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已是正午時分。

  一個人風塵仆仆地闖入一間酒樓。掌櫃見到此人，連忙對門口的小二使了一個眼色。那小二看到後，引著那個來客走上二樓。兩人腳步匆忙，不一會就在一個雅間前駐足。

  “大人就在裏麵等著你呢。”小二說著便道了一聲告退，匆匆離去。

  那個來客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自己紊亂的氣息，他抬起手敲擊著這間雅間的房門。裏麵傳來一聲“進來”，那是他上司的聲音。來客連忙推門走入這間雅間，一個黑衣男子和幾個他不認識的人物坐在他的上司身旁，而對於那個黑衣男子，他是認識的——那是捕風與捉影的都統，鬼梟。作為一個資曆較老的捕風人員，他與鬼梟都統也有過幾麵之緣。

  “查清楚了嗎？”他的上司問道，“他們可有什麽異常？”

  “那一幫人大約十三個人，從教廷那邊來的。在他們租下那個院落後，周圍的商販，住民普遍反映他們幾乎足不出戶。聽原先的房主說，他們是教廷的商人，由於商船隊偶遇風暴受損，不得已租下一個院落，以待教廷來船。”

  “他們住了幾個月？”

  “房主回憶說距今為止他們才住了一個月左右。”

  鬼梟聽到後，會想起李江河第一次遇刺的時間，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揮了揮手，示意來客退下。來客的上司小心翼翼地看向鬼梟，問道：“都統大人？”

  “一個夜晚加上一個上午就能查遍九通城所有的異地來客，你這個捕風使的能力還是令人歎為觀止啊。李海，你與你哥哥李翰被人稱為捕風雙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大人過譽了。”來客的上司惶恐地說。

  “你哥哥是一等一的用刀高手，業務能力也是出類拔萃，因此被任命為教廷境內的最高捕風使，可以說他是李家旁係子孫的標榜。你雖然是文官出身，但業務能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不過，身為九通城的最高捕風使，多少要有些政治警覺。”

  “大人說的是。”

  鬼梟看著李海說：“可是你好像並沒有我說的政治警覺。你端著兩個碗吃傻了吧？這群形跡可疑之人就把據點插在源香樓的對麵他們，就藏身在捕風聯絡處的對麵，你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是卑職失職了。卑職知罪。”李海慚愧地說。

  “罷了，功過相抵，不獎不懲。”鬼梟說，“你今後要吸取教訓，不要給你哥哥蒙羞，更不要給李家蒙羞。馬上組織捉影高手，緝拿這群人。這群人的嫌疑是最高的。”

  “是。”鬼梟身邊的一人說著便退出房間，準備組織人手。

  鬼梟說完提著劍，也準備離去。

  “大人不用過膳再行動？”李海問道。

  “事不宜遲，況且

  今天的事情還多著呢。”鬼梟說著徑直走出房門。站在雅間內的的吳有德看向源香樓對麵的那個院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雖然是吃午飯的時間，但是在這條街麵上，仍有不少的行人。幾駕馬車飛馳在街道上，惹得路人連忙躲閃到一旁，路人看到馬車上的標誌，一個個噤若寒蟬。馬車在源香樓對麵的一個院落前停下，而就在馬車停下來的一刹那，一個個人影從一駕駕馬車中閃出，他們一襲黑衣，迅捷地攀上牆頭，翻進那個院落中。

  隻聽見一陣砍殺聲與怒喝聲驟然響起。此時，鬼梟走到那座院落的門口，用腳踹開那扇厚重的木門。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橫置在鬼梟的麵前，這些屍體有黑衣人的，也有一些是一些好像教廷人模樣的屍體。

  “盡量抓活口！”鬼梟大聲地命令道。

  一排手持絕神弩與捕網的黑衣人湧入院落中，正在陷入肉搏的黑衣人在看到這些人湧入後，立刻向四周散去。

  隨著鬼梟的一聲令下，那幾個教廷人瞬間陷入捕網之中，他們中有幾個源師發現一個致命的情況，那一枚枚細小的弩箭雖然不會致命，但是他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虛弱，直到自己完全不能動彈。

  那絕神弩的功能與獵巫箭相似，是對付源師的利器。隻不過獵巫箭具有極強的殺傷性，而絕神弩的弩箭並沒有致死性。

  黑衣人在一輪拋射後，又將那些教廷人包圍，解開捕網，將那些人套上特製的枷鎖，一一羈押起來。

  “都統，有些奇怪啊。”一個人勘察現場後疑惑地說。

  “什麽事？”

  “按照李海大人手下提供的情報，這群人至少有十三個，可是我們抓獲的俘虜加上地上的屍體，一共才九個人。”

  鬼梟一聽，細細的計算了一下，加上行刺失敗而身死的三個，還有一個人沒有蹤影。

  鬼梟下令道：“搜！仔細地搜！”他忽然擔心那個失蹤的人去執行下一場刺殺。那三次刺殺，一次比一次凶險，第三次的那個殺手竟然能夠近身行刺，倘若沒有那片龍鱗，現在的李家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想著想著，鬼梟突然有了一絲擔憂。

  就在這時，鬼梟散發出體外的源氣給自己發出了警告，一種莫名奇妙的危機感油然而生。一個女子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如同憑空出現一般，她手持一把匕首，直撲鬼梟的麵門。

  “大人，小心！”鬼梟身邊的武士隻能高聲喊叫，他們揮起刀，衝了上去，但是那個女子出現的如此突然，令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包括鬼梟在內。

  豔紅的匕首越來越近，鬼梟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微微側一下身軀，順勢拔出自己的佩劍。一縷屬於鬼梟的源氣從劍鞘

  中溢出，那縷源氣裹挾著帶有死亡氣息的殺意，斬向那個女子。

  源氣擊中了女子的腹部，但是她的速度卻沒有因此慢下來，匕首劃過鬼梟的咽喉，由於鬼梟的側身，刀鋒隻是蹭破了鬼梟的一層皮，然而由於事起突然，那隻匕首還是刺入了鬼梟的肩膀上。也正是鬼梟閃出一個側身的間隙，手指匕首的女子乘機衝出門外，沒入人群當中。

  鬼梟的身體被一層漆黑的源氣包裹，在他身旁的武士頓時覺得有一些陰冷，即便此時正是豔陽天。過了一會，鬼梟身上的源氣才開始散去，那隻匕首上所塗的毒藥混著鬼梟的血從鬼梟的傷口中飛濺到地上。

  “都統？那個人……”

  “那個人不用追了，她的體內被我打入了一縷源氣，要找到她是易如反掌。先把這些俘虜審出個結果出來。”鬼梟合上手中的劍說，“正事要緊。”

  眾人點頭應諾，各自進行著善後的工作。那一幫俘虜在一幹人的押解下，被推上馬車，漸行漸遠。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此時已經到了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刻，吳有德坐在一個酒樓中，四處張望著，好像在等帶著什麽人。他手裏拿著一個茶碗，用手不停的撫摸著潤滑的瓷麵。終於，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裏，讓他鬆了一口氣。

  “何大人，快上坐。”吳有德連忙迎上去，將那位何大人請到一個雅間。

  “多虧吳大人請我吃這頓飯啊，要不然我可就餓死了。”那位何大人笑著說。

  “咱倆就別見外了，從昨晚忙到現在，誰又能吃上一口熱乎的呢？”

  “說的是啊，不過你吳大人恐怕是有事來找我吧？”何大人哈哈一笑，看著坐在自己身旁吳有德。

  吳有德笑著點了點頭說：“實不相瞞，我就是想知道今天中午抓的那些……”

  何大人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環顧四周，麵露難色，小聲地對吳有德說：“吳老弟，你要是其他事也就罷了，可是唯獨這件事我可不敢跟你說啊。都統大人嚴令不準外傳。”

  吳有德長歎一口氣，苦惱道：“何大人，此事事關我的生死，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此話從何講起？”

  “我雖然受主公大赦，但是倘若沒有功勞，單憑我私下結交二爺這個汙點，我還怎麽在捉影混下去？莫說是以後的前途，恐怕我現在的腦袋已經不保了。一旦日後問責……唉——”

  “這……”

  “你們五個人都能在這個案件上出工出力，而我呢？就是被問了幾句話，到以後論功行賞的時候，我這罪過能被抹去嗎？”

  “可是都統有嚴令。吳老弟，我恐怕真是愛莫能助。”

  “何大哥，吳某現在進退為穀了。”吳有德聽到後忍不

  住掩麵痛哭，“吳某隻能自懸於梁上了。”

  何大人看到吳有德如此模樣，心中頓生不忍之心，又忽然想到在自己的仕途中，吳有德也是幫過自己不少忙。他在深思熟慮後清了清嗓子，輕聲道：“吳老弟，附耳過來。”

  吳有德見狀大喜過望，連忙湊到何大人身旁。

  “經過為兄的嚴厲審訊，從那些人口中得知他們是教廷審判庭的殺手。他們的任務就是行刺主公——李江河大人。”

  “啊？行刺主公？”

  “噓——小聲一點。”

  “他們為什麽要刺殺主公？”

  “聽他們的供述，教廷高層得知李家海權派與陸權派在關於對教廷執行的政策，發生了嚴重分歧。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分化李家的機會，於是派遣殺手刺殺主公。無論成功與否，都可以激化矛盾。因為陸權派與海權派正在處於那種狀態下，主公若要察查此事，必先查到二爺的頭上，到時候雙方難免又是一番激烈的爭執。不過，主公可能為了避免內亂，就沒有查這件事。我猜測，主公也懷疑是二爺下的手，要不然在上個月，主公對二爺的態度為什麽那麽微妙？”

  “教廷可真是狼子野心。”吳有德感歎道，“何大哥，今天不是逃走一個人嗎？那個人有消息嗎？”

  何大人猶豫了一會，咬了咬牙還是開了口：“吳老弟，你可要確保萬無一失啊，一定要把她捉到。她可是這夥人的首領，叫做苔絲，（death，意為死亡）務必生擒。”

  “何大哥放心，我到時候會調集一些高手，確保萬無一失。”

  “那就好，那就好。”何大人點了點頭說，“要是辦砸了，我的腦袋怕是不保。”

  “盡管放心。我不會讓何大哥為難的。”

  “鬼梟大人感知到他打入的源氣在忠義坊，決定在晚上七點率領我們將她捉拿。為了不打草驚蛇，都統下令暫時不對那個區域布控，這是你的機會啊。老弟務必在七點前將苔絲緝拿，到時候你向都統表功，說你為報主公不殺之恩，經過一個下午的偵察，終於拿下此賊。我也會為你說幾句好話，到那時，老弟的腦袋不但保住了，你的官位恐怕也要升一升。”

  “啊呀呀，多謝何大哥活命之恩！”吳有德連忙起身跪拜。

  “這是何必？”何大人將吳有德扶起說，“今日我幫你，明日你幫我，都是為官的道理。說了這麽多，吃飯，吃飯。”

  “對對對，吃飯。”

  過了許久，吳有德兩個人酒足飯飽後，各自在這間酒樓前分別。吳有德快步向一個方向走去，他激動地握緊自己的雙手，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知山在九通海港的住宅坐落在城內偏僻的一角。自從李知山得到自己的封地

  後，幾乎沒怎麽在李府住過。有時候，他喜歡人少的地方，所以他就在此處建起了自己在九通城的府邸。

  自從李江河率領港內艦隊離開後，李知山就著手準備召集軍隊，籌備糧草。直到今日，所有的募集工作才步上正軌。李知山才得以有一些時間閉目養神，他打算今日夜晚就帶領著軍隊動身，向鹿港開拔。

  “老爺，有一位叫吳有德的大人想要見您。說有十分要緊的事。”

  李知山睜開雙眼，疑惑地說：“吳有德？人在何處？”

  “人在大門外。”

  “引他到此處來見我。”

  “是。”過來通報的衛士欠身退去。

  “他來找我做什麽呢？”李知山自言自語道。

  過了片刻，吳有德走了進來。他拭去額頭的汗水，恭敬地說：“卑職參見知山大人。”

  “不知閣下來此有何貴幹？”

  “好事，天大的好事。”吳有德笑著說。

  “好事？那我倒是感興趣了。講來聽聽。”

  “這……”吳有德環顧四周，似乎有些顧慮。

  “這裏沒有閑雜之人，但講無妨。”

  “大人，請允許卑職在講述之前，提一個請求。”

  “囉囉嗦嗦，快講！”

  “能否賞賜給卑職一個城主的位置？”

  李知山聽完大笑：“野心倒是不小。那要先聽聽你有什麽好事。”

  “一個月前，教廷派遣一組殺手刺殺李江河，一共進行了好幾場襲殺，均已失敗而告終。”

  “什麽！竟有此事！你是從何得知？”

  “昨日都統鬼梟召集一些人員察查此事，卑職有幸也位列其中。今日收捕了教廷的案犯。”

  “此事倒是聞所未聞，李海與何霖還沒將此事告訴我。”李知山摸了摸下巴說，“可是這個消息恐怕不值一個城主的位置吧？我也看不出這有什麽好事。”

  “哈哈哈，大人可知那兩人為何沒將此事告知給大人嗎？那晚鬼梟召集的人員全部都是曾經發誓效忠大人的文官。那一夜，鬼梟連打帶哄，使盡手段。現在這些人都已經變節了，他們對李江河感恩戴德的不得了。”

  李知山眯起雙眼說：“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那閣下不對我大哥感恩戴德嗎？”

  “李江河待我如何，我心裏清楚得很。大人跟他相比，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哦？”

  “大人，這是一個機會啊。陸權派與海權派向來不和，此事李江河讓我們這些人去查這件事，無疑是想給大人一個警告，順便打壓一下大人在九通城的勢力。大人你應該沒有忘記吧？上個月，李江河對您的態度可以說是想殺之以圖後快！大人應該不會忘記吧？在那時，李江河就懷疑那些殺手是你派的，更重要的是李江河並沒

  有想追查此事，還大人一個清白，這說明什麽？說明李江河不信任大人！現在李家與教廷開戰，現在又查出那些殺手是教廷的。隻怕，李江河在戰後會拿此事大做文章，汙蔑大人暗中與教廷勾結，弑兄篡逆。到時候，大人隻怕是百口莫辯。”

  “那……先生有何高見？”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九通城內隻有捕風捉影這些武裝力量，城外數萬的馬步軍都聽大人的調遣，大人又是陸權派的領袖，隻要振臂一呼，多數領主都會站在大人這邊。現在李江河正與教廷的精銳艦隊血戰，根本沒有精力來對付大人，現在李江河之所以要這樣做，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他可沒有親口說這些殺手跟大人沒有關係，大人切不可掉以輕心。”

  “你的意思是……”

  “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話音落下，李知山虎軀一震，他從椅子上猛然站起，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吳有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