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級浪
作者:咕咕咕鴿子君      更新:2020-07-29 04:15      字數:3612
  李岸飛看著略有些緊張的於升,笑道:“於叔不必那麽緊張,我隻是了解一下情況,並沒有要治罪的意思。”

  於升歎了一口氣說:“管帶,末將也明白,如果未經批示就私自攜帶無關人員上船,這是不符合規定的。但是,末將對於此也無可奈何。”

  “於叔有何難處?”

  “末將一家十人都是從提城遷到九通海港的,一家人都效忠於鎮遠艦隊,我老婆和我的三個女兒隸屬後勤,我和我那四個兒子都在戰艦上服役,除了於小八不到服役的年齡,末將一家的性命幾乎都和鎮遠艦隊綁在一起了。”於升頓了頓接著說,“可是最近不知道怎麽了,艦隊內下轄的各個分隊頻繁接到調令,連同後勤人員一起調動。港內艦隊的各個分艦隊也不知道是接到了什麽任務,到現在都出港去了,所以我老婆和我其他的孩子也都出港了,就剩末將和小八在九通海港內。”

  “你是說港內幾乎沒有艦隊了?”李岸飛疑惑地問。

  “大概隻有指揮艦隊在港,各個戰鬥分隊、補給分隊和其他的分隊大多已不再港內。”

  “知道了,於叔你繼續說吧。”

  “後來末將又接到了輔助管帶的任務,再加上我在這裏沒什麽朋友和親戚,所以隻能將小八帶在身邊。”於升說,“事情就是這樣,管帶如要責罰末將,末將也絕無怨言,隻是小八絕無責任。”

  “於叔這是那裏話。我就是問個情況,哪裏敢有責罰的意思,況且這船還要仰仗您啊。”李岸飛說到,“我也沒什麽事,就是隨便問問。您忙您的吧。”

  於升緩了一口氣,道了聲告退,便匆匆向船艙走去。

  李岸飛有看向那一根根錯綜複雜的纜繩,喃喃地說:“這是要打仗了嗎?”

  李府的議事堂內,這座院落表麵的荒蕪也掩蓋不住此時緊張的氣氛——兩個男人在大堂內爭執著。

  “大哥,你難道還下不了決心嗎?”李知山逼問道。

  李江河冷哼一聲說:“如果你急匆匆地把我從常青軒叫到這裏就是為了讓我下令開戰,那我可以告訴你這不可能。

  “大哥,你還看不清局勢嗎?如果教廷對我們先發製人,我們又毫無防備,到時候就是對李家的毀滅打擊!”

  “你有什麽證據能說明教廷會對我們先發製人?倘若真的是這樣,教廷隻會先打通漠西走廊,先拿下沙海關。知山,他們要的是土地,不是海洋。”

  “萬一他們全都想要呢?教廷的商船已經四個月沒有到九通海港了,難道這你也不懷疑嗎?”李知山厲聲道,“好歹我也是李家議事堂的閣臣,我也要為李家的將來考慮。”

  “李知山,你要明白,我才是家主!這件事我也有我的考慮。艦隊主力

  我已經派出去了,他們被部署到鹿港。一旦有變,我們也有緩衝的餘地。況且安插在教廷那邊的捕風也沒傳來消息。現在當務之急是安內,不是攘外。至於教廷,這你就不必操心了。”

  “你……哼!”李知山氣急,一揮衣袖,轉身離去,“兵權在你手上,我也奈何不了你的決定。希望你能為李家負起你的責任!”

  李江河看著李知山因忿忿不平而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輕聲說:“匹夫。”

  夜幕下的海水褪去了迷人的蔚藍,無邊無際的漆黑如同未知的深淵,將飛翎號包裹在其中。粘稠而迷人的夜拉扯著飛翎號的風帆,迫使它在海麵上緩慢地行進。

  這已經是出航的第四天了。李岸飛沮喪地躺在床上,他沒能捕捉到那縷源氣,或許來日方長,但他有種說不出的迫切與失望。他突然有些羨慕於小八——每個人都希望回到那個充滿童真的時候,不用背負著使命與責任。李岸飛自嘲的笑了笑,人或許就是要背負著某種東西走完這一生。小八也終究要長大,也要背負起他的責任,要麽為了生活而奔波,要麽為了夢想而奮鬥。李岸飛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海水敲擊船體聲音,漸漸入睡……

  睡夢中,他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緊緊地纏繞,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襲來。李岸飛伸出手去觸碰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東西,當他指尖觸碰到那個東西時,一種粘稠感刹那間傳導到他的大腦裏。李岸飛猛地睜開雙眼——一隻暗紫色的觸腕緊緊地纏繞在自己身上。他耳邊那熟悉的呢喃聲再次響起。

  “吾長眠於深淵……執吾之觸……承吾之願……”

  “混沌……秩序……”

  “眾生盡為吾之血肉,皆不得免……”

  隨著窒息感越來越強,李岸飛感覺自己的骨骼將隨著力道的加重而漸漸破碎,他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模糊起來。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晃動著,纏繞在身上的觸腕也伴著這陣晃動,鬆開自己的軀體。李岸飛又恢複了自己的視覺,他眼前的景物再一次回到了熟悉的船艙之中,但他有感覺眼前的一切不同尋常。船艙內一片狼藉;呼嘯的海風透過小窗,在狹小的船艙內咆哮;鹹澀的海水潑進這片空間;船體在狂躁的海麵上搖擺;在海風的咆哮聲中夾雜著雨點擊打在船體的聲音。

  此時,艙門被狠狠地撞開。右手打了繃帶的於升闖了進來,嚴肅地說:“公子,九級浪!”

  李岸飛倉促地更換好衣服,說道:“九級浪?這個季節怎麽會有九級浪?這幾日向來是風平浪靜,這風暴來得絲毫沒有征兆啊。於叔,您的手是怎麽回事?”

  “一個大浪打過來,從舵台跌倒甲板上。”於升急切地說,“現

  在別說這些了,公子,我們人手不夠了,您能不能……”

  “於叔,要我做什麽,您盡管吩咐。事態緊迫,也不必忌諱什麽了。”

  於升點了點頭說:“好,那末將就直說了。公子,你敢掌舵嗎?”

  “掌舵?”

  “末將現在掌不了舵了,剩下的水手也沒有什麽過於豐富的經驗。末將聽聞公子是掌舵的高手,現如今全船四十多人的生路就落在公子手上了。”

  “事態緊迫,定當竭盡全力。”李岸飛說完話,連忙衝出房間,直奔舵台而去。李岸飛衝到甲板上時,忽然被卷起的大浪震懾住。突然湧起的大浪從海麵上突起,如同神明一般蔑視著這艘帆船。飛翎號在這狂躁的海浪下,好像一個被頑童肆意擺弄的玩具,隨著海浪的上下起伏,在海麵上掙紮著。

  “快掌舵!”於升大聲地說。

  李岸飛這才回過神來,他匆忙走向那個舵台。由於船體的晃動幅度越來越大,李岸飛的每一步都十分困難,他艱難地握住船舵的握把,大聲地問:“開向何方?”聲音透過雨幕,被海浪的拍打聲遮掩去一大半,在海風的咆哮聲中模模糊糊。

  於升抬頭看向桅杆上的瞭望手吼道:“你看到的陸地在什麽方向?”

  瞭望手抹去臉上的海水,他的雙手緊緊地扣著瞭望用的圍欄,向四周尋覓著那一個島嶼。如果不是在風暴中隱約看到那個陸地,他的心也許就死了。沒有人能在九級浪下保住船隻,而在一片汪洋中,沒有了船隻就沒有了生命。它在哪?難道是幻像?不是的!找到它!一定要找到!瞭望手另一隻手死死地攥著那個生鏽的望遠鏡——這可是一船人的生命之眼!

  “看到了!我看到了!那是真的島嶼!”瞭望手大聲的說。他顫抖著打開小羅盤,接著說:“二零七!二零七方向!”

  於升聽到後,緊握了一下拳頭,附近有島嶼就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公子!二零七方向有島嶼!開過去!剩下的人回到崗位上去!快!”說著,於升也攀上舵台,給李岸飛遞過去自己的小羅盤。

  “二零七方向麽?”李岸飛小聲說,他接過羅盤判斷出方向,隨後將羅盤還給於升。

  李岸飛抬頭看向一層又一層的海浪,任由海風在耳邊嘲笑。

  “來吧。看看你這片海有什麽能耐!”

  右滿舵!轉向!前進!

  飛翎號在狂風驟雨中衝出不知休止的海浪,一點點靠近生的希望。

  “礁石!大片礁石!”瞭望手吼道。

  於升和李岸飛心裏一沉。“能繞行嗎?”李岸飛大聲問道。

  瞭望手再一次看向那邊礁石區。一個又一個突起的礁石如同一柄柄鋼刀刺穿他的希望——那座島嶼被一片接著一片的礁石包圍

  。

  “不能繞行!”瞭望手絕望的喊道。

  “可惡!”於升看向視野裏那片隱隱約約的礁石,重重地捶了一下欄杆。

  “可以通行嗎?”李岸飛又大聲問道。

  “什麽!”於升吃驚地看著李岸飛說,“公子,我們不必冒這個險,我們可以放棄這條船,用小艇將人員運上岸……”

  李岸飛看著於升說:“於叔,你應該知道,放棄這艘船意味著什麽。一旦放棄,我們就把生命交付給天意了,在這片大海上去等待搜救船的到來,您覺得我們有多大的活路?”

  “這……”於升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於叔,我是管帶,我會為船上兄弟們的命負責。”

  於升聽罷狠狠地說:“瞭望手!可以通行嗎?“

  瞭望手聽罷,愣住了,他看著李岸飛略有些幼稚的麵龐,又看向遠處錯綜複雜的礁石,不自信地說:“雖然礁石密布,但大體來說,還有可供航行的航道。隻是,這樣貿然航行,萬一觸礁……”

  “說那麽多幹什麽!能還是不能!”於升喝道。

  瞭望手咽了咽口水,大聲說:“可以!”

  李岸飛鎮靜地握住舵盤說:“那就出發!”他的心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靠近那座島嶼,自己就越無所畏懼。那種驚駭於眼前的巨浪的感覺,不知道是由於什麽緣故,和船員們舀出去的海水一並離去。那座島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我,是那縷與自己產生共鳴的源氣嗎?李岸飛不確定。但就算不是,也要為了這四十多條人命搏一把,這是管帶該做的事。

  李岸飛看著前方,麵色凝重。

  (本章完)