為什麽要打這場仗?為了正義?為了榮耀?還是為了野望?他到現在才思考這個問題,然而他也沒有答案。

  那些年輕的武士喊出效忠的口號,用血肉之軀衝向那一根根銳利的長矛,而他們背後的帆船漸行漸遠。他們豔紅的軍服瞬間淹沒在鐵甲的海洋中。

  布裏沒有衝上去,他舉起了自己的劍,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地向下滑動。他的眼角不知道為什麽出現幾點淚痕——沒人知道他為了什麽而流淚。

  布裏慢慢倒在碼頭上,他身後的樹人也完全沉入墨綠色的海水中。

  李江河失神落魄地站在海麵上,他眼睜睜地看著樹人沉入大海,他的刀尖上挑著一件破爛的衣衫。那件衣衫已經被樹人的汁液,猩紅的血水染成一張破布,但是李江河認得這件衣服——衣袖上的海龍紋。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衣領上的字——勁鬆。

  李江河的身體在這時跌入墨綠色的海麵,他體內的源氣已經不能將他的身體維持在海麵上。他感到海水的冰涼,他察覺到這些汁液的腥臭,但他沒有試圖離開這個地方。他的手緊緊的攥著那件破爛的衣衫。終於,他忍不住流下淚水,歇斯底裏地呐喊:“父————親————”

  絕望的吼叫在漸漸沉寂的戰場上回蕩,如同一隻沉寂的猛獸在受傷後發出的聲音。升龍號開始向李江河靠攏,剩下的艦船開始剿滅殘敵,並向提城的碼頭靠攏。李家的鎮遠艦隊也是損傷慘重,根本沒有能力去追剿向聖城方向潰退的遠征艦隊。

  泡在海水裏的李江河對戰場的局勢拋在了腦後,他的悲愴占據了他的心神,他的身體隨著波浪,在

  被樹人汙染的海麵上起起伏伏。忽然,他感覺自己十分疲憊,一種莫名其妙的睡意占據了他的腦海,這是怎麽回事?

  李江河連忙運作早已變得稀薄的源氣。源氣在他的筋脈中遊蕩,李江河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樹人的汁液含有劇毒!由於長時間的浸泡,這些毒素已經進入自己的體內。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有樹人化的傾向——他的皮膚開始呈現出樹木特有的褶皺。一直樹枝從自己的後背長出,而李江河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李江河察覺到一種特殊的生命體在自己的體內,如同寄生蟲一般。他憤怒地吼叫著,胸前的鱗片開始發出幽藍色的光芒。一瞬間,鋒利的鱗片就附著在他的全身,將新生的枝幹生生切斷。但是更多枝幹想要從李江河的皮膚中冒出,它們想要頂開那一層厚實的龍鱗。

  一聲震耳的龍嘯從李江河口中發出,他催動著最後的源氣開始自己的攻擊——注入深淵海龍的力量的源氣湧向那個寄居在李江河體內的樹種。在排山倒海的氣勢下,那枚樹種從李江河的體內被迫離開,並帶去李江河的一大片血肉。李江河體內的樹枝在樹種離去後,立刻枯萎。那枚樹種掉落到墨綠色的海麵上,隨著海浪上下波動。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墨綠色的汁液與海水分離,全部進入到那枚黃豆大小的樹種內。海麵上所有的樹枝全部化為碎粉,融入海水中,沒了蹤影,而那個樹種也一並消失在大海上。

  李江河在樹種離開自己身體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思。體內的毒素並沒有隨著樹種的離開而消失,這些毒素仍在蠶食著李江河的健康。

  他毫無意識地飄在海麵上,他的手裏仍握著那把刀和那件衣衫……

  天色漸漸昏暗,夕陽也被夜幕收走了它的色彩。提城的城主府內,一班軍官守在一個房間的門外。李知山也正在其中,他呆呆地握著那件已經幹透了的衣衫——那是從李江河手裏拿到的李勁鬆的遺物。他已經派出搜尋船隊去尋找李勁鬆,可是仍舊是一無所獲。

  而自己的兄長卻躺在這個房間內,接受醫師的排毒治療。他感覺李江河反對李家步入對教廷的戰爭是一個正確的確定,他對於這場戰爭的前景忽然有了一絲恐慌。

  房門被一名年老的醫師推開。

  李知山迎了上去問道:“我大哥怎麽樣?”

  “醒了……”

  “醒了!”李知山感覺那種不安消散了一大半,“那我大哥的情況……”

  “家主……”醫師從牙縫裏蹦出四個字,“時日無多。”

  李知山聽到這幾個字,如同晴天霹靂,他激動地拉住醫師的衣領,大聲地質問道:“你再說一遍!”

  紀恩走向前去,勸阻道:

  “主公,冷靜!”

  “這讓我如何冷靜?”李知山激動地說,“李家的支柱,我的大哥,說什麽已經時日無多?多麽可笑!我大哥十八歲就能斬殺深淵海龍王,二十五歲執掌李家大權,誅殺叛逆,開疆拓土!如此人物……如此人物……怎麽會倒在這種地方?”

  李知山鬆開醫師的衣領,癱坐在房前的台階上,喃喃地重複著“怎會如此”,他身邊的醫師說:“二爺,您還是進房看一看家主吧。”

  這是,房間內傳來李江河虛弱的聲音。

  “門外諸將……全部進門……我有……要事相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