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雨將至
作者:咕咕咕鴿子君      更新:2020-07-29 04:15      字數:5709
  白發老人驚訝地注視著天際間凸顯的紫芒,神秘而壓抑的光芒映射在他那蒼老的麵孔上。他閉上雙眼,克製著那因為激動而忍不住顫抖的身軀,去感受著危險且致幻的源氣。他貪婪地捕捉每一縷氣息,一絲一縷也不肯放過。

  直到紫芒消散,帶走一切的廝殺。

  那幾艘小艇無助的漂泊在海麵上,那兩艘戰艦在曆經血與鐵的洗禮後也陷入了沉寂——這片海域仿佛了無生機了一般。殘肢漂浮在海麵上,血腥味漸漸融入鹹腥的海水,這一切諭示著戰鬥業已結束。也許無人生還。

  一位紫衣少女走到駝背老人的身旁,她攥緊了手中的佩刀,開口說:“大主教要的東西恐怕是沒有了。”

  “嗬嗬,你內心真的那樣認為嗎?”老人嘲弄道,“他的源氣和你是一樣的。我不相信那個東西會死亡。”

  少女嘴角顯露出一絲冷笑,她看著遠處的戰艦說:“我不知道你給大主教說了什麽鬼話,現在教廷上下竟要為一個無稽之談、神鬼之說而大動幹戈。我希望你明白,教廷的生死已經成為賭桌上的一個籌碼。倘若有所差池,我必先斬你頭!”

  “究竟是不是無稽之談,我想你自己也明白吧?那種源氣,你應該熟悉。這要是無稽之談,大主教早就死了。”老人笑著抓住少女的一隻手臂,他慢慢卷起少女的衣袖,微笑著打量著少女手臂上的一個個針孔。

  少女冷哼一聲,將自己的手臂從老人手中抽出。

  “你什麽時候對教廷的生死這麽關心?”

  “我並不想在乎,但是那是大主教的心血。我隻是不希望它毀於一旦,尤其是葬送在你這種人手裏。”少女冷聲說道。

  “哈哈哈,既然不想讓它毀於一旦,那就按我說的做。畢竟尋找到永生之島,我可窺得萬物奧秘,教廷也可憑此雄霸天下。我們雙方都不虧。你馬上準備艦船,組織搜尋那個東方世家青年。”

  “你覺著他還活著?”

  “我不在乎他的死活,我要的是他的源氣。快去吧!一會兒我與你們同去。”老人命令道,他說完後緩緩轉身離去。

  紫衣少女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恨恨地握著刀柄。她的佩刀裹在漆黑的刀鞘中,而刻在漆黑刀鞘上的紫色烏賊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她隨即再次看向那兩艘戰船,若有所思。

  天空恢複了往日的蔚藍。在蔚藍的天空下,染上鮮血的海水卻顯得分外刺眼。

  李岸飛的身軀緩緩地沉入水中,仿佛海底才是他最終的歸宿。在紫芒照耀之時,他催動著源氣發起最後的攻擊——在淩厲的拳擊下,那些源師如同毫無還手之力的布偶,紛紛炸裂出一簇簇的血花,跌落到海中。當拳頭貼住對方的身軀時,李岸飛清楚地感覺

  到對方的生命力正在通過自己的拳頭而流向自己體內的源氣。雖然於事無補,但是卻給予自己戰鬥下去的動力。而自己的生命力好像也隨著最後一個敵人的隕落而走向盡頭。而暴躁的源氣也由於自己的力竭而亡漸漸恢複平靜。李岸飛的視線漸漸模糊,漸漸黯淡的視野中隻有飛翎號和另一艘戰船的船底。這是要死了嗎?

  他的身軀漸漸下沉,耳邊的呢喃聲卻漸漸清晰。

  “吾長眠於深淵,乃生命執宰,掌萬物之生,製天下之源。佞神窺謀永生不得而背刺於吾,幸得不死。吾切齒而欲殺之,苦不能得。歲月匆匆,鬥轉星移,吾生而無望矣。今汝為神選,既受天命,當執吾之觸,承吾之願。混沌將起,秩序已立。當是時,眾生皆為吾之血肉,皆不得免。汝可願為吾之刃?從則生,忤則死。”

  生?死?李岸飛的腦海裏回蕩著兩個字。誰想就這樣死去?可是他的視野已經變成一片漆黑。雖然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一艘龐大的戰船停泊在海麵上。桅杆上繡著雄獅與盾牌的旗幟在夕陽下,伴著微風飄揚。一個老人站在甲板上看著海麵,自言自語道:“已經出海三天了。”

  “老人家要沉得住氣。”紫衣少女從桅杆上跳了下來,“那個青年就在下麵,我的感知不會有錯。”

  “但願如此。”

  少女沒有接下老人的話,她自顧自地說:“但是你找不到那座島,永遠也找不到。”

  老人笑而不答。

  突然從水中冒出幾個腦袋,其中一個興奮地說:“找到了!已經放到籠子裏了!快動手把他拉上來!”

  一時間,甲板上又忙碌起來。固定在甲板上的起重機在水手們的操作下,開始了運作。沒入海水中的起重機上的繩索在此時開始收攏,繩索拉拽著一個鐵籠,使它浮出海麵。鐵籠內,一個千瘡百孔的軀體出現在眾人麵前。老人扭頭問身後的少女說:“是他嗎?”

  “是這種氣息,不會有錯的。”少女點了點頭說,“有個好消息,他還沒死。我還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力。”

  老人聽罷,不禁雙目放光。他走到鐵籠旁,下令將鐵籠打開。當鐵籠門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響後,老人便踏入那個鐵籠,之後他拿出一柄小刀,劃開那名青年的肌膚。紫色的血液從創口中流出,在夕陽下發出詭異的光澤。

  “永生。哈哈哈,永生……”老人走出鐵籠放聲大笑,“將他抬到下層的研究室去。”

  他昂首望向海平麵上的夕陽,有種麵向朝陽的錯覺。他感覺自己一生的追尋好像終於有了眉目。

  少女也看向海麵上的夕陽——血紅的光芒染紅了半邊天,自己麵前的蒼穹如同一張血幕。一場血與火的戰鬥可能

  即將拉開帷幕。

  李家的議事堂上,一群人在得知教廷攻下提城後,佇立在大堂內外議論紛紛。

  “提城丟了?”李知山打量著堂內的各大要員嗬斥道,“捕風捕到的消息是什麽?鎮遠艦隊的戰艦是擺設?堂堂的海權世家丟不起這個人!”

  “不要再說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整備艦隊,與之決戰。”白先生伸手拍了拍李知山的後背說,“教廷不宣而戰,來勢洶洶,而我們卻沒有半點消息,恐怕教廷境內的捕風被拔除了。提城戒備森嚴,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擊破,恐怕教廷派出了他們的海軍主力。諸位,接下來的戰鬥,恐怕事關生死了。”

  “我等與李家共進退,必效死力。”堂內外諸人齊聲喝道。

  李江河點點頭說:“現在艦隊主力在鹿港,而鹿港為九通海港之屏障,且距提城不遠。如果教廷想要發動下一場攻勢,鹿港就是必爭之地。事不宜遲,知山率領馬步軍五萬從陸路進擊,我率領九通海港內的艦隊從海路進擊。馬上下達征討令,調集各個領主,限時七日於鹿港會合。諸位退堂吧。”

  話音落下,眾人道了聲得令,便行禮退去。不過片刻,堂內就剩下李江河、李知山和白先生。

  “若聽我言,何以至此?”李知山看著李江河說,“若先下手,必不至此。”

  李江河沉默良久,開口說到:“是我少謀了。”

  “欸——我觀教廷此舉,謀劃已久。而我們都不曾料及,非江河一人之過。”

  “白先生不要為我開脫了。現如今,李家步入險境——提城失陷,如刀鋒抵在我李家的脖頸一般。我為李家家主,當為此負責。”李江河沉聲說到,“此戰過後,我當辭去家主之位。”

  “大哥,這是那裏話?”李知山走到李江河身旁說,“你我雖然政見不合,但皆是為李家披荊斬棘,謀圖大業。我在你眼裏,也許就是個匹夫。你想的東西,我也不曾想過。現在事已至此,我們李家已經陷入東西雙方的大戰,大哥身為家主,應當拿出家主的魄力,帶領李家殺出條血路。也幸虧大哥有防備,將鎮遠艦隊主力駐防於鹿港。此舉遏製了教廷的攻勢,不然教廷的船就在九通海港外了。”

  “江河,知山說得對啊。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大敵當前,先以破敵為重。”白先生在一旁勸說道。

  李江河歎了一口氣,他拍了拍李知山的肩膀,沒有說話。

  “大哥,有句話我還是要說的。岸飛按照行程應當是快從提城返回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到港。可是,現在的情形……”

  “軍情緊急,顧不得他了。我今夜就帶著港內艦隊去鹿港駐防。“李江河說完,就匆匆走出議事堂。他的眉宇間閃過

  一絲擔憂,但很快就被掩蓋。

  夜幕緩緩降臨,碼頭上的喧鬧卻依舊不曾停歇。開源碼頭內的戰艦的甲板上人來人往,他們都在為開戰做準備工作。

  李江河匆匆登上旗艦“破虜號“的甲板,忽然他被船頭上的身影吸引。那是一位老人,他的身型不算瘦弱,即使人已年老,他的身板卻看上去十分硬朗。老人身上的白色罩袍隨著風輕輕地抖動著,罩袍上繡著的海龍紋在風的吹拂下,也好像被賦予了生命一樣,肆意地飛舞起來。

  “父親。”李江河連忙上前行禮。

  “江河,我已經決定了,今夜就隨著你一同前往鹿港。”李勁鬆說,“現在的形勢,我不說你也明白,誰都不能置身度外。李氏子孫,共赴家難。你老爹還能執刀廝殺。”

  “江河知道了。”李江河看著李勁鬆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哽咽。

  李勁鬆嗬斥道:“難過什麽?這像什麽樣子?”

  “江河無能,讓父親身赴險境,讓李家陷入險境。”李江河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羞愧地說。

  “教廷狼子野心,孰人能料?你沒有錯,整頓李家內部的計劃是正確的。現在事發突然,誰有通天之能,可以預料當下?”

  李江河點頭稱是。

  李勁鬆忽然歎了一口氣說:“隻是擔心岸飛啊。”

  “飛翎號航速比一般戰船快,又有於升這樣熟練的航海士,應該不會有事。”

  李勁鬆看了李江河一眼說:“人平安無事是最好的。”

  夜色漸深,開源碼頭卻依舊是燈火通明。破虜號的船頭上早已沒了李勁鬆的身影,他早已走入船艙內休息。在破虜號的甲板上,除卻忙碌的水手和檢修人員,隻有李江河。他一個人站在舵台上,手中緊握著船舵,那種冰涼的觸感在經過時間的加工後,逐步被李江河手掌的餘溫取代。纜繩、桅杆、風帆、床弩、投石機一個一個地陳列在李江河的眼前,他靜靜站在夜幕下,用一隻手撫摸著自己項鏈上的龍鱗。此時,夜幕上的明月被一層雲遮掩,隻有幾顆辰星閃耀。

  一個人影飛快地閃到李江河的身後。

  那個人影開口說:“不知主公深夜喚我何事?”

  “鬼梟,關於殺手的事,我想現在應該可以查了。”

  “現在?主公,現在大戰在即,察查此事恐怕會使李家內部引起慌亂。”鬼梟眉頭一皺,連忙勸諫。

  李江河搖了搖頭說:“今天聽到知山的一席話,我突然有了一種直覺,也許殺手跟他沒關係。”

  “那萬一……”

  “選一些底子不幹淨的人,讓他們運作此事。一旦查獲殺手,先審再殺。這是他們活命的機會,如果他們辦不好,那留著他們也沒什麽用了。”李江河說,“這件事,我現

  在想要一個真相。”

  “倘若事情不如主公所願?”

  “那就讓它成為一個秘密,永遠地爛在地裏。”

  鬼梟點頭應諾。

  “還有,就是關於岸飛的事。”李江河說,“一旦有消息,馬上派人報之於我。沒什麽事了,你下去吧。”

  鬼梟隨即行禮退去。

  李江河在鬼梟走後,重重地歎了一聲,繼續握著手中的船舵。

  不知過了多久,明月從雲層中掙脫而出,繼續撒播它的光澤。細碎的月光鋪在海麵上,伴著海波蕩漾著。停泊在開源碼頭的艦船也在沉悶的號角聲中,割裂著水中的月光,向鹿港方向駛去。

  昏暗的船艙內,一個老人憑著油燈的微弱光芒,在緊張的調製著試劑。他身後的木桌子上放置著一個青年男子——男子被一道道的鎖鏈禁錮在桌子上。在那名男子本就殘破的身軀上,塗滿了一些奇怪的符號。老人終於將手中的試劑調試好了,他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傑作,在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後,他將手中的試劑輕緩地倒在那名青年的身上。當試劑接觸到那名青年的肌膚時,青年身上的符號發出耀眼的紫光,而老人的目光忽然變得炙熱起來,他在等待著他想要的結果。

  可是紫光卻漸漸泯滅,老人失望地搖了搖頭,顯然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老人熄滅了艙室內的油燈,推開艙門,蹣跚著離開。漆黑的艙室內,那名青年身體上的符號卻散發出妖異的紫光。

  當老人走到船頭上時,一陣女聲從他頭頂的桅杆上傳來。

  “恐怕忙了這麽久,你半點收獲都沒有。”

  老人沒有尋覓聲音的主人,因為他知道她是誰。老人微微一笑說:“這需要時間。”

  “李家不會給你時間。你以為教廷的遠征艦隊有多少勝算?如果我們打輸了,不光失去了對這片海域的控製,就連教廷的大海也任由李家的艦船馳騁。”

  “你對遠征艦隊這麽沒有信心?在我看來,一旦決戰,隻會兩敗俱傷。隻要我們還占據提城,我就有機會去找到那座島。”

  “你就那麽相信古籍上的話?”

  “不隻是古籍,神也指引我。”老人虔誠地說。

  “哈哈,普瑞斯特家族的神棍果然不少。”桅杆上的紫衣少女嘲弄道。

  “朗傑弗提大主教也見到了神的尊容。如果你不信,至少要持有尊敬。”

  少女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正好我也想要找你,我想用你的血液進行試驗。”老人忽然轉身看向少女說。

  少女擼起袖子,指著手臂上一個又一個的針孔,冷冷地說:“你要的血還不夠多嗎?”

  “你要知道,這是教廷的一次豪賭,也是大主教的一場豪賭。找不到永生之息的本源,你應該知道

  教廷的結局。”

  少女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咬著牙盯著桅杆下的老人,最終冷哼一聲,點了點頭。老人哈哈一笑,他昂起首看向夜幕。夜幕上的星月被一層又一層的黑雲遮蓋,慘淡的月光費力地從雲層中擠出,散落在這片海麵上。

  “近日恐怕會有不小的風雨。”少女坐在桅杆上說。

  老人喃喃地說:“風雨將至。”他招了招手,示意少女從桅杆上下來。少女不情願地從桅杆上跳了下來,隨後一老一少慢慢地走在甲板上,進入船艙內。

  少女推開那扇艙門,驚異打量著那些發光的符號,她說:“想不到你挺惜命,他都這般模樣了,竟然還用這些符文將他體內的源氣禁錮住,防止他醒來用源氣掙開鎖鏈,砍了你的頭。”

  “這些符文的作用沒你想的那麽膚淺。”老人點亮了油燈後淡淡地說,“它不僅可以禁錮源氣,也可以將源氣從他體內剝離。可是最近幾次的實驗都失敗了,之前的那些藥引,隻能幫我剝離出來一縷微弱的源氣,這些源氣不一會就消散了。所以我想用你的血來試試,畢竟你和他的源氣是一樣的。我在想,在沒有排斥性的條件下,這樣做能不能成功。”

  “剝離?他的生命完全是由他體內的源氣提供支撐,如果剝離,那他就會死去。”

  “誰會在乎?”

  “你也許可以從他嘴裏問出那座島的下落。”

  “你跟他的源氣是一樣的,你知道那座島的下落嗎?”老人撇了一眼少女的臉龐問。

  少女看著桌子上的軀體沒有回話,千瘡百孔的身體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吸引力,隻是她體內的源氣竟然從進門的那一刻產生了一絲躁動,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從她的心底湧現。她細嗅空氣中殘留的氣息——就是它帶來的感覺。

  “這可說不準。”她小聲地說。聲音細小到隻有她自己才能聽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